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瑾橫了一眼過來,他“啪”的一摔筷子,如果聲音沒抖的話、也許看起來會很有氣勢。
“你看看你,成天板著個臉,看誰都跟人家欠你二百吊似的?!?p> “花惜顏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這可是老天爺?shù)木祛櫍弥阈野?!?p> “雖然我也這么不要臉地說過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接著說,“相信我,她絕對會是你的助力!”
“就算不喜歡,你也得把她娶回去放眼皮子底下看著?!?p> 李龜年起身坐到了他旁邊,附耳說:“要是給安祿山和李隆基搶走了,明天就敢造反你信不信?”
“不會,”李瑾拿起筷子,攪動了一下結(jié)了一層薄膜的面皮,“花家和老三家有血海深仇,他不可能把花惜顏嫁過去?!?p> “該說你傻呢,還是說你天真?”
李龜年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深宮大院也很鍛煉人,但沒經(jīng)歷過社會的毒打,他終究也只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這么說吧,云南王研究了一種新陣法,作戰(zhàn)所向披靡,惹得吐蕃眼饞不已?!?p> “你覺得他們會傻夫夫地上奏圣上嗎?肯定隨便找個什么理由就強(qiáng)搶豪奪了。”
“既然都打算造反了,還跟你扯什么仁義禮智信?”
他嘆了口氣,算算年份,安史之亂也就這三五年的事兒了:“雖然這話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說?!?p> “我老家那邊有個活神仙,他算到大唐會有胡人犯上作亂?!?p> 他盡可能地把安史之亂轉(zhuǎn)化成了唐朝人能接受的話:“自關(guān)中起兵,伏尸百萬,血流千里。”
“長安淪陷,皇親死傷無數(shù),幸存者無處可躲,只能南下入蜀?!?p> “危言聳聽,”李瑾夾起面片,不以為然道,“占卜巫蠱之術(shù)屢禁不止,正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了?!?p> “‘我這種人’是什么人……”李龜年扶額,“我真沒有惑亂人心好嗎?”
“若你所謂的活神仙真能料事如神,”李瑾挑起帷帽看著他,說,“他會甘心碌碌無為?”
“世外高人不都是躬身于隴畝之間的么?”李龜年有些心虛,嘴硬道,“人家活得通透豁達(dá)?!?p> “達(dá)則兼濟(jì)天下,若真是胸懷豁達(dá)之人,既知胡人將禍亂朝綱,卻不肯出面制止,何為大丈夫?”
后者:“……”
“好吧,我說不過你,”李龜年詞窮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本來就是編出來的、誰知道這家伙上綱上線啊,“我管他咋想的干嗎……”
一開始就猜到了他不會信。
大唐正處在極盛之時,西域之路橫跨亞歐大陸,這幾年正準(zhǔn)備貫通中東和非洲。
單說長安,流動人口是常住人口的三倍還多——幾乎80%都是胡商。
人口流動必然拉動經(jīng)濟(jì)繁榮,GDP正翻著花兒地往上長;國庫充盈,賦稅連年走低。
物價更是相當(dāng)穩(wěn)定,前年旱災(zāi),米價也幾乎沒長。
現(xiàn)在的長安毫無疑問是全世界最繁華、幸福指數(shù)最高的地方。
說長安要慘遭血洗,怕不是當(dāng)場就得被揪牢里痛打一頓。
“但你可以想想看,”李龜年回神,說,“咱倆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之前說的是不是基本上都應(yīng)驗了?”
李瑾的手弱不可見地一頓,接著恢復(fù)如常:“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