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她閃身擋在姜素迎的面前,笑得高深莫測,“妹妹近來得了一品茶,名曰‘恩施玉露’,不知道堂姐有沒有興趣嘗一嘗再走?”
她提這一茬,祖母就想起來了,吩咐玉蓮去把茶泡起來,挽留道:“二姑娘就留下喝口茶再走吧。”
玉蓮是個手腳利落的丫頭,人長得也伶俐,幾個月前剛被買來府里伺候老夫人,很快就得了她的歡心,一直留在身邊。
幾句話的功夫,玉蓮已經(jīng)把茶泡好了,為她們?nèi)烁髯哉辶艘槐?p> 姜素迎其實并不想留下來,她是知道剛才祖母喝下的蓮子湯里摻了什么的,也知道祖母喝了茶后會發(fā)生什么。雖然事已至此,但要她眼睜睜看著祖母在她面前出事,心里還是過不去那道坎,何況如果藥效發(fā)作的快,在她離開之前便出了事,眾人懷疑到她頭上怎么辦?
可是私心里她又有些不放心,畢竟藥是姜傾城給她的,作用也是她空口無憑告訴她的,姜素迎并沒有親眼見過,從前也從未聽過這種藥,如果姜傾城是騙她的,那她不就功虧一簣,只能嫁給吳奎生了嗎?
心里藏著事,姜素迎握著茶杯久久未動。
“堂姐怎么不喝?莫不是這茶入不得堂姐的眼?”
她回過神時,正瞟見祖母把一整杯茶都喝了下去,對上姜禍水似笑非笑的目光,呼吸一滯。
“堂姐好像在期待著什么?!?p> 姜禍水一而再再而三的探究令姜素迎有些招架不住,那親眼看到藥效發(fā)揮的念頭跑得無影無蹤,反正祖母已經(jīng)喝了茶,姜傾城可能會騙她,稷親王一定不會的。
姜素迎維持著勉強的鎮(zhèn)定起身告辭。
她現(xiàn)在是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這里了。
……
姜素迎離開后,祖母放下茶杯。
“阿晚今天來找祖母,可不僅是來喝茶的吧?”
姜禍水坐在姜素迎剛才的位置上,拿起她做的點心嘗了嘗,微微蹙眉,煞有介事地搖搖頭,“味道可真不怎么樣,改日我做比這好吃百倍的點心給祖母嘗嘗?!?p> 祖母不理她,又問:“二姑娘怎的讓你不痛快啦?”
“祖母多心了,沒有的事?!?p> 祖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如果她有哪里得罪你了,看在祖母的面子上,稍微忍一忍。畢竟快到她大喜的日子了,雖然她應(yīng)了這門婚事,但祖母明白她心底終究是不甘愿的,這算是祖母對不住她。”
這番話令姜禍水陷入沉默。
良久,她目光流轉(zhuǎn),看向了正在為祖母添茶的玉蓮,想到了昨夜姜傾城的那句“今天姜禍水剛剛送了一品新茶給祖母,祖母愛不釋手,喝了好幾壺,吩咐玉蓮明日再泡”,突然笑了笑,說:“倒沒什么事,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小丫頭生得水靈,甚合我心?!?p> 突然被點名的玉蓮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抖了抖,手上端著的茶壺歪了一下,灑出幾滴茶水,索性并未燙到人,只是撒在了地上,留下了一小灘水漬,然而玉蓮卻沒察覺,倉促抬頭。
雖說老夫人挺喜歡這個丫頭的,但既然寶貝孫女開口要人了,她斷沒有拒絕的道理,點頭道:“那就讓玉蓮跟著伺候你吧,你身邊只有瀧兒一人確實不夠。”
姜禍水嬉皮笑臉:“那就多謝祖母啦?!?p> 祖母擺擺手,姜禍水便要起身離開。
臨走前,她對老夫人身旁的蕓姑姑使了個眼色,意有所指道:“蕓姑姑,往后祖母的飲食,還望您多留心一些?!?p> 說完便帶著心不甘情不愿的玉蓮離開了。
祖母失笑地搖搖頭,“孩子長大了,老人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p> 蕓姑姑笑著說:“晚姑娘是關(guān)心您的身體?!?p> ……
在佳麗三千的后宮生存多年,姜禍水明白一件事,人生最可怕的并不是求而不得,也不是得到了之后失去,而是得到之后發(fā)現(xiàn)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而自己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只能深陷其中,這種翻天覆地的反差和絕望,有時候可以把一個人逼瘋。
上輩子姜素迎一生都沉浸在對稷親王的向往和幻想之中,始終堅信稷親王對她有情,終有一日會迎她進門,卻終日受人冷眼和嘲諷直至終老,這樣的結(jié)局令人同情和唏噓,人們會將這樣癡情的女子染上凄美的色彩加以傳述,想象著她的心上人終有一日記起這位佳人而終身懷念。
可如果在她得償所愿后卻遭遇不幸,那就只能說是她咎由自取了。
姜素迎,是你咎由自取。
踏上前往孟府的馬車,姜禍水無聲地說。
也許人總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才會對擺在自己眼前的東西不屑一顧,夏術(shù)是無數(shù)京城女子的夢中情人,英俊多情;吳奎生是時常一副迂腐書生打扮的御史長子,剛直平庸,兩者放在任何人的面前比較,都會選擇前者。
不怪世人庸俗。
夏術(shù)在先帝在時身為先帝最喜愛的皇子,是許多皇位競爭者的眼中釘肉中刺,百密一疏,中了人的暗算,重傷后醒來,突然性情大變,十分暴躁,先帝請來一位能人為他醫(yī)治,幾日后夏術(shù)便恢復(fù)如常,在眾人眼中,他只是變得更加風流多情,流連花叢,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他落下了隱疾,變得十分嗜血,只是他隱藏得極好,連府里的下人也沒察覺出不對勁,只是偶爾會有那么一兩個人銷聲匿跡,都被稷親王遮掩住了。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無法留下子嗣。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稷親王小妾一個接一個地抬進府,王府卻始終未有所出的原因。
稷親王府的女人向來有進無出,姜禍水想不通為什么她們會有勇氣一直前赴后繼的爭破頭搶著成為其中一員,也許這就是權(quán)勢與容貌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
這趟去孟府,是希望孟溪云能幫她煉制一種藥。
雖然在外人眼中夏術(shù)與常人無異,但這是他用自身意志力抑制的結(jié)果,除此以外,縱。情縱。欲同樣可以緩解骨子里的焦躁和暴虐,這也是他留戀青樓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