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又過了一年半,裴云依將季紅要求所學的東西,都學的很精了。除了功夫,雖然仍然沒有太大的長進,但至少身體素質(zhì)有所提高,一些拳腳功夫也還是勉強可以,但到底難登大雅之堂。
一日季紅喚裴云依去她房間,她沒多想便去了,結(jié)果看到的卻是裴云飛也在,他站在窗前,看到自己來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移開了視線,但這么久以來的相處,裴云依也還是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裴云飛此刻的心情相當?shù)牟睢?p> “云依,坐吧”。她挪開了在裴云飛身上的視線,坐到了季紅的對面。
“云依,你來樓里,也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嗯”,裴云依點點頭,不知道為什么季紅突然和她提起這些。
“這幾年我讓你學的東西,你都學的很好,今后可以不用再跟著先生們學了,但你仍不可懈怠,每日都得自己再鉆研下”。
裴云依沒有答話,她當然不會天真如初,不會以為他們是要給她放松下,她并沒有答話,只是挑眉疑惑的看著季紅。
季紅嘆了口氣,然后才開口,“公子……覺得是時候了,讓你……讓你……“。季紅向來有話直說,絕不會像如今這般吞吞吐吐,抬眼看向裴云飛,他仍舊站在一旁,面色沉沉一言不發(fā),這究竟怎么了。
季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什么重大決定,然后說了下去,“公子決定讓你,在倚云閣開始學著招待客人”。
腦中像是有什么突然炸開了一樣,耳邊有些嗡鳴聲,她好像不能理解,又或者是不敢相信,季紅口中所說的招待客人,是什么意思。
裴云依臉色煞白的問道,“招待客人……是什么意思?”,季紅低著頭,沒有說話。這神情驗證了裴云依心中的那個猜想。
“是像樓里的姐妹一樣嗎?”,裴云依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為什么,那年那位已經(jīng)故去很久的王大人突然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已經(jīng)過了兩年了,可每次想起來,她都惡心的想吐。她搖了搖頭,然后轉(zhuǎn)身想離開房間,但是裴云飛先行一步擋住了門。
她低頭看著那雙黑色的靴子,然后才抬頭看著他,克制住自己的顫抖,“你站在這里,也是要我去嗎?”
裴云飛眉頭皺了一下,然后移開了視線,不看裴云依才回答道,“這是……公子的命令”
她往后退了兩步,險些摔倒,季紅從身后扶了一下,“云依,公子是讓你去招待,并不是讓你委身他人,只是想讓你學下如何控制男人的心,僅僅是這些技巧手段罷了,你不必如此緊張”。
裴云依總算清楚了,那年領她回來,他們口中說日后之事,是什么了,她搖了搖頭,譏諷地問道,“現(xiàn)在?那以后呢,那個人大費周章讓我學這么多東西,現(xiàn)在又讓我學這些,他想我以后做什么?”。她心中有一個想法,但她沒有說出來,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季紅的反應,季紅臉上的猶疑、內(nèi)疚沒能躲過裴云依的眼睛。
裴云依扭過身去看著裴云飛,然后拉著他的袖子,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用唇語說了五個字。
“你帶我走吧”。
上一次只是試探,只是看看他會不會回復自己的心意,可這一次,她當真想要和他,一起離開這里,一起遠走高飛,一起去外面的世界。
但他沒有。
裴云依明顯感覺到裴云飛眼中有過一絲猶疑,但很快就轉(zhuǎn)瞬即逝,然后裴云飛摸著裴云依的頭像是安慰地說道,“云依,不用多想,公子自不會虧待你的”,他再一次,以那個人為原由,推開她了。
裴云依松開了裴云飛的袖子,她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裴云飛有些不忍,但到底不能說些什么,這都是公子的決定,自己是不能有異議的,季紅走到裴云依身側(cè)拍了拍她的肩膀,“云依,好好學,只要你可以悟得其中技巧,便可將那些客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不會有事的,但若是……若是……我們也會護住你的,但主要還得靠著你”。
季紅說完便離開了房間,裴云飛也只是看了一眼裴云依呆呆站在那的背影,猶豫了很久,但最后也還是一言未發(fā)的跟著季紅一塊離開了。裴云依重新被送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靜靜地坐在鏡子前,片刻后轉(zhuǎn)身回到床上,從枕頭底下取出了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是自禮部尚書那件事后,為了安心以及防止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裴云依偷偷摸摸的藏了一把匕首在自己枕頭下。
她看著鏡子自己姣好的容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奇特的想法。
“若是在這里劃上兩刀,是不是一切都會結(jié)束了,會不會我就自由了”
她將匕首拔出鞘,然后將匕首貼在臉上,冰涼而又鋒利的刀刃,裴云依清楚的感覺到,都不需要太用力,只需要手稍微挪動一下,頃刻間就會見血,臉上或許還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吧。
那么這一切,會不會就結(jié)束了呢?他們會不會放棄她這顆沒用的棋子,重新放她離開倚云閣回到自由的地方呢?
裴云依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xiàn)出很多東西,小時候家中的院子,父親的疼愛,和以菱還有齊磊哥哥一起去爬過的山,裴云飛為他小心的包扎,季紅敲著她腦袋的關(guān)心??蛇@些所有美好的畫面,突然間被一聲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全部驚擾破碎。
那聲音一直反反復復的在說,“裴云依,你逃不掉的”,那是陳堯淵的聲音。
裴云依嚇得睜開了眼睛,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冷汗?jié)裢噶撕蟊?。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但是心里那個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只是一遍遍固執(zhí)的說著,“裴云依你逃不掉的”。
停下,快停下。裴云依強迫自己不去聽那個聲音,可越是掙扎,那個聲音越明顯,越是想忽略,便讓她想起更多的事情。
芳姐和小青她們的死,沒有任何人過問,這件事裴云依并不意外,可意外的是禮部尚書在倚云閣中的離奇死亡,卻無人來詢問,這就非常奇怪了。裴云依對此事也曾經(jīng)派人在外面打聽過,但打聽的結(jié)果無一例外都是說禮部尚書是在回府的路上,遭奸人暗殺,而殺人者已經(jīng)入獄秋后問斬處置了。這件事,她自己、還有倚云閣全都撇清的干干凈凈,那時候她就知道,陳堯淵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那么,她哪里逃得掉呢?
臉毀了還能為他所用,若不能為他所用,他自然就殺了、棄了,一如之前死的那些人一般。這一刀下去,毀的怕不是只有自己的臉,還有自己的命吧……
裴云依放聲大笑,笑聲中卻是滿滿的悲涼。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