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鼎方與汪壽兩人進去,看到金卓瑪身上只穿了一件貼身的里衣,她的衣服被皇后換下了,皇后有意不讓她穿戴整齊,因為斷定她是個將死之人。
汪壽放下東西就走了,皇帝有意讓蘇鼎方親自動手,他何必在此礙手呢,外面的禁軍也該到了,皇帝之意若是蘇鼎方與金卓瑪一同殺出去就把二人就地絞殺,天家無情多是如此。
“我死之后,把我送回蜀州吧,我床底下的木箱裝著我族的衣服,下葬之時幫我換上,可惜不能死在草原了,而我是不配葬在故鄉(xiāng)的。圓圓,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怪你,這十八年是我賺來的,你動手吧?!苯鹱楷斨雷约阂呀?jīng)不能活了,從她被潑水開始,到換衣物,明明血月圖騰她是縫制在衣物的夾層里面的,卻被外露了出來,皇后的反應那樣快,她知道這是中了別人的道了。
金卓瑪只希望不是蘇府中人所為,這樣她的圓圓就安全了。
“你就算是為了圓圓都不肯辯解一句嗎?!碧K鼎方看著發(fā)妻已經(jīng)安排好了所有,他實在是痛心疾首。
“我不能撒謊,第一次撒謊我就失去了族人,我已發(fā)誓此生都不會再說謊。你有你的國家皇帝,我有我的信仰,我們終究是不同的?!苯鹱楷斞劭刺K鼎方不忍心動手,她走過去拿起酒杯。
“希望皇帝不會牽連我的一雙子女,但是你知道的,皇帝是不會放過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更加不會放過蘇家,我只能為你們爭取點時間,你想清楚到底該如何做吧?!苯鹱楷敯咽种械亩揪埔伙嫸M,蘇鼎方想抬手阻止,但是他卻不能,他有如被烈火煎熬,從里到外讓他痛不欲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卓瑪?shù)乖谒懊?,他無能為力。
蘇鼎方此時已經(jīng)對皇帝與李周失望透頂了,可是他卻還是不能妄動,否則蘇家頃刻就會覆滅,他不能動。
“你睡吧,早晚我們都是要見面的?!碧K鼎方抱著愛妻的尸首走了出去,外面圍滿了禁軍,確認金卓瑪已死,宣布了皇帝的圣旨。
“蘇家夫人突發(fā)疾病而亡,朕深感痛惜,望卿保重身體,追封金卓瑪為一品誥命夫人,允許卿之嫡女扶靈回蜀,安葬其母?!蓖魤坌剂嘶实鄣闹家猓终~媚地湊過來,告訴蘇鼎方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讓馬車護送兩人回府,明日就可以讓永和縣主啟程回蜀安葬母親了。
皇帝毫不掩飾想殺金卓瑪一雙子女的心,現(xiàn)如今金卓瑪剛剛病故,沒可能讓蘇家再病故二人,獨獨讓蘇夢寒扶靈回蜀州,蜀州還有那蘇慶雨在,到時候一網(wǎng)打盡豈不皆大歡喜。
蘇鼎方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殺伐果決,他一言不發(fā)地謝了恩,又配合地上了馬車,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蘇夢寒已經(jīng)從明月樓中得到了消息,血月是吐蕃月氏的族騰,她心口突然噴出了鮮血,原來自己晝夜不歇斗來斗去,最大的危機竟然是自己的母親。吐蕃二字就能讓蘇家萬劫不復。
蘇明岳與蘇明嫣也已經(jīng)得知父親與主母都進宮遲遲未歸,蘇夢寒又在聽到赤栩的耳語之后吐了血,他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惜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急的團團轉(zhuǎn)。
“姐姐,到底怎么了,你說話啊,你別嚇唬我們?!碧K明岳實在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往日上場廝殺哥哥總是時不時地保護他,在家中姐姐也護著他,他從未面對過這樣的場面。
“明岳,以后上戰(zhàn)場不要太過努力了,要保護好自己,你雖是弟弟可家中之事就賴你了,你記住我的話?!碧K夢寒到底沒有再說什么了,梨婧已經(jīng)喂她服下了護心丸,生怕再出什么差錯。
禁軍護送著馬車向蘇府駛來?!靶〗?,回來了,禁軍護送著一輛馬車往這邊來?!背噼蚴帜_快,已經(jīng)進來回稟了。
蘇夢寒一動不動地坐著,也沒去迎接,她手腳冰涼,渾身發(fā)冷,目光呆滯,眼眶的淚在打轉(zhuǎn)。她知道金卓瑪必死無疑了,吐蕃月族四個字在金陵已經(jīng)足夠她死十回不止了,她報了這么久的仇現(xiàn)在看來都是一場笑話,活過來想舉家安康,卻不想害死了母親。
“我倒是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禁軍都出動了,想動我蘇家先踏平我的尸首?!碧K明岳提著劍就往門口趕去,蘇明嫣見狀也一起去了,只有梨婧與赤栩還在蘇夢寒身邊。
“小姐,您別嚇唬我,您是不是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了。”赤栩看到蘇夢寒的模樣著實嚇人。蘇夢寒已經(jīng)握緊著拳頭一言不發(fā)地坐著。
這邊禁軍已經(jīng)到蘇府門口了,蘇明岳看到禁軍并無抓人的架勢,在蘇明嫣的提醒下把劍收了起來。
馬車中蘇鼎方抱了金卓瑪下來,懷里的金卓瑪還穿著那件白色的里衣,初春的天氣雪還未融化,金卓瑪被雪映得沒有一點血色。
“父親,母親怎么穿的這樣單薄,父親....”等蘇鼎方走進蘇明岳才看到懷中之人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緊閉著眼睛,手是垂著的,蘇鼎方?jīng)]有表情也沒有回答蘇明岳,抱著金卓瑪就進門了。
蘇明岳不敢相信,忙隨著蘇鼎方進去,門口的禁軍卻沒有散去,直接守在了蘇府,把蘇府圍了起來。
蘇夢寒看見蘇鼎方抱著人進來,她顫抖地站了起來,赤栩扶著她去迎。蘇夢寒看到了無聲息的金卓瑪,她摸了摸母親冰涼的手,又探了探母親沒有生氣的臉,終究是難以抑制放聲大哭。
該死的不應該是母親,而是自己才對,為什么會這樣呢,自己回來到底都做了什么,若是有報應為何不報在自己身上,為何要害死我的母親。
蘇夢寒攤倒在地痛哭,蘇鼎方稍作停留,聽到女兒的哭聲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他無可分辨。
“父親,你告訴我是誰所為,兒子今日就去為母親報仇雪恨?!碧K明岳被仇恨沖擊了內(nèi)心,雖然主母與他感情不深,可姐姐幾乎要哭死過去,他卻是不能忍的。
“你母親是突發(fā)疾病去世的,與他人無關,你去準備一副棺木,明日由你長姐扶靈回蜀州。”蘇鼎方忍住眼淚給兒子下令。
“還不快去!”眼見蘇明岳不為所動,蘇鼎方不得不大聲呵斥他。
“圓圓你跟上來,給你母親換衣物。”蘇鼎方不忍再看蘇夢寒的臉,轉(zhuǎn)身就抱著金卓瑪回房了。
蘇夢寒強撐著恨意起了身,跟著蘇鼎方進了房中。
“你母親的族服在床底下,你找出來,幫她換上?!碧K夢寒一言不發(fā)地照做了。這件族服是暗黑色的,衣料非常順滑,觸手生寒。胸口用一種特殊繡技繡出了紅色的月亮,放大看這個月亮更美更紅,旁邊用明黃色的繡線繡的一些小人在做一些事情,整套族服看起來隆重又美麗??梢钥闯鼋鹱楷斣谠伦宓匚徊坏汀?p> 蘇夢寒細細地幫金卓瑪穿好族服,又在族服外面穿了一件白麻外套把族服隱藏起來,給金卓瑪化了一個精致的妝發(fā),看起來栩栩如生。
“明日你就扶靈回蜀,禁軍會護送你,路上小心,父親對不住你們?!碧K鼎方實在不敢再面對女兒那張哭泣的臉,只希望女兒神通廣大可以躲過此劫。
天下黎明百姓與他自家兒女想比孰輕孰重,他也沒有個答案,只是現(xiàn)在的情形就算他想反抗也無力,自己多年只為護衛(wèi)百姓安康,現(xiàn)在也不能為了自己而陷百姓與水深火熱之地,他怎么忍心呢?
蘇夢寒已經(jīng)不會再哭了,她繼續(xù)給母親整理儀容,母親原來這樣好看,老說她黑黑瘦瘦像個南蠻子,現(xiàn)在卻感覺她的五官有種凌厲的美感。
“小姐,此去蜀怕是危險重重,要不要通知一聲世子?”赤栩現(xiàn)在也回過神來了,紅色的月亮,吐蕃,還瞧見金卓瑪不小心外露的族服,皇帝又命禁軍“護送”,這般暗示不言而喻了。
“恐怕我們已經(jīng)被監(jiān)視起來了,飛鴿傳書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明月樓也不能再去,會連累他人的,慶雨應該不日就會收到消息了,希望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不過就算能躲過暗殺,也躲不過圣意,我與慶雨不死,皇帝是不會安枕的?!碧K夢寒與赤栩親手把金卓瑪放進了棺木中,蘇夢寒早已下令靈堂不許有人靠近,蘇府之人她一個都不會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