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著,孫尚哲若要找我算賬便算賬吧,反正他也找不到我。我拿著身上一些剩下來的碎銀,帶著晴晴在簡陽城玩了一天,剛巧遇上了這里的龍燈舞,誰都看不到我倆,也不用怕撞到誰,我和她在里面穿來穿去,也模仿他們的動作,玩的不亦樂乎。之后帶她在街上逛了逛,我戴上了鐲子,她不能吃也摸不到,可是看著我吃或者看著我玩,卻也一樣高興。我們從城門口逛到了盡頭,又走了回來,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路過的人。等天色漸漸晚了的時候,我才帶她回到了元界。
約莫是她去人間到底是有些不適,剛回到元界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一下子竟站不起來了。她有些虛弱地和我說她想回家了,我便準(zhǔn)備送她回去,她卻對我搖了搖頭,“姐姐,去劃船,我要走了,送我一程吧”。我楞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正準(zhǔn)備去擺渡,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平原上跑,摘了幾朵她初見時她給我的小野花,然后別在了她的發(fā)間。她摸了摸問我好看不好看。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看,你阿娘肯定也覺得好看的”。她開心的向我笑了笑。
天色已經(jīng)暗了,江流旁基本也都沒人了,只余這一艘小船在江面上漂泊,她一向愛說話,可此時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江面上只有流水的聲音,她的手在水里玩著,時不時揚(yáng)起一些水花。
“姐姐,你過來,我告訴你個秘密”,她向我招了招手,讓我湊到她跟前,我蹲下來,她便湊到我耳邊小小聲的和我說,“其實(shí)那日書官大人和我說的是,讓我找江邊一個相貌平平的姐姐,找到她之后夸她好看,她就肯定能幫我好好解決執(zhí)念了”。
我一下子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呆在了原地,她甜甜的笑道,“書官大人說的果然沒錯,我一下子就找到姐姐了,姐姐也順利幫我解決問題了”,我轉(zhuǎn)過頭一臉懵的看著她,“怎……怎么,怎么突然和我說這個”,她好像有些內(nèi)疚的樣子說道“阿娘說了,小孩子不可以說謊的,所以我和姐姐說清楚了,阿娘才會原諒我的吧”,她一臉討好的對我說道。書——官——大——人,我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他名字,心里來來回回罵了他幾遍。
“姐姐”,她突然喊了我一聲,生氣歸生氣可總不能和個孩子置氣吧,我還是假裝冷靜的回了她一聲。她將自己的銘牌取了下來,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才說道“答應(yīng)阿娘有恩必報,答應(yīng)阿娘不能說謊,這些事我都做到了,那我應(yīng)該可以繼續(xù)當(dāng)阿娘的孩子了吧”,她有點(diǎn)憂傷的說道。其實(shí)輪回之事誰可以說得準(zhǔn),重新當(dāng)這個人的孩子這是一件多么小概率的事情,但是我仍然抱住她安慰的說道,“嗯,可以的,你阿娘也一定很驕傲,你答應(yīng)過她的事,都做到了,而且,”,想了想我又補(bǔ)充到,“你也沒說謊啊,姐姐確實(shí)很好看”。
她甜甜的笑出聲,江上的風(fēng)吹得我有些涼意,過了很久我才隱約聽見她輕輕的說了句,“姐姐,謝謝你了”,抱住的人便消失在眼前,我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從懷里取出那個小撥浪鼓,一下一下的搖著,思索了片刻,決定了等以后有機(jī)會我還是去找到她阿娘吧,然后把撥浪鼓放在她阿娘的家里,希望可以為小姑娘指指路,讓她別迷路了走錯地方。
別了,晴晴。
把晴晴送走了之后,不知為何之后的日子,我開始整夜整夜的做夢,每次做夢都是聽到撥浪鼓的聲音,孩子的笑聲,然后在一片平靜之中,突然傳出撕心裂肺的喊聲,喊著讓我快走。夢醒的時候心如擂鼓,額頭全是冷汗。以至于下半夜一直無法安睡,擺攤的時候昏昏沉沉的,偶爾能睡上片刻卻又感覺仿佛有人站在我面前,便突然驚醒。
這樣折騰了三四天,我想我應(yīng)該臉色難看的打緊,淼淼在路上看到我的時候嚇了一跳,問我最近怎么了,我說了最近常做噩夢以及白日擺攤偷懶睡覺的時候仿佛感覺有人在我面前。
“對啊,我看到了,是有人站在你面前啊,昨日和子軒出門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淼淼的話讓我嚇出了一聲冷汗,這么說我睡著的時候真的是有人站在我面前,而不是我的錯覺,我問她知不知道是誰,她搖了搖頭。
“但是是個很漂亮的女子,頭發(fā)挽了起來,只有一支步搖做裝飾,長裙曳地,特別好看的,不是你的客人嗎?”步搖,長裙,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那日追著我喊著要?dú)⑽业哪莻€女子的樣子,我整個人嚇傻了,她每日在我睡著的時候,站在我前面,看著我,究竟要干什么!心里各種冒出來的想法讓我如芒刺背。
和淼淼告別了之后,我在攤子前再也不敢打盹了,萬一我睡著的時候讓那個人捅上一刀,這可了得。強(qiáng)撐著一天回到了家中再睡,可一睡著便又是那個夢,每日在睡著、嚇醒、想睡、不敢睡的各種狀態(tài)徘徊,我的精神有些崩潰了,書官大人終于瞧出了我不對勁,問我究竟怎么了,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他,以及白天我一睡著就站在我攤前的那個女子的事也一并都說了。
“你不用緊張她,我和她說了不能傷你,她便絕對不會傷你”。話雖是這么說,可一想到每次一睡著的時候,有個人就站在你前面,靜靜的看著你,這誰睡得著啊。我有些垂頭喪氣的,書官大人直接拉著我回了房間,在房間仔仔細(xì)細(xì)繞了兩圈,然后看到晴晴的撥浪鼓,便問我是不是從帶回這個撥浪鼓開始做噩夢,我想了想說不是,我沒帶回來前就做過這個噩夢,只是帶回來后一直做噩夢而已。
他的話讓我陷入了思考,難道晴晴這個撥浪鼓會讓人做噩夢,我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還是把這個放在孫尚哲家中了,至少報復(fù)他坑我的那件事”。他聽了我的話敲了下我的頭笑了,讓我明日一早將這個撥浪鼓帶出去,不要留在家里。我尋思著若是這個撥浪鼓是問題源泉,為什么不馬上帶出去。只見書官大人指了指外面黑透了的天,
“也不知道有沒有關(guān)系,可你拿著這個撥浪鼓深更半夜在外面走,你怕不怕……”
我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著反正也這么多日做噩夢了,再一晚也好像沒關(guān)系,便送走了書官大人準(zhǔn)備睡了,結(jié)果他剛走沒多久又回來敲門。
“落了什么東西嗎?”,我開門問道。
他攜著一卷書卷,直接在椅子坐下了,“你睡吧,我今晚在這里守著”。
我呆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不睡覺,深夜送撥浪鼓,還是讓書官大人坐在這里一宿的三個選項(xiàng)中,我果斷選了后者?!拔以谶@,你總能睡得稍微安心點(diǎn)吧”,他向我挑了挑眉,然后將手中書卷打開,頗有要通宵看一宿的覺悟。
我緊張的湊到書官大人身邊,“難道……書官大人……”
“嗯?”他抬頭看了看我。
“書官大人有鎮(zhèn)宅辟邪作用?”
“……”
“誒別別別,我開玩笑的,我睡了,我睡了”看他合上書卷有起身要走的架勢,我趕忙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按回到椅子上,然后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蓋,假裝睡覺的樣子。只隱約聽見他重新翻開書的聲音,良久才翻上一頁,在這偶爾響起的翻頁聲中,我居然難得的睡上了一個好覺,醒來的時候居然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昨夜坐在那里看書的人自然是不在了。我看著那空下來的椅子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突然想起他的話,趕忙吃了午飯想著趕緊把晴晴的撥浪鼓帶出去。
可這我該帶到哪去呢?想了想萬一真能讓人做噩夢,雖然放孫尚哲那里可以教訓(xùn)下他,可若是被發(fā)現(xiàn)肯定逃不過被丟掉的命運(yùn)吧。說起孫尚哲,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羅大哥,對了!放羅大哥在這里的住所就好了,晴晴仰慕英雄將軍,想來這個放在羅大哥那,晴晴應(yīng)該也是愿意的吧。
我朝著羅大哥的住所走去,到了門口卻看到一個人,他穿著布衣,一雙草鞋,背對著我跪在了羅大哥門前,虔誠地磕了三個頭,嘴里念著將軍什么的。良久起身準(zhǔn)備離開回頭卻看到了我,神情明顯有些變化,向我點(diǎn)點(diǎn)頭便準(zhǔn)備離開,我趕忙拉住了他。
“這位大哥,你找羅大哥有事嗎?”
他聽了我的話抬頭看了看那扇關(guān)了的門,“將軍,已經(jīng)走了是嗎”。
好機(jī)會!我趕緊的賣力推銷自己,“是啊,我了了羅大哥的執(zhí)念,羅大哥已經(jīng)重新入輪回了,這位大哥,你和羅大哥是朋友嗎?我也可以幫你啊”。
他沒有看我,還是直直的看著那扇門,“我……不是,我生前,是羅將軍所帶領(lǐng)的騎兵”。
?。。?!果然和羅大哥是舊相識了,本著對羅大哥的敬佩,我對這位士兵大哥也生出了幾分敬意,正想多說點(diǎn)什么卻只聽到他呆滯地說出下一句話,
“我……是個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