故事的發(fā)生是在西南邊陲的小鎮(zhèn)里,一個仿佛被遺忘和隔絕的最后一地,重重山巒阻斷了外面世界的喧囂,云霧繚繞中庇護了這一方的人們,獨立于世才能偶存最原始的美好。那年,他只有四歲,還是一個需要父母護佑的孩童。破舊的汽車在蜿蜒的山路中顛簸,他緊緊依偎著母親,睡夢中都是歡樂,他只知道很快就會看見爺爺,不曾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將他留下,為了生計他的父母不得不跟隨工友去更遠的地方尋求更掙錢的活路,當然,他們也從未想過要向一個孩童交代,他們的世界里解決溫飽就是父母能給的所有。他不知道他怎么被母親抱到爺爺家,也不會看到父母轉(zhuǎn)身離開時母親那不舍的眼淚流了一路。當他醒來周邊已是陌生的環(huán)境,他找尋了很久依舊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他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光著腳丫在屋里尋遍屋里所有角落之后,終于無助的蹲在門檻,休息片刻之后攢夠了所有力氣再一次哭得驚天動地。這時院門外探出了一個腦袋,肉呼呼的臉龐,扎著兩個小辮兒,相互觀察了數(shù)秒,她就腆著圓滾滾的肚子一步步走來,然后撐著腦袋蹲在他的面前,圓溜溜的眼睛就一直這樣盯著他滿是鼻涕和眼淚的臉,直到他不好意思再哭,她終于心滿意足的站了起來,從兜里摸出幾個紅紅的野果子遞給他。
“喏,這個很好吃的?!?p> 他遲疑的放了一顆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讓他瞬間忘記了所有的不安與恐懼。當爺爺忙完地里的農(nóng)活回來時,兩人已經(jīng)要好的蹲在院子的一角逗弄著成群的螞蟻。看見爺爺那一眼,他像個離群的小獸本能的躲在她的身后,探出頭不停地上下打量,試圖從面前老人的臉上確認是否值得信賴。她甜甜地喊了一聲爺爺,拽著身后的他推到了老人面前。看著她一蹦一跳出了院子回到隔壁的家里,他的不安又席卷而來,仰著頭再次哭了起來。老人心疼起來,趕緊抱著他,不停地重復(fù),
“南南,我是爺爺,是爺爺呀,你別哭別哭。”
畫面里,老人試圖用懷抱消除祖孫兩的生疏,可孩童不停地逃開,那哭聲持續(xù)了很久,在幾次哭求無果之后徹底消停。孩童關(guān)于記憶的沒有非要不可的需求,很快就坦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在與周圍的小伙伴們玩耍中在此徹底扎了根。街頭大樹底下是他們的據(jù)點,一褲兜的玻璃珠可以玩耍一下午,那么的自由而快樂。夏天的樹影,玻璃珠彈射時卷起的黃泥,還有耳邊幾個小伙伴的笑聲,構(gòu)成了他腦海中的當年的模樣,明媚得足以蕩滌多少百貨商場里琳瑯滿目的玩具。
一個群體必然會誕生一個老大,作為新人的他也懵懂的屈從于動物本能,按照老大說的去做,今天去左邊的菜地里偷一根蘿卜,明天去右邊的小賣部里順走兩顆玻璃珠。秩序似乎可以一直這樣保持下去的,直到有一天她恰好路過了他們的據(jù)點,老大率先抓起了一把泥巴在手里,吐了幾口唾沫團在一起后狠狠丟向了她,剩下的幾個人也跟著照做,在大家的催促下,他也加入了欺負她的隊伍,那一團泥砸下的時候,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的走了過去,兩個小辮兒隨著腳步一上一下。飯點到了,大家散去,他站在自家院子外躑躅,心虛的以為她會告狀。直到虛掩的門里傳來爺爺喊他吃飯的呼喚,他才磨蹭著回了家。吃完飯他無聊的在院子里轉(zhuǎn)悠,突發(fā)奇想的爬上了低矮的泥巴圍墻,看見另一邊的她,穿著一件大人的上衣,光著腳丫仰著頭看著掛在繩上的褲子,水滴嗒的打在地上,他想起自己扔在她褲子上的泥巴,心里一陣慌亂,一腳踩空哐當?shù)粼诹说厣?,硬邦邦的地面砸得他想哭,可一想起隔壁的她,他就不敢哭出聲了,要是哭聲把她召來,她肯定會告訴爺爺今天他的所作所為。委屈疼痛心虛齊作用,他就這樣躺在地上不停的掉眼淚,模糊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她胖嘟嘟的臉,她又這樣定定的看著他,也不說話,兩個人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很久很久,直到爺爺從屋里出來,兩人同時歪頭看著爺爺。
“爺爺?!?p> 兩人異口同聲的喊道,爺爺一臉詫異的看著兩人,哈哈哈的開懷笑出了聲,兩人也跟上,三人的笑聲飄出了院子,引出了那晚的月亮,月色是那么的美。
第二天老地方狹路相逢,老大帶著一幫人再次堵住了路過的她,老大揪著她一邊的小辮兒不停地罵著,
“你是沒媽要的孩子,沒媽要,沒媽要?!?p> 許是真的被弄疼了,她狠狠的在朝著老大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老大殺豬般的慘叫嚇退了一旁的幾人,她昂著頭像個女英雄一樣大步走開,好不驕傲。老大捂著腫起的的手臂罵罵咧咧,從話語中他第一次明白了他們欺負她的理由,僅僅只是因為她的媽媽在很小的時候跟人跑了,她的爸爸是一個跛腳。當時的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心酸和不滿,看著老大那張張張合合的嘴就提起了拳頭,混戰(zhàn)一番后他成為了勝利者,成為了新一任的老大,看著他們低頭諂媚的樣子,他下達了第一道指令,
“以后不許欺負安貝?!?p> 當他迎著月光,帶著一臉的抓痕,身上裹著一身泥回到家時,整個小鎮(zhèn)上空都籠罩著他殺豬般的嚎叫。翌日,他興高采烈的跑到她面前顯擺自己把那小子打得有多慘時,她只是歪著圍著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從兜里掏出一把紅果子放在他手里。
“以后要是有人打你你跟我說,我去幫你揍他,當然,你爺爺除外?!?p> 她看著他真誠的說道,眼睛忽閃忽閃,
“我說的是我?guī)湍愠鰵饬?,你怎么不感謝我啊。”
“我說的是以后我保護你。”
她那么篤定的語氣,他自以為驕傲的舉動被輕易忽視掉,沒好氣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