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動情,片刻之余,誰也沒有出聲。
“我心里既有了秋心妹妹,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心也坦然。要讓我娶靖南王府一位從未見過的女子,這既有違我本心,對她也是一種唐突,實在是不能之事?!眹缿蛴芜呎f邊輕輕搖頭。
“聽你剛才所講,那莫聲谷主之女和你也算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何況她于你有救命之恩,這份情感豈非尋??杀龋磕慵沂里@赫,只要將其中緣由說與你父親,想你父親也能體諒,一旦他支持你,這事何愁不成?那莫聲谷也只在滇北,相隔也不甚遠,為何卻說你倆不能在一起?!庇嗖邌柕?。
“只因我這病根難以根治,雖然這三年來未曾發(fā)作,可是難保以后不會,這命也不知能活到幾時,哪里再敢奢望佳人相伴?”嚴戲游一臉坦蕩,看來他早已下定了決心。
“既然這三年都平平安安度過了,只要細心料理如舊,想來以后也無大的波瀾。人活一世,無非求心安二字。若有能相愛之人,本就是最大的福分,自當傾力相幫相扶,至死亦無悔,現(xiàn)在你不是好好的,何苦要拋棄這一世好姻緣?”說話的是卓遠。他本是了無牽掛一人,此刻看到嚴戲游居然如此杞人憂天,遂直言相勸。
“沒錯!看你現(xiàn)在這身板,不說上山擒虎,下海屠蛟,起碼也算得英姿勃發(fā),生龍活虎,哪里看得出半點病人的模樣?活不過彭祖,還能活不過我和老阮?”祝炎說到。
他和阮北上倆人都是年近三十,比其余眾人大了近一輪。
“哈哈哈哈!虧你還是九正堂的弟子,居然如此扭捏作態(tài),當真是富貴家的公子,可笑!可笑!”說話的正是遲御。
“我本以為九正堂聚集的都是當世的英才,哪知皆是爾等屠豬販馬、鑿鐵翻土之輩,好容易遇到兩個出身好的,卻是如此不堪其用,真是—”遲御話說一半,突然開始劇烈抽搐起來。
眾人初聽到他說話已感不悅,這時見他居然公然藐視眾人,無不憤怒,可是見他滿臉通紅,只覺不太正常,還未來得及發(fā)作,他已抽搐倒地,兩眼翻白,口中白沫兀自不止。
“我說你小子別裝慫,有種說我屠豬販馬,怎么我剛抬手你就倒地了。喂!趕快起來!”阮北上拍了拍他的臉,見他毫無反應。忙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撥開他的眼皮瞧了瞧,然后左手捏住他的下頜,右手衣袖拂去了他口中的白沫,掰開嘴巴,探出兩指檢查了下口腔。
“咋回事?是不是中邪了?”嚴戲游趕忙彎腰問到。
“他今天一來這后院就不正常,特別是看到這花后?!庇嗑矶自谝慌哉f到。
“遲御這小子完全沒反應,感覺像中毒了?!比畋鄙险f到。他雖然不太懂醫(yī)術,可是長久以來酷愛牧馬,有時會遇到馬兒誤食狗舌草之類,中毒臥地不起,看著與遲御當下情形相似。
“咱幾個這幾天吃喝睡都是在一起,怎的偏偏他中毒了,我們幾人卻沒事?”懷天祿抬頭問。
“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比畋鄙现恢廊绾螒恶R兒中毒,可這是個人,也不知中的什么毒,不好著手救治,當下焦慮不安。
“唉,獨獨中毒的怎是他呢?咱幾個里面偏他是個懂醫(yī)的。聽說學醫(yī)之人平時都有嘗藥草的習慣,應該比一般人更耐藥性,為何我們沒事,他卻中毒了?當真是怪??!”余策說到。
卓遠聽到這話,臉色頓變。他趕緊伸出雙手,掰開了遲御的嘴巴,沉下身子,靠近一聞,眉頭一跳。緊接著他俯下身子,快速地在一旁尋找。果然在不遠處的一株月玉琪花下,找到一粒新的果核。他聞了聞,一股清香沁入心肺。沒錯,是月玉琪花的味道!
眾人看他這般怪異,都擔心別是又多出一個中毒之人才好。
“我知道遲御為何中毒了!”卓遠大叫。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是臉露興奮之色。見他回過身子,手里舉著一粒果核,卻是不解。
“趕緊說,遲御這小子情況可不太妙,得趕緊醫(yī)治!”祝炎作為一眾之長,這時候滿是關切。
“他中的正是這月玉琪花之毒!他吃了這月玉琪花果,可是這果子還未成熟,所以才中毒了!”卓遠說到。
眾人看向那一片月玉琪花,果子基本都是兩兩一串,一綠一青,確實還未成熟。
“戲游,是這樣嗎?剛才阿姝妹妹可沒說這果子沒成熟有毒???”祝炎問到。
“都怪我,都怪我!當時只顧著談論秋心妹妹去了,沒有及時告訴你們這花的特性!唉,不過現(xiàn)在知道也為時不晚,遲兄性命暫且是能保住,只是這樣一來,恐怕要耽誤入學了!”嚴戲游沒想到在臨返程入學之際,整了這么一出,只得苦笑連連。
眾人聽他這么一說,都是松了一口氣。
原來這月玉琪花果,也就是所謂的三生果,之所以顏色會由綠到青再到紅,表面看是單純的顏色變化,其實是內里成分在發(fā)生改變。
想那雪山絕頂之處,白雪覆蓋終年不化,絕壁枯巖,各種養(yǎng)料本是極度匱乏,月玉琪花生長已是不易,而那果實成熟更需得九年之久,何其艱難!那雪山絕頂雖人跡罕至,可卻少不了各種耐寒的飛禽走獸,一旦果實沒長熟便被嚼了去,可不早就絕跡了。
因而,這三生果在未變紅成熟前,果實中便含有一定毒性,是以防止那些鳥獸掠食。等到果子成熟后,毒性消失,顯出紅色,在這白雪茫茫之地則是異常突出,引來那飛鳥走獸咀嚼,其種子借以傳播,得以繁衍不息。
正因為果實歷經(jīng)種種艱辛才得以長成,這三生果效用可不比一般。它本身可以清肺通脾,通經(jīng)活血,祛毒養(yǎng)顏,加以藥物調和,更是治愈內傷、增強體魄的珍品。
眾人聽到這里不無感嘆,這月玉琪花不但艷麗動人,且如人一般懂得因勢利導,絕地而生,當真是神奇!
遲御吃過大夫開過的解毒藥后,已見好轉,只是還需靜養(yǎng)幾日,嚴戲游自是留家照看。
因九正堂開學在即,一眾人收拾妥當后,便來與嚴家長輩道謝拜別。他們這一行,增添了不少稀奇物件、土特產(chǎn),眾人都是大包小袋,好不興奮。
卓遠本欲隨眾人一行返程,卻被嚴戲游抓了壯丁,只因開學后,阿寶不能再跟著進九正堂,所以權且把他當作半個書童了。
因九正堂規(guī)矩甚嚴,卓遠請祝炎一行回去后千萬向堂里說明緣由,以免被除名。
囑咐完畢,兩相道別。
嚴姝望著一眾人而去,心中實在不舍,幸好卓遠還在。
她只趴在卓遠肩頭,早已哭成了個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