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寺門,把手中捉著的人往前一推,聲音攜著真力,傳散而開。
“撿了個你們家的小朋友,來幾個人來認(rèn)認(rèn)!”
他看著空曠的院落,心下有所疑惑。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一個滿面皺紋的老和尚從中走出,他看到玄羽邊上的一小團(tuán)尼姑,怔了怔:“慧靈?”
玄羽瞧著他,指了指邊上的小尼姑,道:“這孩子說她在找四木浮生草,正好,幾天前我才得到那個寶貝,不知道你們要它做什么?”
老和尚聽他此語,頓時臉色劇變,他雙手合十拜了拜,顫聲問:“施主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毙鹈嫔蠠o痕。
“那,那施主,請隨我來?!?p> 老和尚再施一禮,便向屋內(nèi)走去,玄羽抬步跟上,卻發(fā)現(xiàn)那小尼姑也慢吞吞粘了上來。
“你跟著干嘛?”他瞥著她,這丫頭到地方了,不應(yīng)該回去嗎。
小光頭縮了縮,“我,我不能跟著嗎.....”
玄羽默然,無奈道:“隨你吧?!?p> 眼前,老者轉(zhuǎn)動了一個椅子,一處石鎖,邊上,竟打開了一道石門。
他朝一片漆黑中走去,玄羽見之,皺了皺眉,越來越好奇了。
冗長的甬道,隔一段就點(diǎn)著個火把,四邊還挺干爽,彌漫著微微的香火味,半晌,玄羽走出,就看到了前方寬廣空間中,座臺上的人影。
“佛主,這位施主說,他有四木浮生草?!?p> 坐臺上的人聽到聲音,霍然抬頭,蒼老的面頰,就像枯敗的樹葉,隨時會凋零腐敗,那雙眼也是渾濁的,不過其中有道精光,一閃而逝。
“施主你,拿到了四木浮生草?”他大聲發(fā)問,此刻的語氣,絲毫不像個行將就木之人。
“沒錯?!毙鹈鏌o波瀾。
“不可能啊,那東西有神槐守著......他怎么毫發(fā)無傷......”座臺老僧喃喃,聲音極低,但玄羽早已真氣入耳,心下嘲諷頗濃。
“你肯給我?”他問。
“我若不給,你能放我走嗎?”玄羽嘴角一勾,發(fā)問。
“施主,怎么這么問!”旁邊的引路老和尚大驚,呼道。
那“佛主”明顯面有扭曲,玄羽抱臂,聲音極冷:“神槐乃歲月之靈,只有年輕人才能接近,但若要拿四木浮生草,怕是再年輕,也會搭上性命?!边@些,是飲天剛告訴他的。
“怪不得這廟里沒什么人,年輕人更是一個不在,你難道以為去的越多,越容易拿到不成?那只會造成更多的傷亡。”
玄羽說著,身邊的老頭和小尼姑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尤其前者,全然是不可置信。
“這位所謂的‘佛主’,你已經(jīng)入魔了,休要再惑亂人心,回頭,或許還能保住一命?!毙鹉抗鈽O淡地望著他,某道人的那種嗶格,油然而生。
“轟!”
金光驟起,玄羽瞇起了眼,一尊龐然恢宏的佛像,滿目威嚴(yán),浮在高空,那坐臺老者,似乎也因之,變得神圣無比。
后頭的老和尚一看就想跪拜,玄羽手一揮,就拖住了他,眼神凌厲地盯著金色佛。
聲勢誠然浩大,只是......
他身影一閃,直接躍到了佛像眼前。
“你要干什么!”那枯敗老頭嘶啞一喝,“你敢沖撞真佛!“
“真佛??”玄羽一嗤,諷刺之意甚濃,他一拳擊出,整個空間的能量伴著碎陽手,沖刷到了極致,風(fēng)暴滾滾間,那金色佛影,猝然碎裂。
“表象罷了!”
金光化作了零落雨點(diǎn),落下,一道森森的魔光,旋即暴露而出。
那老頭臉孔猙獰,急急就要將這魔光收回,玄羽則目光一凜,金白火焰鋪展而去,只剎那,就將那魔氣燒成了虛無。
“??!”座臺老頭慘叫,玄羽則毫不留情,龍血劍徑直揮出,血色劍光,直接劃上他的身體。
“墮魔,最是侮辱佛門,不擇手段草菅人命,更是罪加一等,不知悔改,則罪不可恕,如今,不可留于世間!”
如此具有審判意和正氣,連他自己都愣了愣,沒想到下意識的,他就能講出這番話來。
劍氣凌厲,老頭的叫聲嚇得小尼姑全身哆嗦,玄羽落地,這家伙不過地黃境巔峰,就敢在此作孽,還妄想珍寶,簡直,膽大包天。
“咔擦”聲響起,玄羽望去,竟瞧得那座上的家伙,身體中間被砍出的裂縫忽而擴(kuò)大,枯老的皮肉,乍然脫落開去。
這是什么招!還能脫皮??
一道光影自枯槁的皮骨中猛沖而起,狠狠撞到上方的亂石上,停滯一瞬,就要拼命鉆出。
“想跑?”
玄羽怒氣頓生,白箭如閃電雷霆般,霎時躥出,眨眼間,便穿透了那高處的影,將之定在了一片巖壁之上。
身形一動,玄羽閃到他跟前,那是個骨瘦如柴的禿頭男,兩眼深深凹陷,但也能從其中,望見一抹怨毒。
一手按住他,玄羽拔出插在他胸膛里白箭,“四木浮生草,你根本吃不得,有這樣的修行心,經(jīng)歷四世,只會瘋掉?!?p> “你更不是佛修,早已成了魔修?!?p> 那人依舊死死地盯著他,突兀一抖,玄羽手一縮,只感到有什么滑進(jìn)了身體,旋即只聽“噗”的一聲,眼前的人散成了一齏粉。
玄羽握拳,一股熱流沖上腦海,他急急入定,就瞧得一縷濃厚魔氣興風(fēng)作浪,還想動搖他的心智。
入界運(yùn)轉(zhuǎn),真力與靈魂之力齊齊涌來,宛若海嘯滅螢火,要將這魔氣撲成虛無。
心尖一顫,玄羽感覺魂魄里有什么被牽引而出,神智模糊了剎那,隨之就望見了一團(tuán)黑暗的影。
影中,是尸山血海,是屠千秋的劍,掃過玄家大地,掃滅了一切生命。
“玄羽!”
蒼老的喝聲,似晴天霹靂,眼前一花,玄羽睜目,就見飲天將原本在他體內(nèi)的魔氣捏在手里,臉色沉凝。
喘息幾下,玄羽咬牙,金白火焰沖上,將那魔氣,剎那蒸發(fā)殆盡。
“師父,抱歉?!毙鸬?。
飲天道人皺皺眉,也沒說什么,身形再度消失。
揉了揉額頭,玄羽嘆了口氣,落到地上,那老和尚現(xiàn)在還是呆的,玄羽往他眼前揮了兩下,“你快些組織人手,把那些弟子找回來吧?!?p> 他走進(jìn)甬道,未行多遠(yuǎn),衣角竟被一只手拉住了。
回身,那手又小又細(xì),玄羽低眸就瞧見了那圓溜溜的小光頭。
“我剛剛,和老師父說了,不想呆在廟里了......”她不敢直視玄羽,糯著嘴道。
“?”玄羽疑惑,所以關(guān)他甚事?
“就是,你,能不能讓我跟著你......”
玄羽一懵:“你要還俗,還要跟著我?”
“你,你,你那么厲害......”小尼姑憋紅了臉,“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會的可多了,洗衣做飯都沒問題!”
聞言,玄羽鄙視:“做素菜大餐?我可不感興趣?!?p> “還有就你這小弱雞,被猛獸叼走了,別以為我會救你。”
那丫頭脹得更厲害了,好像一個快炸掉的球,“我、我不會要你救我的!我會自己保護(hù)自己!”
玄羽不由失笑,想摸摸她光溜溜的腦袋,卻又想到什么般,收回了手。
“你想跟著就跟著吧,別哭鼻子就行。”
語畢,他徑直出了寺門。
耀日漸落,世界由晝轉(zhuǎn)昏,又由昏轉(zhuǎn)晝。
“師父,你說金之一行,在哪練啊?!毙鸩蝗タ瓷砗蟪粤Ω哪莻€,偏頭邊走邊問。
“我既然把你帶到這,那一定是這附近了。”飲天道人摸摸胡子,金行能量最濃郁的地兒,確實(shí)就在這一片。
玄羽吸吸鼻子,體內(nèi)沒有金行,他對其便沒有太強(qiáng)的感知力,隔著距離遠(yuǎn)了,就根本找不到啊。
當(dāng)時木龍之心,他都是靠著周浮生。
玄羽覺得這一回,他還是靠不了自己。
飲天那個老不羞沒指望,那就......
龍血劍被他抓到手中,玄羽滿臉堆笑:“龍血大爺,你畢竟是金鐵所制,與金行有些關(guān)系,所以,幫我找找唄?”
后面的小丫頭瞧著他對著把劍諂媚地樣子,臉色變得分外怪異。
然后只見那劍,“嗖”得一聲飛向了玄羽的眼睛,然后直接不見了。
臉皮抽搐,無語了片刻,玄羽也奈何不得它,罷了,不想幫忙就不幫唄,他根本不需要!
想著,他腳猛一跺地,整個人化作陣狂風(fēng),飛馳而出,他一圈一圈的找,就不信沒有接近那濃郁金行的時候。
飲天笑望著狂奔的少年,跑吧,跑死你也找不到。
至于跟著玄羽的小光頭,見他忽然消失,即刻慌張起來,但她最終還是冷靜下去,畢竟是自己要跟著,跟不上,也不能怪他。
于是乎,她就坐在了原地,因?yàn)樯钌揭皫X的不敢亂跑,也因?yàn)椴淮_定他會不會回來找她。
結(jié)果答案是,他不會。
轉(zhuǎn)眼,就過了兩天。
她把帶的干糧都吃完了,此時坐著,饑腸轆轆,而玄羽則一直不眠不休地奔跑感知,終于累得停下來,把龍血劍尤其飲天的上頭幾代都問候了一遍。
“師父,您是玩我嗎??”
玄羽靠在一棵樹上,兩眼上翻,壓抑著怒火,問。
飲天竊笑地冒出來,“哪有哪有,這是鍛煉,多跑幾圈,鍛煉身體?!?p> 額頭上青筋暴跳,玄羽忍耐住呼一巴掌上去的沖動,閉上了眼睛。
體內(nèi)真氣沸騰,他得調(diào)息一下。
哪料得剛準(zhǔn)備入定,遠(yuǎn)處陡然傳來聲炸響,隨即只見山崩地裂,泥石洶涌地飛灑至天。
玄羽眼皮子突突地跳,入界運(yùn)轉(zhuǎn),猛一跨步,直接躍到空中,便望得一個老者的身子倒在一團(tuán)廢墟中,看著儼然沒了命。
而更遠(yuǎn)處,則飛舞著數(shù)根巨大的藤曼,卷起狂風(fēng),刮得人皮膚生疼。
“是神槐,看來這老人打了四木浮生草的主意,而且將它惹怒了?!憋嬏斐霈F(xiàn),說著,玄羽周遭的颶風(fēng)明顯淡去。
未作回應(yīng),玄羽破風(fēng)而上,那被大力推飛的一道小小的影,流石般撞向他的身子。
出掌,卸去勁道,看著這滿臉鮮血的丫頭,玄羽心頭浮出一抹微少的愧疚來。
苦笑了下,他把這癱軟的小家伙扔到飲天手里,“拜托了,師父?!?p> 飲天點(diǎn)頭,她的傷勢極重,可以說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幸好,有他在。
玄羽暗暗嗟嘆,望向遠(yuǎn)處的神槐,誰知他的眼睛剛瞅過去,一道黑影便從天而降,他根本沒有躲閃的機(jī)會,就被那藤曼卷住了身子,而后景色瞬轉(zhuǎn),直接橫移了數(shù)百米,砸下了地。
“啊......”玄羽悶哼,受不了,這個暴力的勞什子神槐,好端端摔他干嘛!
從地上爬起,玄羽望著那根須如山的神槐,粗壯的藤蔓數(shù)不勝數(shù),在半空緩游龍般挪動,額上滑出一滴汗。
根須之下,為樸實(shí)枝葉包裹的空間,生著一珠閃著熒光的草,一草四肢,肢肢細(xì)長,分別為藍(lán)青綠黃四種顏色,又顯出股洗凈鉛華的蒼古意氣。
四木浮生草。
玄羽抬頭,看向神槐:“為何把我弄過來?”
巨大的藤搖曳了幾下,似在應(yīng)答,而后就見前方的枝葉莫名推移,四木浮生草,居然晃到了玄羽身前。
“什么意思.....讓我吃?”
神槐又上下動了動,似是在點(diǎn)頭。
玄羽蹙眉,“我才不吃?!彼皇切薹鸬?,他也不想經(jīng)歷四世人生。
光芒驀地炸閃,玄羽眼一閉,居然霎時被綁住,匆忙掙扎,然那株草,竟被簡單粗暴地,送到了他嘴邊。
什么意思!強(qiáng)迫他吃??
樹藤拉扯,硬生生把玄羽的嘴掰開,玄羽萬分憤恨自己的無力,連個破樹,都能這么揉捏他嗎!
他想一團(tuán)火把這玩意給燒了,然而那藤上紋路繁復(fù)玄奧,像成了什么詭異的術(shù),將他的行動行氣完全封住了。
正當(dāng)玄羽近乎絕望時,那粗壯的巨藤,終是被什么無形大力貫穿,粉碎開去。
“神槐,真沒想到,你有此等眼力?!?p> 飲天的聲音自天端降下,玄羽跌坐到地上,終是松了口氣。
老道的身形踏空浮出,藤蔓狂暴地鞭打向他,卷子無盡恐怖的風(fēng),但觸到他上下近處,卻像遇到了什么特殊的屏障,被彈得狼狽倒飛。
“如此長的歲月,終于遇到一個,按捺不住想逼他吃,也是正常?!?p> “真不知該說你可恨,還是可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