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州東部,有一平原,四面環(huán)山,總體呈西北向東南走勢。面積不下一百萬介(1介為1.314平方千米),土地肥沃,名曰“東都平原”。
東都平原過于寬廣,占據(jù)東都府七成土地,有河流經(jīng)過,河寬百米,此河乃是從中州與東州邊界的昆凌山脈里蜿蜒流出,名為“涼影”。
涼影河流經(jīng)東都府,由于地勢西北高東南底,其水系格局特殊,河流自出山脈后,分出許多支流奔向平原各處,分枝交錯,河渠縱橫。而在此坐落一國,名為“圣華”,環(huán)境優(yōu)越,物產(chǎn)富饒,國力強盛。
或許穹州其他的國家尚在爭霸的戰(zhàn)火紛飛中,或許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這個數(shù)十年后一統(tǒng)天下、結束了長達四百年亂世的靖宇皇帝出生在了東州神都。
太靈五年十月十四,即穹宇3635年,這是神都的一個雨后清晨,圣華王朝皇帝羅暝,他的寵妃羽竺即將誕生一個新的生命。
蘭佳宮門外。
這位圣華王朝年輕的帝王臉上并沒有多少喜悅的表情,剛過不惑之年的他,本該上朝的時間,因為這個孩子的出世,讓他匆匆來到了這里。
他低著頭,若有所思,圣華都城經(jīng)歷了三日陰雨綿綿,要知道,帝國的都城神都每天經(jīng)濟貿(mào)易往來頻繁,乃是穹州六都之一。陰雨使半個神都險些被淹沒,若不是神都的排水還算不錯,這座都城恐怕半數(shù)百姓都將無家可歸。
不過皇帝并不是因為所謂的陰雨頭疼。他顧慮的是這雨后初晴的情況,因為就在三天前,羽竺胎動,馬上將誕生皇子,也就在那個時候,天空雷鳴大作,傾盆大雨猛然而至,甚至欽天監(jiān)也沒有算到這一點。
皇子在那一天沒有生出來,欽天監(jiān)的人說,現(xiàn)在還不到此子誕生之日,于是接連三天,皇帝都未曾上朝,直到今天早晨,皇帝發(fā)現(xiàn)雨后初晴,料想或許皇子應當出世,可能也懷著強烈的好奇心,皇帝才趕緊來到了蘭佳宮這里等待。
就在這時候,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來到了皇帝身邊,他身穿一襲深紫寬袍的朝服,長身玉立,眉眼濃黑如墨,薄薄的嘴唇,清俊的臉上帶著謙和溫潤的笑意,一舉一動皆有清正端雅的君子之風。
見了皇帝,中年男人只是拱手,并未跪拜,“落承恭喜陛下,又添了一位皇子啊,七皇子總算要出世了?!?p> 當皇帝聽到了他說是一位皇子的時候瞪了他一眼,“愛卿怎么就知道是個皇子?”
那位中年男人笑了笑,神態(tài)略顯俏皮,一副著實有點欠的模樣,還沒等他說話,皇帝便說道:“怎么,落愛卿去欽天監(jiān)了?欽天監(jiān)的老家伙們算出來了,這是個皇子?”
“咳咳,陛下在擔心什么?”顯然中年男子知道皇帝不想聽那些什么“當然去了”的廢話,同時,他也明白,皇帝匆匆忙忙,還早朝都沒上,就是為了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
皇帝轉身面對著他,臉上并未隱藏太多的神色,顯然這位臣子是近臣?;实郯@了一口氣,惋惜言道:“她以壽元為燃,鉗制以生命。落愛卿身為我圣華第一智者,有‘大智言’之稱,何不猜猜朕在顧慮什么?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揣摩君心?!?p> 落承又尷尬地“咳咳”兩聲,知道皇帝在拿他打趣,他沉思片刻,試探性說道:“陛下,臣覺得這三日來陰雨綿綿,七皇子一出生,這雨戛然而止,很顯然,七皇子非比常人,乃是瑞祥之兆?!?p> 其實落承早在年輕時就已經(jīng)和羅暝是知己好友,而羅暝能夠成功登基為帝,落承的支持是分不開的,落承的稱號“大智言”乃是先帝親授,當時的官位位居九卿之一,成為九卿中最年輕的官員,也在同時間,極力上奏推出大量強國富民的政策,與百官對持辯論。
而同時,落承最善陽謀,在皇位之爭上,落承不用陰謀,以陽謀取勝,羅暝登基,落承“大智言”的盛名得以坐實。
“哇——哇——”就在這時,一聲聲嬰兒的哭聲傳開,皇帝也聽見了,心中卻有些十分復雜的心情。
皇帝嘆了口氣,說道:“連你都沒辦法地只能在朕耳朵邊說好話了,朕都明白,這雨的開始是因為他,結束也是因為他,更何況接連三日未曾出生,聽說綸青祥那個老家伙在欽天監(jiān)找了兩天兩夜,從古至今都未曾見其異象,是兇是吉,都很難說。更何況……”
皇帝看了宮中一眼,“更何況朕顧慮的,最怕的是欽天監(jiān)會對這孩子……”
落承緊接著說道:“陛下,莫要憂慮,星辰變幻皆有始終,當初賢明王……”
“咳咳——”皇帝輕嘆一聲。
落承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二人看著四周,發(fā)現(xiàn)侍從離得并不是太遠,于是趕緊換了句話:“但請陛下不要有惡想,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陛下現(xiàn)在還是去看看皇子吧?!?p> “也是,朕也確實該進去看看這個皇子。”皇帝輕輕擺手,便要轉身離去,但落承的話,卻叫住了他。
“不過……”落承僵住了笑臉,有些為難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他望向皇帝。
“怎么了?”
落承仔細想,想到了一些事,帶著幾分小心說道:“陛下,雖說異族并非有異心,這孩子的母親羽貴妃她的血脈……”
皇帝一聽,瞬間眉頭皺起,龍威不現(xiàn)自顯,看著落承那一副我實話實說我無辜的模樣,皇帝也就知道這家伙又要有的沒的說一通了,“好了,落承,該說的不該說的憋回去吧,皇帝止住了落承的尷尬,“走,進蘭佳宮?!?p> 從皇帝羅暝登基之時,落承繼任丞相,君臣二人也可以說是知己好友,要不然換做別人,像今天這種犯忌的情況,皇帝的龍怒不知道犯過多少次了,直接就將人拉出去斬了。
“陛下請?!甭涑袨榛实圩尦龅纴?,跟在他身后,二人進了蘭佳宮。
蘭佳宮中,一名非常貌美的女子躺在床上,旁邊一位少年抱著一個嬰兒。只見那位弱冠年紀的少年面容和善,更注意的是一雙體亮的眼睛,三尺長發(fā)披于身,一身長袍極顯身材高大,步姿從容,即使抱著嬰孩,也是大有優(yōu)雅者氣魄。
而女人臉上滿是慈柔的笑容,不過真的去認真看這個女子,當真是美若天仙、冰清貌美、難得美人,她看著嬰兒粉嘟嘟的笑臉,臉上母愛之情盡然顯出,
“愛妃,”皇帝走了進來,身旁跟著落承。
女子剛想起身就被坐下來的皇帝扶了下去,皇帝接過年輕男子懷中的嬰兒。
“參見陛下,恕臣妾不能起身?!庇痼谜f著,看到落承,微微虛禮,“丞相?!?p> 落承微微還禮,看著羽竺的氣色,心里也是一驚,果然不能和普通人比,剛剛生完孩童,羽竺的氣色相比較于常人,那真是紅潤得多。
“無妨無妨,這三天你可夠苦了,”皇帝感慨,生這孩子用了三天,三十六個時辰,誰撐得?。磕f是女人了,即便是男人,咳咳,恐怕也撐不住,不過還好,誰讓羽竺不是凡人呢。
“快看快看,七弟笑起來都這么可愛,這可比四弟五弟好看多了,都有些……”年輕少年偷笑著說,“像小女孩了?!?p> “麒兒,覺得你七弟好欺負?”皇帝笑道。
“嘿嘿,”那少年傻笑了一聲。
“陛下,您快給他取個名字吧?!庇痼谜f道,她望著皇帝。
皇帝一聽,欲言又止,不知道要說什么,不過很快,當他看到羽竺的表情就知道了該怎么做了。
皇帝看向少年,“既然太子叫羅麒,那他就叫羅麟吧?!?p> 羽竺一聽,眼神有些呆滯,若有所思,又不好說出口。
倒是旁邊的少年羅麒聽了,哭笑不得道:“那以后要好好對他了,嘿嘿,七弟七弟,父皇肯定寵壞你的?!碧锰玫奶恿_麒也是特別喜歡開玩笑,用自己的食指偷偷得觸碰羅麟的小嘴。
此時,落承倒也是看出了她心中顧慮,于是笑著附和道:“羽貴妃,陛下的這“麟”字,真是大吉啊?!?p> “你看,落承都說了,就這樣了,七皇子羅麟,”皇帝喜色溢于言表。
皇帝看了看懷里的羅麟,眼神里有些感慨,又有些遺憾,又說道:“等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和當初太子一樣,先行舉辦冠禮吧?!?p> 說完,等到他抬頭看著羽竺的時候,她卻露出十分嚴肅的表情,就這么靜靜地望著皇帝。
皇帝被她這么一盯,其實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見著羽竺的表情不動彈,于是他走上前,將羅麟輕輕地遞給了羽竺,接著靜靜地對整個宮里的人道:“都先出去吧,落卿,麒兒,你們也下去吧?!?p> “是?!笔虖膫兟牭椒愿?,紛紛行禮下去了,羅麒一副什么鬼,發(fā)生什么了的表情呆呆看著羽竺和皇帝,旁邊的落承看著呆滯的太子,來到他身邊拉著他離開了。
“陛下其實真的不用這么對臣妾,臣妾不過一介小女子,更何況陛下應該明白,臣妾心中早就已經(jīng)有了歸屬?!庇痼玫?,“陛下可知,太子為羅麒,他是羅麟,如此明了,天下人都知道這是何意,但是陛下,臣妾和羅麟,對儲位,對皇位都沒有興趣。”
“愛妃,朕的心意,已經(jīng)在很早以前向你袒露,朕都已經(jīng)等了五年了,朕又怎么會怕,年前你來的時候,朕就已經(jīng)說了,這個孩子是朕的親兒子,從此,吾兒羅麟將以太子之禮奉之?!被实塾行┘樱瑦勰搅撕芏嗄辏F(xiàn)在能夠僅僅的在身邊,對于皇帝羅暝來說,能坦然說出這份感情,已經(jīng)足夠了,“你修為漸漸流失,一切皆為了他,何苦呢,只要有朕在,即便是天下大白,又有哪個不怕死的敢來忤逆朕的做法?!?p> “陛下和臣妾憂慮萬千,我二人深知若是被欽天監(jiān)占星得知,群臣得知,被天下人得知,您能護我們母子么?欽天監(jiān)以星辰之力占卜星辰,我唯有以更強之星辰取代之,方可瞞天過海。”羽竺有些凝噎,她已經(jīng)承受了皇家冷暖,若不是故鄉(xiāng)路遠,仇人追殺,無處可去,羽竺亦不想求助皇帝,有太多的原因,羽竺不能輕易拒絕皇帝,不然按照她的身份和輩分,本就不應該入住皇帝的后宮的。
她本想麻煩皇帝在都城找一所住處,但皇帝又不能近身保護,為了自己的孩子,只能全部妥協(xié)?!八?,臣妾真的懇求陛下,準我母子能在這宮中低調行事,我母子已經(jīng)看慣塵世,絕不希望被有心人定為威脅,從而威脅到我母子二人的性命?!?p> 皇帝聽了,竟不知道說些什么,其實他如此高調的重視羽竺,只是想告訴天下人,這是朕愛的女人,是朕必須要保護的女人,告訴羽竺,朕還愛著你,和朕在一起,才安全,告訴諸臣,朕愛的女人,誰敢動!
“你放心,無論欽天監(jiān)占不占得出這孩子……”接著,皇帝遲疑了一下,“愛妃,朕只是想告訴你,朕真的仍然愛慕著你,你為何不給朕一個機會啊,那個羅羽瀾有什么好的,還號稱‘賢明王’,他喜歡的是別人而不是你……”
“陛下,”羽竺打斷了他的話,“感謝陛下的抬愛,畢竟說再多也沒用了,斯人已逝。”說到這,羽竺溫柔的看著孩子。
“唉,”皇帝輕嘆了一口氣,也沒在說什么。
而關于宮中皇子出世,也傳入了有心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