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生一愣，一時沒明白過來自家妹妹的意思。
眼看著他一臉懵愣的模樣，謝云舒簡直想拍怕腦門清醒清醒，不過鑒于動作太過隨意，還是算了吧。
“二哥是讀書人，欲擒故縱、欲拒還迎這八個字，不用妹妹向你解釋吧?！?p> “這???”謝云生自然聰明，一點即通，當即明白過來，只是有些不相信，“應該不太可能吧？”
不太可能什么？比起這八個字，她倒認為，那位念秋姑娘想了斷的意思更不可能，近十年的相約，五年的等待與相思，一轉眼斷個干干凈凈，天下，怕是沒有這么豁達大氣的女子吧。
當初墨語說是安王世子給的竹筒，里面關于沈家二公子和念秋的事要比在外流傳和打聽到的要詳細多了，沈父算是朝廷新貴，是正兒八經寒門出身，依靠科舉之路走上仕途的二甲進士，曾任職淮州，在任八年多，因政績出色，平步青云至州府，后又得閣老舉薦，入京就職。而沈家二公子與念秋，便是在淮州，沈父任職松陽縣令的時候認識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念秋原名林婉，父親是位舉人，久考不中，意志消沉以致終日酗酒為生，后來又染上賭癮，欠了賭坊不少銀子，無奈之下只能將親生女兒賣掉還債，林婉進青樓后改名念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時沈父已升官舉家離開，林婉和沈顧秋暗中書信來往數(shù)月，林婉沒了音信，沈顧秋心慌意亂地跑回松陽縣，才知道青梅竹馬被賣進了青樓，幾番打聽，又得知林婉因姿容出色被送到別的地方調教去了，自此了無音訊多年，直到一年多前，沈父進京為官，而化名念秋的林婉也隨后來到京城醉香閣，兩個青梅竹馬無意相逢，舊情復燃什么的就不用贅述了。
林婉絕對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這點，從她為保清白成為樂妓和名字便可略窺一二，縱使她琴藝高超容貌出眾，但在煙花之地，再出眾的琴藝難道還能比一副好看的皮肉更來錢，至于容貌，她也算不上絕色之姿，若非實在不愿又有價值可用，醉香閣哪兒會放任她成為一個天天只知道彈琴吟詩的樂妓呢。
想到這些的謝云舒只是更堅定了自己不想做‘小三’的決心，這兩人斷與不斷，對她來說都是個膈應，斷了，沈家二公子一定是心心念念不已，那句話說的好：這世間唯有永遠失去和最難得到的，才是最珍貴的。不斷，那就更不用說了，綠帽子妥妥的。
“是或不是，等最后的結果出來不就知道了，沈二公子和念秋總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要么是兩人如二哥所想那般斷了關系，要么就是念秋姑娘在鬧別扭，兩人和好后情濃更甚?！敝x云舒撇了撇嘴說道。
“那???這門親事？”
“才不呢?！敝x云舒搖頭，“萬一結果出來是第二種，那我豈不是進退兩難了?！?p> “那你要如何？”謝云生不放心道，想起上次為了毀親特地跑去講鬼故事嚇跑人的妹妹，還是自己事后從姨娘那里半是抱怨半是無奈聽到的過程，想必此前誰也沒告訴，看來膽子大的不是一兩點。
而如今這門親事，用什么鬼故事應該行不通，那沈二郎看起來不像許慶豐那般無用，至于其他的方式，謝云生表示擔心不已。
可謝云舒也只是偏了偏頭，張著雙大眼睛無辜眨了眨了，“不如何呀，且看呢?！?p> “五小姐安。”
“是尋柳呀，你家小姐呢？”
遠處，尋柳和謝云丹的聲音一前一后傳過來，打斷了謝云生正欲追問的話，無奈嘆了口氣。
“小姐在竹林里看風景。”
“一個破竹林有什么好看的，別是跟哪個野男人約會呢，你讓開，我要進去看看?！?p> “哎???五小姐???”
謝云丹氣勢洶洶帶著人走了過來，一點兒也沒跟尋柳廢話，仿佛怕人跑了似的，然后???一行人都停下了腳步。
“二哥，你怎么在這兒？”見竹林里的是謝云舒和謝云生兩兄妹，謝云丹一時的興奮都泄了個干凈。
“我找三妹有事，故在此，五妹妹又是為何來此，氣勢洶洶，又口出污言，實在不是大家閨秀的作風，看來我要請示母親，再給五妹妹找個禮教姑姑教導一番才是?！敝x云生一臉肅然說道，一看就是生氣了。
“我???”謝云丹秒慫，她雖然敢對庶出的姐妹呼來喝去的，但庶子不同于庶女，謝云生又得父親的眼，連大姐和母親都讓自己莫要在人面前使小姐脾氣，免得父親那兒不好交代。
“五妹妹眼看著也快十二了，什么話能說，什么話會說，也該明事懂禮，三妹妹畢竟是你姐姐，縱使嫡庶尊卑，也不是你該任意胡說輕辱的，若再有下次，我便稟明父親和祖母，母親素日管家辛苦，想必對你的管教也多有疏忽?！?p> 謝云丹被說的臉色通紅，神情半是不甘半是尷尬，不過低垂著頭，也沒人看出來，待謝云生說教一番后，便告辭匆匆離開。
謝云舒‘噗嗤’一聲輕笑出聲，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嫡出高貴的五妹妹這么狼狽的，心里不由得為自家哥哥豎個大拇指。
“你還笑?！敝x云生聞聲一臉無奈，趁著一口氣逮著親妹妹繼續(xù)數(shù)落，“你是不是招惹她了，素日她雖然看不起咱們這些庶出，言語也不會如此失格，你如今身在內院，我在外院不能時時看顧你，姨娘又???總之，云舒你要忍讓些，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若是跟她們母女杠上，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敝x云舒連忙乖寶寶似的點頭，沒想到自家二哥看上去穩(wěn)重內斂，竟然還有當老媽子的潛質呢。她內心忍不住吐槽道。
“少口是心非?！敝x云生不禁翻了個白眼，對自家妹妹那看似溫順的回答保持懷疑，“待我日后中舉走上仕途，你嫁得如意郎君，便怎么都好了?！?p> “可是二哥，你真的想入仕嗎？”
“不想入仕那入????”謝云生話未說完，見自家妹妹一臉認真地盯著自己，瞬間沒了聲音。
他，自然是不想考什么科舉入仕的，只是父親與姨娘???
有些事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但卻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謝云舒不由得嘆了口氣，扭頭望向遠處的戲臺，“其實，二哥若是不喜歡，也不用勉強自己的，姨娘得父親寵愛多年，又聰明，總有安身處事的法子，我也不用二哥操心，若真嫁了誰，就算是凡夫俗子，彼此相處全憑自身，哪能以勢壓人？”
一段話說的謝云生心下妥帖，但又無不心酸，他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三妹妹不用擔心，做官也罷做別的也罷，有舍有得乃是常事，取舍只在心而已，二哥知道分寸?！?p> “聽二哥這話，估計是不知的。”謝云舒回嗆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聽戲，不然等下不知道誰又要找來這兒。”
“好。”謝云生點頭。
畢竟有些話題，如今只適合蜻蜓點水，還不到深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