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偽裝

　　……

　　電話亭。

　　如同手機(jī)一樣，我們習(xí)慣的稱呼很難會隨著時間而變化，盡管手機(jī)早已成為微型便捷式個人電腦，甚至在這里普遍成了腕表態(tài)，眼鏡態(tài)，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定制成尿不濕……但還是叫手機(jī)。

　　電話亭也一樣。

　　秦佑在這個同時兼具市政服務(wù)，無線網(wǎng)絡(luò)服務(wù)，充電服務(wù)，育嬰室，垃圾桶功能的狹窄空間里……

　　老老實實的打了一個電話。

　　還沒接通，秦佑就聽到了一段蕭一生原聲錄制的廣告詞。

　　“無論您是誰，無論您在哪里，只要您需要幫助……我，蕭一生，您一生中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美女客戶享有五折優(yōu)惠喲?！?p>　　“如果在等待接通的過程中，您……”

　　終于接通了，秦佑松了口氣。

　　蕭一生熱情洋溢的招呼：“嗨，我的朋友，有什么可以幫到你？”

　　秦佑：“是我，昨晚跟你聊得很投機(jī)那個。”

　　蕭一生沒聲了，過了半晌：“哎我這網(wǎng)絡(luò)不好，聽——不——見——啦。”

　　秦佑低頭，他腿邊倒著個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的女神，看起來有點神志不清，開始啃他的褲腿，已經(jīng)嚼出毛邊了。

　　他說：“幫我?guī)c吃的到輝南圖書館，給你五萬?！?p>　　蕭一生這就聽見了，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多少錢？”

　　“五萬。”反正隨口說，秦佑又重復(fù)了一遍。

　　“五什么？”

　　“五萬?！?p>　　“多少萬？”

　　“我丟雷老母！你再問一遍試試？”

　　“聽不懂……不過你別生氣，我就確定一下?！笔捯簧璧?。“你……你要……我?guī)裁闯缘?？?p>　　秦佑想也沒想，“一箱壓縮巧克力棒，一箱汽水，高糖的?！?p>　　蕭一生愣了半天，不敢相信還有這天上掉狗屎的好事。

　　呃，掉餡餅。

　　“你沒開玩笑吧？你自己干嘛不買？”

　　“我脫不開身，別廢話了，來不來一句話?！?p>　　“來呀！干嘛不來！但那玩意我嘗過，不是人吃的……”

　　秦佑又低頭看了一眼，小愛眼瞳里已經(jīng)餓出了綠光，確定的點點頭：“沒事，咱不是人。”

　　十分鐘后，蕭一生開車趕到，他的車一言難盡，反正跟大街上跑得不是一個畫風(fēng)，酷肖變異升級版五菱榮光小卡車，跟這個世界的科幻感格格不入。

　　氣喘吁吁的從車斗把兩箱急救食品搬下來，一眼就看到躺在秦佑大腿上的小愛，此刻她睡得很安詳，濃密的長睫毛覆蓋著雙眼，臉上還有干涸的淚痕。

　　蕭一生動作慢了下來，難以置信道，“小丫頭片子怎么了？”

　　秦佑沒有回答，立刻拆了一條巧克力棒，輕輕的放在她唇邊。

　　小愛鼻子動了動。

　　唇瓣微張。

　　秦佑把巧克力棒塞進(jìn)去，小愛的咬肌仿佛安裝了馬達(dá)，像兔子啃蘿卜一樣飛快就咬合。

　　卡擦卡擦卡擦……

　　她好像還沒醒，只有嘴巴能動，秦佑以三秒一條的速度，往她嘴里塞了十二條，這大概是八到十個成年男人的食量。

　　小愛悠悠轉(zhuǎn)醒，秦佑放下她的腦袋，指了指地上兩箱食物：“自己吃吧?！比缓蟊阕叩揭慌裕瑩н^蕭一生的肩膀，“老蕭，我還要你幫個忙?！?p>　　蕭一生的眼睛好不容易才從食量變態(tài)的小愛身上挪開，“?。渴裁?？”

　　秦佑把自己的要求跟他低聲說了，蕭一生當(dāng)即就伸手：“幫忙可以，先把五萬結(jié)了?！?p>　　秦佑光混的兩手一攤：“我沒錢?！?p>　　蕭一生瞪圓了眼，開始擼袖子，露出他那毫無威懾力，肥瘦相間的二頭肌，“耍我呢是吧？”

　　秦佑循循善誘：“老蕭啊，你看，首先，你們超感的進(jìn)化者，打架都不怎么樣，當(dāng)然啊，我不是威脅你，我只是說你威脅我不可取，畢竟你的因靈好像對我沒用?！?p>　　蕭一生逞強(qiáng)道：“我在這混了那么多年，可有的是兄弟，你以為你能訛我？”

　　“我沒打算訛?zāi)??！?p>　　秦佑用自己正直可信的目光，直視對方的雙眼：“如果我要訛?zāi)?，我何必說要給你報酬，我直接威脅你就行了，你是超感進(jìn)化者，沒上報吧？濫用能力，特管局不知道吧……”

　　特管局，總控室。

　　邊暮修長的雙腿大剌剌的翹在控制臺，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天眼監(jiān)控下的秦佑和蕭一生，她把不同角度的兩個畫面放到了最大，盡管由于距離太遠(yuǎn)，探頭聽不到兩人對話，但她可以清晰的讀取唇語。

　　“臥槽，我還真不知道?！?p>　　她繼續(xù)讀取唇語，眼看著秦佑哄騙孩子一樣，一句一句的把蕭一生說服，然后蕭一生開車離開。

　　“看來是個慣騙啊?！?p>　　邊暮做出總結(jié)，然后轉(zhuǎn)頭不耐煩的喊了嗓子：“王關(guān)！鼎燁中學(xué)的線索查好了沒？”

　　門外的男人喊道：“前天他們倆進(jìn)過學(xué)校，校外的交通監(jiān)控有拍攝到他們離開，我存B盤了！你自己看！”

　　……

　　要忽悠人其實特簡單。

　　第一，利用人對得到的貪婪。

　　第二，利用人對損失的恐懼。

　　秦佑第一份工作是獵頭，業(yè)績好的驚人，兩年的時間就賺到了足夠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第一桶金，最大的原因是他懂得人性的弱點。

　　蕭一生貪婪又油滑，直接讓他無償幫忙或是借錢，打死也不可能，但可以先讓他投入一點點，哪怕只有幾千。

　　只要投入了，沉沒成本就會讓他欲罷不能。

　　蕭一生想回本，他就愿意相信，這個時候，只要給他一個愿景，秦佑說的是要再幫個小忙，他就給他五萬，然后給出自己可信的理由，這些理由只要像那么回事就行，譬如拿出自己新得到的因靈說事，只要能立足，擁有罕見因靈的界外人會缺錢嗎？

　　我像是連五萬都賺不到的人嗎？

　　我還要養(yǎng)活小愛呢。

　　理由無所謂，只要順著蕭一生收回沉沒成本的渴望，順毛捋就行。

　　沉沒成本可以解釋一大半長期不平衡的兩性關(guān)系，渣男渣女用這種方式牢牢的捆綁了一堆備胎，備胎們已經(jīng)付出了很多，付出越多，越不服輸，自我催眠之下，什么鬼話他們都信。

　　賭徒亦然。

　　這個理論，用人話來說也很簡單。

　　欠錢的是大爺。

　　如果還不行怎么辦？

　　說明籌碼不夠，誘惑不大，秦佑又加了三萬口頭承諾。

　　還不行呢？

　　適當(dāng)?shù)耐{一下……

　　當(dāng)然，秦佑沒打算騙他，話術(shù)只是一種達(dá)到目的手段。

　　秦佑的確也只要他幫一個小忙。

　　對于騙子來說，行頭是重中之重。

　　他要扮演一個可信的記者，就需要記者的行頭。

　　甕城市有兩大電視臺，這兒的記者都有他們獨特的制服和臺徽，秦佑本來打算花錢定制一套，可惜小愛的五萬獎金泡湯了，所以他干脆想辦法直接從電視臺弄。

　　電視臺有合作服裝廠，報出工號和密碼，支出從記者工資卡里直接扣除，工號好查，但密碼不行，互聯(lián)網(wǎng)是個恐怖的創(chuàng)造，只要肯花功夫篩選，幾乎可以從上面了解到想要的一切，經(jīng)過他勤奮刻苦的了解，得知密碼通常只有在開晚會之前，外出的記者打電話回公司前臺預(yù)約會議室時，才會口頭說出。

　　蕭一生現(xiàn)在就去蹲點了，這事對他沒難度，沒過多久，電話亭的顯示終端跳出了他的來電，秦佑接聽。

　　“工號，202186，密碼77885566。”

　　掛斷后，再打給珞雅服裝廠。

　　一個柔軟的女聲響起：

　　“歡迎致電珞雅服裝總廠，咨詢加盟請按1，業(yè)務(wù)合作請按2……”

　　搞了半天，秦佑終于把記在腦子里的工號和密碼報了過去，順帶還選擇了衣服尺碼。

　　“自取請按1，快遞請按2，并且輸入收貨地址……”

　　小愛錢包里的零錢，剛好還能支撐坐公交一個來回，秦佑當(dāng)晚七點帶她來到三十公里外的服裝廠，拿到了不屬于自己的制服，換上潔白的甕城市電視臺制服后，早已恢復(fù)精神的小愛，仔細(xì)端詳了他很久：“這里的記者為什么要穿制服，真難看，你看上去像個賣假藥的騙子?！?p>　　“等我弄到錢帶你吃頓自助餐?！鼻赜幼屑?xì)的別好胸口那個三角形的臺徽，“所以現(xiàn)在你就別嗶嗶了?！?p>　　小愛雖然是很憧憬這頓大餐，但她現(xiàn)在對秦佑并不是很信任，“你不是說成功率不到一成嗎？”

　　秦佑白衣颯沓，昂首挺胸的往附近的電話亭走去，“現(xiàn)在六成了。”

　　小愛不信：“牛在天上飛。”

　　秦佑停了下來，“小愛，看沒看見，周圍路人一直在偷眼瞧我？”

　　小愛被他一說才意識到，他們走過的地方，的確有很多人在偷偷的打量秦佑，“奇裝異服嘛，不看你看誰。”

　　秦佑整理了一下外套，“這不是一件衣服。”又指了指左胸臺徽：“這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徽章……這一套，是權(quán)力的符號，在這個世界，記者職業(yè)成了特權(quán)階層，所有人都會矚目這樣的符號，就像夜路上的野貓會盯著車燈看，一旦被燈光遮住了視線，后面的危險一定注意不到，然后……”

　　他猛地合籠雙掌，砰的一聲，嚇得小愛一個激靈。

　　秦佑還不知道，自己因為小愛的緣故，早就進(jìn)入了特管局的監(jiān)視中，邊暮難得對一個監(jiān)控對象這么感興趣，她已經(jīng)在秦佑的檔案里記下自己新的備注。

　　【危險的犯罪分子，其邏輯思維能力，執(zhí)行力，想象力都很高危?！?p>　　過了一陣，再加一條。

　　【目前暫時沒有表現(xiàn)出暴力犯罪的傾向?！?p>　　以邊暮掌握的材料和推理能力，她早已經(jīng)知道秦佑想要干嘛了，但是她完全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她現(xiàn)在有一種運用特權(quán)看連續(xù)劇的愜意。

　　其實邊暮現(xiàn)在更想知道秦佑的能力，不光是詐騙能力，還有他可能存在的因靈。

　　由于界外人犯罪率節(jié)節(jié)攀升，特管局最近要擴(kuò)招了，上頭有個指示，要用罪犯的思維對抗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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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電游城將就了一晚。

　　第二天，萬事都很順?biāo)臁?p>　　秦佑先去外界的公用廁所換裝，然后帶著小愛又去打了個電話給甕城市電視臺的娛樂頻道，他用一種比較輕佻的語氣裝成線人：“費勒哥在嗎？消息搞到了，喬安昨晚就到了甕城市，今天中午十一點，他在鼎燁山跑步，還會去鼎燁中學(xué)臨時做個活動，粉絲們都得到消息啦，等等要上去堵他呢?！?p>　　電話那頭很客氣的說道：“先生您打錯了吧，我們這是甕城市電視臺。”

　　秦佑二話沒說就掛斷了。

　　他當(dāng)然知道，費勒是隔壁電視臺最出名的娛樂記者，兩家電視臺是競爭關(guān)系。

　　正常情況打電視臺電話，無論你編出什么樣的理由，他們都不可能來搭理你，畢竟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不可能阿貓阿狗的話都相信……不過涉及大明星喬安，又涉及競爭對手的王牌娛記，也許可能大概……他們會來瞅一眼？

　　只要他們來瞅一眼就夠了，甕城市電視臺有規(guī)矩，就跟常規(guī)情況下，警察出警必須開警車一樣，他們也要開采訪轉(zhuǎn)播車，這兒的媒體規(guī)矩比自己老家更多。

　　小愛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秦佑在干嘛了，反正就跟著他走。

　　鼎燁山腳下，喬安即將要開演唱會的體育館就在這里，盡管距離正式開始還有十個小時，但是已經(jīng)有很多熱情的歌迷聚集在此，秦佑穿著甕城市標(biāo)志性的記者制服，招搖過市。

　　放眼望去，小喬安的粉絲大都是阿姨媽媽粉，年紀(jì)很合適。

　　可憐秦佑連個手機(jī)也沒有，只能按住耳朵，佯裝那里塞了耳機(jī)，裝模作樣大著嗓門，“喂喂？你大聲點？我信號不好，什么！喬安在鼎燁中學(xué)做活動？好，我馬上過來！”

　　轉(zhuǎn)頭一看，身后一群剛剛忙著拍照的女粉絲們僵在當(dāng)場，連拍照姿勢都沒變。

　　秦佑浮夸的一拍腦門：“哎呀，被你們聽見了?！?p>　　演技再差也沒關(guān)系，他們會相信的。

　　喬安兩個字，足以摧毀粉絲30%的智力，記者的服裝再摧毀30%，鼎燁中學(xué)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極容易實現(xiàn)的目標(biāo)，摧毀了剩下的40%。

　　秦佑又好心囑咐道：“你們要上去的話也行，別帶應(yīng)援物，安靜的在校門口等候，不要給喬安惹麻煩知道嗎？”

　　她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用尖叫作答。

　　“啊啊啊啊啊啊——！”

　　秦佑和小愛最終是坐粉絲的車，來到了鼎燁中學(xué)之前。

　　此刻，一輛甕城市的新聞轉(zhuǎn)播車停在不遠(yuǎn)處，粉絲們也陸陸續(xù)續(xù)的走到了附近，安靜高效有素質(zhì)的開始搶地盤。

　　秦佑最后又叮囑了一下，“喬安在這里呆不了多久，保持安靜，千萬不要拿出應(yīng)援物，不要高聲喧嘩，如果來的人太多，他可能會取消行程，你們就見不到他了?！?p>　　這個時候，新聞車?yán)锏碾娨暸_工作人員，還有漸成聲勢的粉絲們，互相對視，心里都有底了。

　　消息屬實！

　　學(xué)校做賊心虛，保安都不敢出來詢問和驅(qū)趕。

　　秦佑讓小愛把風(fēng)，自己大搖大擺走了進(jìn)去，對保安說：“我找你們一位姓周的特教員?！?p>　　然后他被領(lǐng)到休息室，很快就見到了上次那位特教員。

　　特教員的臉色非常難看，“你真是記者?！?p>　　“哎呀?！鼻赜有χe起手：“被你發(fā)現(xiàn)了?！?p>　　特教員走到窗邊，看了一會兒校門口的情形，“你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