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淺鳶想起當日情景,不免神采飛揚,說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來當日在斗馬山下,渝淺鳶遇見十數(shù)人的鏢隊押著數(shù)個大鐵箱欲借道前行,還未進山,那畜生比人機敏,知道山中有異,不肯再挪動半步,數(shù)匹大馬低吼,蹬蹄,一陣騷亂,差點就掀翻車上綁著的幾口鐵箱。
那馬車上插有鏢旗,上面繡有篆文“昌泰”兩字。
她才明白是昌泰鏢局的手下押鏢路過,那昌泰鏢局乃當今江湖三大鏢局之一,為湖廣地區(qū)第一大鏢局,專接疑鏢,怪鏢。
鏢局掌門薊連橫早年悍匪出身,后來發(fā)家洗白,做起走鏢生意,憑借著多年嗜殺好斗的鏢風和一套自創(chuàng)的“斷水刀法”獨步江湖,號稱只要出得起高價,沒有走不了的鏢。
渝淺鳶是個獵奇心極強之人,既想知道這昌泰鏢局保的是什么東西,又想知道是如何過得斗馬山。
她便一路跟隨,直到他們停滯不前。那帶頭的渝淺鳶認得,昌泰鏢局二當家薊云橋。
二當家親自押送,十數(shù)名身材魁梧,手執(zhí)鋼刀的鏢師原地戒備,神色看起來是格外凝重。他當即朗聲道:“昌泰鏢局路過貴寶地,無意多做打擾,受人之托,如有冒犯,望各路仙人多多擔待,感激不盡?!卑肷?,馬匹依舊不安。
他當即道:“原地警戒,如有來犯,殺無赦?!?p> 忽聽得遠處有人哈哈大笑,不多時一手持拂塵,身穿深藍大氅老翁緩步走來。那老翁鶴銀須,目光炯炯,腳步極快,三步一走,兩步一縱,竟如憑虛御風,幾個起落,便款款來到鏢車前。
那二當家見來人氣度不凡,功力甚好,暗暗驚奇。
眼角示意手下人不可輕舉妄動,眾鏢師按下刀口,表面雖然不動,但是都是運氣上身,如有不測便可及時出手護鏢。二當家下馬上前作揖,道:“晚輩薊云橋,昌泰鏢局二當家,今護鏢至貴境,馬匹受驚不安,止步不前,叨擾前輩清修,還望海涵。”
那老翁便是斗馬山的主人馬定樞了,只是這馬老爺子傲氣得很,那薊云橋連番施禮,他都渾然不搭理,只顧前后左右打量鏢車上的幾口大箱子。
觀察了半晌,喃喃自語道:“聽說天下三大鏢局中,唯昌泰鏢局最愛走怪鏢,今兒我老頭子就想瞧瞧這趟保的是什么物件?!?p> 此言一出,薊云橋和眾鏢師都暗暗吃驚,莫非這老頭真想要以一敵十,攔路劫鏢。但見老頭來者不善,本想以禮相待,卻慘遭無視,傲慢至極,難免臉上掛不住,頗為尷尬。眾鏢師看在眼里,無不惱火。
老翁馬定樞說要瞧便瞧,那鏢車上的鐵箱外面用粗大鐵鏈固定,箱頭又加了一把虎頭大鎖,雖然箱體上有些銹蝕和刀劍痕跡,但是仍然結實錚亮,鐵箱之內便是護送之物。
昌泰鏢局走鏢數(shù)十載,這鐵箱還從未在半道上打開,如今這老頭不請自來,揚言就要看里頭的物件,簡直是目中無人。
只見那馬定樞把拂塵插入背后,伸手就來扯箱子上的鐵鏈。
邊上的伙計早已看不下去,未等二當家下令,數(shù)把鋼刀帶著呼呼風聲,齊齊向他手上砍來。那馬定樞眼疾手快,“嗖”地抽回,反手抽出背上的拂塵,展臂抬手,拂塵上的銀白獸毛如疾風閃電拉得筆直,剛碰到幾把刀面,立刻變得松軟無比。
馬定樞運氣帶腕,一招“翻江攪?!钡菚r把幾柄刀面攪到一起,死死纏住,幾名鏢師奮力回拉,誰知這老頭的拂塵似乎有千鈞之力,竟然紋絲不動,幾人使盡力氣,咬碎鋼牙,都奪不回來。
馬定樞忽聽后面聲音有異,兩柄鋼刀從后方劈下。他松腕急抽回拂塵,另一頭角力的四柄鋼刀頓時掙脫,四人四仰八叉摔落在地。
馬定樞躬身躲過兩刀劈砍,那兩柄鋼刀正好砍在鐵鏈上,火光四濺。他左腳虛踢,右腳蹬地躍起,半空轉了一圈,倏地穿過兩人身后,一招“橫攬雀尾”拂塵猛地掃過兩人后腦,那兩名鏢師來不及反應,已經(jīng)被擊倒在地,不省人事。
薊云橋見馬定樞一柄拂塵輕攪橫掃,轉身跳躍,一瞬間便放倒數(shù)人。想到走南闖北遇見的人物也不少,綠林宵小更是見到字號不敢上前。今天一個山野白胡子老頭單槍匹馬就收拾了他半數(shù)人馬,心里著實又氣又惱。
他翻身下馬,抽出貼身鋼刀,道:“想我順泰鏢局走鏢在江湖也數(shù)十載,誰人不認識鏢號,向來是人敬我三分,我還人三分,不拖不欠,邪門歪道都忌憚我三分。而你這糟老頭子,竟不通姓名,也不報字號,不由分說仗著有幾下子就動手劫鏢,真是豈有此理!”
馬定樞微微一笑,道:“老夫當年在江湖縱橫行走,你怕還是個娃娃。走鏢不打聽沿路情況,你鏢局有鏢局的做派,我斗馬山有斗馬山的規(guī)矩,可來到老夫山頭,便得聽得老夫做主,否則你這趟鏢還是趕緊往回給退貨主罷?!?p> 薊云橋舉刀對著馬定樞的腦袋,叫囂道:“老頭,今日見你是個修道之人才跟你客氣幾分,我順泰鏢局走的就是難啃的硬骨頭鏢,沒幾點斤兩也不會有今天的江湖名氣?!?p> 馬定樞輕蔑一笑,道:“年輕人,勸你還是少點說大話,小心閃了舌頭,砸了你順泰鏢局的威名。”
薊云橋看著橫七豎八躺著的鏢師,心想:“老頭這招可謂是以退為進,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如果認慫服軟,當即就砸了順泰鏢局的招牌讓人恥笑,寧愿硬拼也不可叫他小瞧。”
薊云橋念起刀起,上步提刀一招“連環(huán)劈砍”掄出三圈刀花,刀刀直劈馬定樞面門,馬定樞只是仙足輕跳,左晃右閃,輕松躲開呼呼刀風。
薊云橋見他躲開,單手一揮,招呼剩下四名鏢師上前圍攻,那四名鏢師心領神會,兩名提刀攻上路,兩名攻下路,四柄鋼刀再一次分上下兩段朝他削來。
馬定樞輕斥一聲,一招“梯云縱”蹬地躍起又極快的落到四人身后,彎腰一擺,拂塵隨念而走,前端獸毛竟變得筆挺如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四人的后背處“噠噠噠噠”如驟雨急落,挨個點了穴道。頓時四名鏢師呆若木雞,動彈不得,只剩四對眼珠你看我我看你左右顧盼。
馬定樞袍袖一揮,拂塵甩向身后,對著薊云橋單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薊云橋見狀,這老頭是故意不先出招,以守待攻,頗有瞧不起他之意。見他猶豫不前,馬定樞笑道:“小娃娃,不如這樣,咱們打個賭,免得外人說我以大欺小,可敢?”
薊云橋礙于面子,其實內心一直猶豫,他知道今天遇上的不是一般的硬骨頭,硬啃只能自討苦吃,正愁沒有臺階下。那馬定樞早已洞穿他的心思,正好給了他臺階下。
薊云橋心想:“無論是個什么賭,也比現(xiàn)在和他硬碰硬來的有勝算,打輸事小,丟鏢事大,倘若真被老頭搶走鏢車里的東西,按照規(guī)矩除了要天價賠償之外,玷污了鏢局幾十年的名聲,自己和伙計還可能要落個身首異處的結果,不如先聽聽他的賭的是什么。”
他當即收刀入鞘,道:“豈有不敢,你說吧,賭什么?”
馬定樞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早已把江湖攬入懷中,而不是放在眼前,我對打打殺殺已經(jīng)毫無波瀾,咱們就賭接下來一個時辰內,這一會兒上山的人馬是奇數(shù)偶數(shù)!如何?”
薊云橋一聽,心里暗喜,“這人來人往,是單是雙,可真是天意,旁人左右不得,自己還有五成勝算?!?p> 假裝思忖了一會,道:“這辦法極好,甚是公平,我很喜歡,那么賭注是什么?”
馬定樞道:“老夫生平喜歡獵奇,最是喜歡世上的奇珍異寶,奇人怪事,當然對你們此次保的東西,也十分好奇?!彼E云橋心領神會,道:“明白,若是你勝,我便將箱子打開,滿足你的獵奇之心。若是我勝,你便不再阻攔我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