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杜撰在“重癥監(jiān)護室”算上我們來的那天,一共有四天了,這期間,我問過負責(zé)治療杜撰的醫(yī)生,問他杜撰的情況怎么樣?他給我說了很多,不過我到現(xiàn)在只記得一句話,說:“大面積燒傷的死亡率非常高,一開始燒傷就注定結(jié)局,燒傷初期前7天容易休克、中期7至14天易有心肺衰竭或受損、14天以后容易有感染、多器官衰竭”,聽完醫(yī)生說的,整人都蒙了,之后我還不相信醫(yī)生說的,用公司的電腦查了些許的資料,幾乎可以說和負責(zé)杜撰治療的醫(yī)生說的一樣,那天,我坐在電腦面前,久久無法起身,因為我怕,怕一起身,我會支撐不住自己。
二零零二年,星期五,炎熱的六月夏天
今天是杜撰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第五天,而我,華年,林致遠,黃珊珊,郭躍還有林巧我們幾個向公司申請了請假,當然,也幸好我們老板法外開恩,雖然這個過程不是那么的容易,時間只有一個月,也就是四個星期零二天。
在這段的時間里,我們會陪著杜撰,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五十,距離探視時間八點快到了,突然想起什么,對華年,黃珊珊和林巧說:“你們要不要去看看杜撰?”,因為之前的幾次都是我和林致遠還有郭躍去的,所以這次我問問她們,我想她們應(yīng)該也會擔(dān)心的吧。
她們異口同聲的說好,當然,這畢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問她們誰先去,黃珊珊說“我先”。
這時,林致遠對著黃珊珊看了一眼,雖然黃珊珊沒看到,但我看到了,不明白了林致遠看向黃珊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我覺得,是有什么樣的含義的吧。
黃珊珊深呼了一口氣,推門而入,大概有七八分鐘的樣子,黃珊珊出來了,林致遠扶著黃珊珊問:“怎么樣?”,黃珊珊不說話,輕輕的搖了搖略失血色的臉頰,代表著她沒什么問題,就坐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口椅子上。
接下來是林巧,郭躍放開拉著林巧的手,對林巧輕聲說:“不要緊張”,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充滿著郭躍對林巧無限柔情,“知道”,林巧對郭躍同樣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郭躍和林巧之間的對話一直很簡單,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這樣,我很羨慕。
同樣的也是大概七八分鐘的樣子,雖然也略微的失去血色,不過林巧的臉色要比黃珊珊好很多,同樣的,林巧也是坐在了椅子上,郭躍問了句沒事吧,林巧則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到華年了,我把進去的步驟,一步一步的說給她聽,我想著華年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就很詳細的說給她聽,直到華年說:“放心吧,都知道了”,我才停下,華年也就進入啦,大概有二三分鐘的樣子,我聽里面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疑惑想,難道那么快就出來了?門打開之后,看到是里面的醫(yī)護人員,她語氣有點快,表情也緊張的說:“你們誰是杜撰的家屬?”,我連忙起身說我們都是,怎么了?
醫(yī)護人員快速的說:“病人現(xiàn)在醒了,不過他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一直抓著女孩的手,你們誰進去?!?p> 一開始,我聽到杜撰醒了的消息,很開心,可后來的一些醫(yī)護人員說的,有些擔(dān)心了。
醒了?情緒不穩(wěn)定?我想,杜撰此刻應(yīng)該是知道自己近乎全身都包裹著紗布,有些接受不了。
我說:“那我進去吧”,醫(yī)護人員說好,就帶著我一起去進去了。
……
看著來過兩次的“重癥監(jiān)護室”,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不是因為這里的人,而是這里的環(huán)境,第一次來這里,充滿著未知和神秘,第二次來這里,只能說得上是一知半解,而這一次,我卻充滿著緊張,因為這一次杜撰醒了。
進來之后,沒聽到除了“滴,滴”聲的任何聲音,直到我陪醫(yī)護人員來到杜撰的床位的時候,杜撰拉著華年的手已經(jīng)放開,走到杜撰面前,我說:“撰兒,你醒了,醒了就好”,來到他身邊,我看到杜撰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眼角的淚水浸透了他臉上的紗布,我看杜撰的眉頭扭成一團,瞬間明白了,因為淚水是咸的,咸味刺激了傷口,而杜撰又廠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的除了濃重呼吸聲的其他任何聲音。
我站在杜撰的邊上,不知如何是好,在這安靜的除了“滴,滴”聲,且用白布遮擋周圍的環(huán)境中,我,華年,還有醫(yī)護人員和杜撰全都不說話。
大概有將近一分鐘的時間,杜撰說:“你們都出去吧,我沒事,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的躺一會兒?!?p> ……
退出來之后的我和華年,直到退出“重癥監(jiān)護室”之前都沒說話,就只是這樣安靜的走出“重癥監(jiān)護室”。
出來之后,我問華年剛才怎么了,華年說:“我進去沒多久,杜撰就醒過來了,然后就突然抓著我的手腕,一直很的歇斯底里,之后過了一會,杜撰就安靜了,然后你就來了。”
雖然華年說的很簡短,但我都明白了,可能是因為杜撰醒來之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裹著紗布,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而自己又處于陌生得環(huán)境下,剛好又有華年在一邊,處于自身本能,所以就抓住了杜撰認為的依靠,當杜撰信明白過來,情緒穩(wěn)定,也就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大到足已影響他的以后的路。
我自己問自己,如果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是我,我能做到像杜撰這些么,能像杜撰這樣在短時間之內(nèi)就接受么?我給我自己的回答是:不能,因為我沒辦法像杜撰這樣,到目前為止的前半生可以說是一帆風(fēng)順,沒有大災(zāi),也沒有小難,真的,我想我真的很難做到想杜撰這樣,一時間,忽然覺得杜撰好像已經(jīng)不是當初我們剛讀大學(xué)時的那個杜撰了,而是懂得承受,懂得面對困難的杜撰。
此刻,在我記憶中那個多少有些幼稚,有些不著調(diào)的杜撰消失了,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里的是成熟,思路清晰的杜撰。
是啊,誰都會成長,就像蘋果樹上的青澀青蘋果變成口感成熟的紅蘋果,可蘋果依舊是蘋果,杜撰依舊是是杜撰,依舊是我,林致遠,郭躍的兄弟。
林致遠,郭躍,黃珊珊,林巧問我怎么樣了,我輕輕的搖了搖頭說:“已經(jīng)沒事了,放心吧?!?p> 雖然我是嘴上說說的,但此刻內(nèi)心里,還是充滿著擔(dān)憂。
這時候我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杜父杜母,他們此刻正在外地的其他城市,因為之前杜撰的同事,也就是消防隊里的說在杜撰昏迷之前和他們說過不要告訴他的父母,我想多半是不想讓杜父杜母坦心吧。
我們幾個曾經(jīng)討論過幾次要不要告訴杜父杜母,因為在他們離開去外地前,他們說要我們照顧好杜撰,結(jié)果,我們卻照顧成這樣。
我說:“要不告訴叔和阿姨?”
林致遠馬上說:“不成,你忘了之前撰兒和他同事說過不要告訴叔和阿姨的?!?p> 郭躍說:“可紙終究包不住火的啊,叔和阿姨早都會知道的?!?p> 林致遠在一旁沉思了起來,郭躍說的沒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該知道的早晚都會知道的。
林巧說:“要不我們這樣,先探探叔和阿姨底?”
黃珊珊說:“怎么可能探底,畢竟磊哥兄弟幾個都是叔和阿姨一起看著長大的,什么脾氣也都很了解,而且畢竟我想也是見過大風(fēng)浪的人,探底的話,可能一下就被識破我們?!?p> 林巧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而也按黃珊珊說的這樣,我們四丫的父母不管對我們自己亦或是其他三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如果靠這些小技巧要瞞過杜父杜母我想可能性幾乎為零。
華年說:“我們必須得告訴他們,畢竟這時候告訴叔和阿姨或許他們受得打擊小一點,要是等叔和阿姨從外地回來之后再說,指不定會怎么樣呢。”
聽著華年說的話,我陷入了,說與不說的糾結(jié)中,想著現(xiàn)在說了杜父杜母會怎么樣,要是等杜父杜母回來再說又會怎么樣,面對這一時的抉擇,我,一陣得犯難。
是啊,林致遠說的沒錯,黃珊珊說的也沒錯,其實大家說的都沒錯,都只是把各自的想法說出來,而最終要不要告訴杜父杜母,這還得看大家的意見,當然,告訴杜父杜母我之前我會去問問杜撰。
……
雖然杜撰醒了,依舊的,依舊是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因為杜撰深三度燒傷的傷口容易感染,同樣的,既然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探視時間依舊是一人五分鐘,一共三人,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這三天。
二零零二年,星期一,炎熱的六月夏天
這是杜撰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第八天,這一次,我打算問杜撰,是否要把詳情告訴杜父杜母。
……
看著杜撰現(xiàn)在此時此刻的樣子,我知道,杜撰現(xiàn)在是很不好受的,因為,自從來到這里,杜撰就再也沒有出去過,生理問題也全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解決。
雖然生理問題解決了,但重要的,還是杜撰的心理問題。
我問杜撰,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杜父杜母,杜撰沉思了,嘆了一口氣:“算了,還是說吧,遲早也會知道,只是希望我爸媽能接受現(xiàn)實吧?!?p> 說罷,杜撰停了一會又說:“長痛不如短痛啊?!?p> 我聽出杜撰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無奈呢,盡管看不到杜撰的表情,但我想,杜撰應(yīng)該也很無奈或者痛苦吧。
而后面這“長痛不如短痛”不明白杜撰是指的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杜撰指的是他自己。
……
之后,我再問過大伙兒,既然杜撰這么說了,那大伙兒也都支持告訴杜父杜母,而由誰來和杜父杜母說,他們一直指向我,美其名曰:天將大任于斯人也。
拿著之前我爸用過的小靈通,打開通訊錄,查找著杜父的電話,很快就找到了,按下有些模糊的撥號鍵靜待著電話的接通。
“喂?”,是很熟悉的杜母的聲音。
“阿姨,是我,燁磊”
“小磊啊,晚飯吃了沒有???”
“阿姨,吃了吃了”
一陣的張家長李家短的嘮了半天,我問杜母說:“阿姨,叔叔呢?”
“噢,你叔啊,你叔在邊上呢,怎么了?”,杜母很疑惑的問。
我說:“阿姨,把電話給叔好么?”
“嗯,好”
一陣的雜音過后,小靈通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喂?小磊啊,怎么了?”
“叔,你們在哪里了呢?”
“在租的房子里”,我聽出雖然杜父有些疑惑,但還是說了。
我說:“那您邊上有什么可以扶著的東西么?”
“扶著?”
“嗯,就比如椅子之類的”,我要把杜撰的事情告訴杜父杜母,因為怕杜父杜母接受不了,就叫杜父杜母扶著一件什么東西支撐著。
“不用,你說吧”,而此刻,我好像聽到電話一端有兩個人的呼吸聲,猜想,應(yīng)該是杜母也在一旁,臉頰貼著手機,仔細的聽吧。
“叔,阿姨,杜撰……”,不知為何話到嘴邊我有些說不出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很想說,就像被什么東西給縫住了一樣。
“撰兒?撰兒怎么了?”,聽到小靈通電話另一端的杜母聲音。
因為當初杜撰去當消防員的時候,杜父杜母禁止讓杜撰去,而又因為老來得子,所以很擔(dān)心杜撰的安慰。
輕微使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可以拿出一些膽量來,我說:“叔,阿姨,杜撰,杜撰他出事了。”
之后,我就聽到類似一種什么東西摔在床上的聲音,不大,但對于貼在小靈通聽筒的我來說卻很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