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新手上路（15）
“那你為什么還要每次都考第一名？”
“我需要錢，除了一萬塊獎金，去他家里給的錢更多?！?p> “你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我要錢做什么？姐姐你長這么大，不花錢嗎？對，你有爸爸媽媽，他們掙錢給你花，我沒有，我是孤兒，我什么都沒有，我長這么大，沒有一件生日禮物是我想要的，我每年都會收到院長媽媽準(zhǔn)備的新文具和賀卡，我的衣服是好心人捐贈的，我不敢說我也想嘗一下哈根達(dá)斯是什么味兒的。”
“你不害怕嗎？”
“怕呀，我特別害怕，獎金我要拿到，于是我就拼命吃飯，吃很多飯，吃到撐，撐到吐，從七十斤吃到一百斤，從一百斤吃到兩百斤，擠小痘痘，擠出血，摳出疤，把自己變丑變難看?！?p> “有用嗎？”
“有用，丑有丑的好！”艷艷咯咯咯的笑著，單看她的樣子，就像哪個山溝里不識字的蠢婆娘在南墻根下肆無忌憚地聊黑燈瞎火那點(diǎn)事，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明年就初中畢業(yè)了?！?p> “第一次考第一名是什么時候？”
“九歲，四年級的時候?！?p> “你是把孤兒院的朋友，還是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帶到他身邊去？”
“都有?！?p> “你不怕她們告發(fā)你嗎？”
“她們虛榮，她們膽小，她們不敢。”
“你不怕我說出去？”
“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別人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你現(xiàn)在沒穿衣服泡在水里，我說的話，你也錄不下來?！?p> 聽到“我是小孩”這四個字，看著艷艷龐坨的身體，單寧皺了下眉頭。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我要擺脫他了，我存了很多錢，足夠我讀完高中，考上大學(xué)，我以后要交男朋友，要結(jié)婚生小孩，我要把他從我的生活里，徹底抹掉。”
“很多是多少？”
艷艷伸出兩只手，不知道她是在比劃十還是二十還是僅僅放松一下手指。
“你需要我做什么？”
“讓他消失?！?p> “你為什么不自己做？你不是沒有機(jī)會?！?p> “我自己去告發(fā)他么？”
單寧看著艷艷，想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在做什么？她想不起來，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在溫水里泡太久了，她有些頭暈乏力，喘不過氣。
“姐姐你知道水光針嗎？”
“知道。”
“打水光針可以治好我的痘印嗎？”
“或許，可以吧?！?p> “我不能總是這么丑下去，我要減肥了，然后再治好痘印，我會考進(jìn)一所好的大學(xué)，我還要出國留學(xué)，到時候，就沒人記得我是個孤兒了吧？至少沒人記得，我是受向陽計(jì)劃資助過的孤兒?！逼G艷依然笑著，她的眼睛里閃著光亮，沉浸在她的向往里。
“你還沒告訴我，接下來怎么辦？”
“下周月考又要出成績了，我肯定還是第一名?！?p> “所以？”
“所以你不要來孤兒院打聽，你回去等我消息。”
單寧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價這個“小女孩”，不管是從形體還是心理，她都覺得自己更像個小女孩。對艷艷，她實(shí)在是同情不起來，內(nèi)心隱隱有一絲憎惡。
“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我把你從孤兒院帶出來，我要安安穩(wěn)穩(wěn)把你送回孤兒院?！眴螌幙桃鈴?qiáng)調(diào)兩次孤兒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有意刺痛艷艷，反正，看她對未來規(guī)劃的那么美好，她不想給她半點(diǎn)祝福，她覺得這一池水真臟，她從水池里爬起來說：“我去外面等你?！?p> “你不盯著我了？你不怕我出事??！”
“你舍不得出事！”
艷艷躺在水里，任由肥碩的身軀漂起來，她用胖胖的腳丫撲騰著水，就像一只漂浮的氣球。
……
送艷艷回到孤兒院。
單寧感覺胸口憋悶，她急切地想找人聊一聊，卻不知道該去找誰，工作上的事還是找前輩好了。
她發(fā)信息給王師傅：師父，我想跟您聊一聊。
王師傅回復(fù)一個地址定位：自在茶社。
單寧伸手?jǐn)r了一輛出租車。大概二十分鐘車程，來到目的地，王師傅已經(jīng)喝上了。
這間茶社很別致，下沉式池中卡座，就像一朵蓮花開在水中央，既開放，又私密。
單寧邁著石頭走進(jìn)水中的雅舍。
她坐下來，不知道怎么開口。
“想說什么就說吧，憋著多難受?！?p> “不知道怎么說?！?p> “那就從頭開始說?！?p> “我了解到部分真相，孤兒院里一個小女孩，是受害者，同時為虎作倀，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在哪里？受害者不夠善良？”
單寧不想承認(rèn)，但那的確是讓她心里不舒服的地方：艷艷本身是邪惡的。
“你不能要求受害者是沒有瑕疵的完美受害人。”王師傅抿一口茶繼續(xù)說道：“你已經(jīng)聽到了你想聽的事情，何必再去探究全部的真相？”王師傅遞過一碟蜜餞：“嘗嘗。”
單寧捏起一顆，放進(jìn)嘴里。
“甜嗎？”王師傅問。
“甜，甜到發(fā)咸?！?p> “所以才要配一口茶，來，接著講。”
“我能理解她的行為，但我不能原諒她。”
“嘴巴里一甜，心立刻就軟了。你要不吃這顆蜜餞，剛才能給人判死刑?！?p> “師父，好像我說任何事情，您都不驚訝，這件事情您是不是也早知道真相？”
“聽過，不知道具體真相?！?p> “您聽過，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就由著他這么胡作非為嗎？”
“這事要證據(jù)的，要人贓并獲的，僅僅聽說過是沒有用的！”
“您為什么沒有去找證據(jù)，您都讓我去跟了，你為什么聽到后卻沒有跟呢？是因?yàn)闆]有酬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