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鎮(zhèn)北將軍大營帳內。
一位男子負手而立,約莫三十歲年紀。
他一身鎧甲,身高八尺,濃眉大眼,身材健碩,堅毅的臉龐上透露出一股超乎年齡的穩(wěn)重。
他是馬冰河,大楚國最年輕的鎮(zhèn)邊將軍。
一位年輕的白衣男子站在他的身后,正是云會風。
“馬大哥,對不起,這次是我魯莽了,你交代的事情辦砸了,我,我向您賠罪!”
云會風說著抄起兵器架上的一把刀,“哧啦”一聲拔出刀,閉上眼睛就準備往脖子上抹。
馬冰河一轉身,左手順勢一伸,五根手指穩(wěn)穩(wěn)握住了刀背,手腕一轉,“咣當”一聲刀已掉落在地上。
“魯莽!”男子大喝一聲。
云會風望著馬冰河的眼睛,羞愧地低下了頭。
“靖南王府這件事你處理得很果斷,很好。后面發(fā)生的事情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你已盡力了,不必自責?!?p> “可是,可是孩子—”云會風急得望向馬冰河。
“孩子的問題,我已抽派了人手,按照你的說法到附近集鎮(zhèn)和鄉(xiāng)村去加緊尋找了?!?p> “萬一找不回,那—”
“盡力找吧,真找不回來,也是那孩子的命?!瘪R冰河目光望向帳外,那里是無盡的天空。
“那你怎么跟她交代?”云會風擔憂地望著馬冰河,心中滿是悔恨。
“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說?!瘪R冰河輕輕地拍了下云會風的肩膀。
“這一陣子你辛苦了,你好好修整幾天,然后可以回去繼續(xù)做你的江湖浪子了?!瘪R冰河笑著說道。
云會風苦笑著走出帳外。如果說之前的他是江湖浪子不假,可是現(xiàn)在他不再是,至少他心里惦記著一個孩子,那個與他呆了一整晚的風瑞圖。
望著帳外的藍天,馬冰河陷入了思考。
他知道她快要生產,而靖南王正忙于南方邊防之事,他放心不下。為保證她的安全,他才請云會風去靖南王府暗中保護,沒想到真有人敢對靖南王府下手??上Ш⒆舆€是丟了,她現(xiàn)在應該很傷心吧。究竟是什么人呢,無論從江湖背景還是朝廷勢力來說,敢打靖南王府主意的人,普天之下沒有幾個。
會是誰呢?
是沖著風貫山去的,還是支無華?
他想不明白。
他知道,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力找到孩子,因為她肯定很傷心,很焦慮。
那一日晚,和往常一樣,云會風憑著自身絕頂?shù)妮p功,輕松探入靖南王府。當?shù)弥o華平安產下孩子,王府一切恢復如舊后,他便準備飛身離去。
恰在此時,有府丁大喊著火。他尋聲趕去,見藏書樓二層東北一角升起一股濃煙,火勢卻并不大,一道黑影迅速閃過東邊的府墻消失不見。
府中的仆人、丫鬟聞聲陸續(xù)趕來救火,火勢很快得到控制。
為謹慎起見,他又回到西苑。正碰見一個黑衣人從廂房內出來,懷里攬著的分明是一個嬰兒。黑衣人腳步輕盈,縱身一躍,在西側的院墻一點,出了王府。
云會風顧不得心頭的疑惑,一運氣,腳底立馬如生雙翼,緊跟黑衣人而去。
約莫追了二里地,到了一處僻靜的民巷。云會風腳下一發(fā)力,凌空一個翻身,擋在了黑衣人前面。
黑衣人略一吃驚,沒想到突然殺出這么一人。
一黑一白,對峙在這小巷中。
黑衣人緊盯著云會風,緩緩地把孩子放在左手墻邊。
他抽出了身后的劍。
那劍身映著月光猶如凝結著一層寒霜,冰冷、刺目。
“你的劍很—”
云會風剛說了這么半句話,黑衣人已持劍奔刺而來。
只一剎那,劍尖離著云會風前胸已不足二寸。
這一劍,速度奇快,絕無避開之可能。
“啪”
“噗”
黑衣人倒在了巷子右側。
云會風站在原地。
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兩眼圓睜,露出的是極度驚異的目光。
或許,他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何倒下的是自己。
或許,他剛好明白,何謂真正的“云中一只手”。
“你的劍很鋒利,但傷不了我?!?p> 云會風走到墻角,彎下腰輕輕抱起了孩子。
他檢查了下,孩子睡得正酣。
是個男嬰。
夜已深,城中只剩下寂靜,天上月明當頭。
云會風一個縱躍落上城墻,如鳥兒滑翔一般飛出了城。
不知是餓了,還是趕路速度太快顛的孩子不舒服,懷中的嬰兒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這荒郊野地,可如何是好?
云會風本來打算趕到棠棣鎮(zhèn)一位朋友家中歇腳,可是這孩子的哭聲讓他完全亂了方寸。
“我這江湖大俠何曾懼怕過那窮兇極惡之徒,卻偏偏奈何不了你這個小娃娃。哎,該著你厲害!”云會風苦笑一聲。
他稍微放慢了腳步,繼續(xù)往前。
“咩!”
一聲羊叫傳進他的耳朵。
他尋聲而去,繞過一片樹林,走近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小村落,有十來戶人家。一對老夫婦正在門前給母羊接生。
一只小羊羔正好從母羊體內滑出,它顫抖著身子,艱難地嘗試站立,試了四五次,總算站起來了。母羊在一旁舔著它的身子。
“咩!”
“哇!”
小羊羔叫個不停,小嬰兒哭個不停。
或者因為耳背,或者因為集中精力給母羊接生,直到此刻那對老夫婦才注意到云會風,還有他懷中的嬰兒。
“老人家,我這有個嬰兒,一直在哭。您二老幫著看看,這是餓了還是困了???”
他著急了,完全沒有顧上老夫婦的懷疑之色,只是把孩子往老婦人手上塞。
婦人接過孩子,臉上不禁露出關切之情。
“是餓了,是餓了,不然不會哭得這么使勁。”
“老人家,你能幫我喂一喂這孩子嗎?”
話一出口,云會風覺得有些不妥。
那老婦人倒是沒注意,只是抱著孩子,輕輕地在哄著玩。
“正好,我這母羊產崽了,現(xiàn)在有奶水,可以先喂一喂這孩子?!崩项^說著,便上家里取來一個瓷碗,擠了大半碗羊奶。
老婦人接過瓷碗,小心地試了一口,覺得合適,才放心地喂孩子慢慢喝了下去。
孩子終于安定下來了,云會風望著老婦人,她絲毫沒有把孩子還回來的意思。
“那個,那個,老人家,天色不早,我這里準備,準備-”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們家就兩間房,一間是我們倆在住,一間就是這幾只羊。我們就不留你了,今天月亮正亮,也方便趕路,你路上小心些?!蹦菋D人望著云會風,一臉客氣。
“嗯,那孩子—”
“孩子這么小,你這大晚上趕路,萬一看不清路,摔著了孩子可不好,今晚就讓他跟我們住吧。你明天再來把孩子抱回去把?!眿D人不由分說。
“這,這—”
“這里是我們家,我姓卓。小伙子,你明天來吧,孩子我們保證照顧好?!崩项^說完牽著羊回屋了,那婦人早已抱著小孩嬉笑而去。
云會風望著那婦人的模樣,總覺得像極了一個人。
誰呀?他一時想不起。
云會風聽著那小羊羔“咩!”“咩!”的叫聲,才想起來,它還沒來得及喝上的奶被別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