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婚

　　自周亡后，周歷無人校準(zhǔn)，各國逐漸棄用，自行編修歷法，卻始終偏差過大。

　　直至二十余年前，后周頒布四時歷，據(jù)聞出自國師之手，以周亡為元年紀(jì)年。

　　四時歷初面世便深受各國歷官、天官推崇，不到三年，變成了各國公歷。而其效果于二十年間凸顯無疑，大小數(shù)百推算竟無一出錯。

　　周亡紀(jì)元三百七十八年，九月廿四，值神司命，陽德易趨，宜嫁娶。

　　衛(wèi)國皇室婚姻禮俗與民間并無太大差別，經(jīng)由“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五禮方可“親迎”。不過皇室問名、納吉皆在納采之前，媒官會將與皇子相合的勛貴小姐名冊、畫像交由皇子自行挑選。

　　當(dāng)然皇子若自己看中哪家姑娘，便不經(jīng)由媒官，大多宮中會有郎官去府上告知，再挑吉日納征、親迎。

　　姬裕興與韓玥大婚，舉國同慶，龍川大赦。

　　按常理，除去和親，皇室自是不需對方嫁妝。但懷王還是備了三大箱奇珍，百匹良駒，此外還有一隊城防營甲士供韓玥調(diào)遣。

　　皇帝卻權(quán)當(dāng)不見。徐清源幾人倒是沒料到龍川城防營竟如同懷王府親衛(wèi)，看著愁容滿面的姬裕興幸災(zāi)樂禍。

　　姬裕興身披大紅金絲飛龍袍，嘆了口氣。

　　門口媒官報了聲：吉時已到。

　　姬裕興頓時精神抖擻，春風(fēng)得意。

　　方才打趣他的徐清源、姬文曄二人相視一笑，其中凄苦無人可知。

　　姬裕興拜過太廟諸位祖宗神位，騎上高頭大馬，領(lǐng)著長長的皇室禁軍迎親車隊往懷王府而去。

　　街道早已被肅清，百姓沿街注目，家家戶戶門頭掛著紅綾，民間藝人自發(fā)跟隨于隊列后方，演上幾段喜慶的節(jié)目。

　　懷王府儀門大開，整座王府張燈結(jié)彩，下人皆身著大紅衣物。

　　門口鑼鼓喧天，侍從點燃長長的鞭炮，姬裕興下馬登門。

　　早已至此的徐清源、姬文曄二人拉著新升任鴻臚少卿的何成堵住大門，姬裕興苦笑：

　　“幾位就別為難我了?！?p>　　“誒？說的什么話？”姬文曄分毫不讓，“怎能如此輕易讓你娶得‘十絕’？”

　　姬裕興手一揮，三名侍從小心呈上三只精美玉如意。

　　徐清源與何成拿了玉如意，就要讓開，姬文曄卻將他們拉了回來，不依不饒道：

　　“今日人生得意之刻，吟首詩如何？”

　　姬裕興知是逃不掉，沉吟片刻，來不及細(xì)琢，隨口吟了首小令：

　　“春風(fēng)得意時，高馬探花郎。

　　摘得空中月，敲得美眷房?！?p>　　“你這寫的都是什么？不行不行……”

　　姬文曄還不讓，姬裕興氣急，讓兩名禁衛(wèi)上前拉開他們，這才得以進門。

　　姬廣與韓蕓已于正廳等候多時，韓蕓眼眶紅腫，想必哭了許久。姬裕興難得見到姬廣神情柔和，但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見姬廣看向他時又忽然板起臉，不由心尖一顫。

　　他小心奉上茶，韓蕓接過，叮囑他：

　　“殿下可要好好待玥兒，莫要讓她受了委屈……”

　　說到這，她又泫然欲泣，一旁的姬廣輕聲撫慰著嬌妻，目光卻瞥向姬裕興。

　　姬裕興急忙道：

　　“自然，王妃不必?fù)?dān)心，我絕不會虧待玥兒，若是讓玥兒受了一點委屈，我便上王府負(fù)荊請罪?！?p>　　就差對天起誓，韓蕓輕輕點頭：

　　“你去吧……”

　　姬裕興便出了門，于馬上等候。沒多久，韓玥便由秋水?dāng)v扶著出來，身著青色鳳紋禮服，蒙著大紅金絲繡花蓋頭。

　　姬裕興志得意滿，迎親隊伍于爆竹聲中返回皇宮。

　　宮中百官齊至，皇帝攜后妃大擺盛宴，同慶大喜。宮外燈火通明，勛貴與民眾盡情歡娛，共度良宵。

　　姬裕興將韓玥迎入新房，禮官取過二人所執(zhí)牽巾，退了出去。

　　姬裕興小心揭去蓋頭，清荷初綻，韓玥嬌羞一笑，姬裕興喉結(jié)滾動。

　　宮女呈上合巹酒，二人捧過，飲盡，酒不醉人人自醉。兩名宮女上前各自剪下二人一綹頭發(fā)，綰成同心結(jié)，藏于木盒，合髻禮成。

　　又有新的宮女進來，端著五色同心花果，遠(yuǎn)遠(yuǎn)撒向二人。兩人急忙提起衣袍，接住這些果子……

　　花燭驟停，鸞帶輕解，嬌人欲語遲。

　　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日上三竿，一夜旖旎的姬裕興、韓玥二人方才洗漱完畢。

　　韓玥坐于妝臺前盤好發(fā)髻，細(xì)細(xì)描眉，姬裕興緊挨著坐于她身側(cè)。

　　韓玥側(cè)過臉問他：

　　“這妝容如何？”

　　姬裕興抱住她，笑容燦爛：“美，天仙也不過如此。”

　　“嘴貧。”韓玥面色嬌羞。

　　應(yīng)了那句詩詞，道是：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姬裕興忍不住探頭，在其俏臉上輕點了下。

　　韓玥臉色緋紅：“別鬧，該去拜見父王、母后了。”

　　姬裕興這才不舍地松開她。

　　兩人整理好衣袍，去了皇后所居的興樂宮。

　　皇帝姬文和早朝結(jié)束便來了皇后宮里，沁妃柳青彤亦在。

　　姬裕興領(lǐng)著韓玥拜見過皇帝、皇后、柳青彤。皇后喜不自禁，當(dāng)下拉著韓玥玉手一番夸贊，告誡姬裕興不得虧待，隨后便讓宮女呈上幾只錦盒，所盛之物盡是難得一見的珍寶。

　　柳青彤則有幾分不舍地自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鐲，笑著為韓玥戴上：

　　“這是陛下此前贈與我的，今日借花獻佛，希望啊，玥兒吉祥如意，早生貴子。”

　　韓玥急忙道謝。

　　兩人用過膳，又去拜見了太后，太后自然對韓玥喜愛的緊，賜了不少寶物。

　　第三日，兩人先去廟見，到太廟拜祭了諸位先祖。隨后才回了懷王府省親，一路皆由城防營甲士護衛(wèi)。

　　懷王宴請四方，文臣武將來客皆為千石以上，或是有爵位于身?；实蹟y柳青彤亦是微服至此，夢靈、秋水幾人自然在場。

　　司空柳青云被幾位大臣拉著問詢國事細(xì)則，其子黃門侍郎柳文正便先來拜見姬廣與韓蕓。卻瞧見姬文和與柳青彤，微微一愣，隨后倒也未行大禮，躬身低聲稱了聲：

　　“拜見陛下，娘娘。”

　　隨后才向姬廣與韓蕓見禮，皇帝含笑點頭，柳青彤撇嘴道：

　　“怎就跟你父親一般無趣？”

　　柳文正再行一禮：“姑姑教訓(xùn)的是?！?p>　　柳青彤這才展顏一笑：“年紀(jì)也不小了，可曾瞧中哪家姑娘？我記得幾位公主似對你傾心許久……是吧，陛下？”

　　姬文和無奈一笑：“確有此事，但文正并無此心意?！?p>　　柳文正見柳青彤還欲深談此事，急忙告罪離去。柳青彤頗為氣惱，正巧柳青云應(yīng)酬后過來見禮，柳青彤便不由分說教訓(xùn)了自己兄長幾句。柳青云不明所以，卻還是應(yīng)著。

　　柳文正自是找到姬裕興幾人，恭賀了太子與太子妃幾句，隨后便與徐清源、姬文曄、何成三人灌著太子酒水，一醉方休。韓玥不由有幾分擔(dān)憂，勸著幾位饒過太子，秋水則在一旁瞧著熱鬧。

　　柳文正又離了勸酒行列，坐于秋水身側(cè)，討論著一些民間趣事，或是聊上些許風(fēng)塵女子與風(fēng)流才子間只關(guān)風(fēng)月的韻事，溫文爾雅，從容不迫。

　　始終關(guān)注著幾人的柳青彤目中笑意漸濃，拉著一側(cè)正烤魚的夢靈商量著親事。

　　夢靈將手中的活計交給她，轉(zhuǎn)身去一旁煮魚湯。柳青彤有幾分氣惱，卻很快被魚香吸引，專心致志烤魚。韓蕓輕聲笑著，在一旁幫著忙。

　　姬文和、姬廣、柳青云三位男子不由嘆了口氣，匆匆二十年，不覺間已是丟了當(dāng)年豪情。當(dāng)初的五人議論天下事，或者說四人問詢當(dāng)時尚不是國師的年輕國師如何進退，如今卻已有兩人不在。

　　如今天下沒了國師，風(fēng)云詭譎，各國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