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攪亂兩池春水
程閣老一行人坐定后,有幾個大臣終于忍不住問道,“閣老,樓上這位真的是先皇的子嗣嗎?我聽聞他原是叛臣趙武吉的獨子。”
“龍玉就是最好的證明,況且他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他的身份是先皇親自蓋章認定的?!背涕w老語氣輕松,但是字字透漏著一股十足的底氣,這讓眾人不由的信服了幾分,他看了一圈眾人喜憂參半的模樣,
“我說的再好,你們總是心有顧慮,待會兒讓你們親眼看看龍玉。”
幾位大臣其實已經(jīng)確認了,只不過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畢竟誰也沒想到真正的皇子居然流落在外將近二十年,政事上更是從未有過接觸。于情他是正經(jīng)的皇位繼承人,他們不應該有所顧慮,于理,讓一個沒有任何執(zhí)政經(jīng)驗的人掌管朝政便是放任這個國家衰敗下去。不過,這些問題在程閣老出山的那一刻就不再是問題了,如他老人家一般的世間之大才從旁輔助,便是一個孩童也足以使王朝得以延續(xù),莫說這位落難的主子還是出自王府,更上過戰(zhàn)場,帶過兵,打過招仗,流過血,或許他才更懂得體恤民情,選他不失為一個上上之策。
“是她救我回來的?”趙恒像是不確定自己聽到的答案,在得到唐毅安肯定的眼神后,整個人都頹了下去,他不明白,為何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愿同他見一面,難道,是他之前會錯意了嗎?
趙成聽說夫人還活著,總算是松了口氣,至少他心里好受很多了,只是,公子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唐毅安趁機告退,這個場面他實在是看不得呀,要不說,千萬不要把一顆心放在別人身上呢,像他這樣一個人逍遙自在的不好嗎?
趙恒就那么坐著,手里握著白玉令牌,靜晚,蓬萊望仙峰,良久他終于起身,打起精神對趙成說,“去把底下候著的那些人請上來吧!”
顧十安拉著齊燁去了茯苓詩社,另一位伙伴被家中小廝請了回去,齊燁還很是鄙夷了一頓,“邵允深這家伙,忒膽小,男子漢大丈夫哪有像他這般聽話的,父親一喊立馬就跑回家了?!?p> 哪里是膽小,他們這位小伙伴的父親可是刑部尚書,平日里一絲不茍又生了一張嚴肅臉,加之經(jīng)常在大牢內獄打轉,氣息非比尋常,便是小孩子看了都要嚇哭的,可偏偏生了個兒子卻十分的膽小,從小就見不得殺生。
茯苓詩社位于城北的一塊開闊之地,原是前朝一位顯赫之家的后花園,三面環(huán)水,一條石拱橋連接中央一座十分氣派的蓮花臺。這家人沒落之后,府邸便荒廢了,再加上那段時間戰(zhàn)事吃緊,不少流竄的難民行那偷摸之事,毀了不少建筑。唯有這蓮花臺,可能是沒有什么珍貴的東西,保持的十分完好,漸漸地便有許多年輕人來次游玩,當朝茯苓郡主得知后,便在此辦了個詩社,廣邀才子仕女們一展才藝,這一辦就流傳至今。
二人才進園子,就被急哄哄竄過來的現(xiàn)任茯苓詩社設主楊淮禮,第一代茯苓詩社創(chuàng)始人茯苓郡主的孫子請到一邊,用看救星一般的眼神看著齊燁,“阿燁,你可一定要幫我,這個女子實在是太過分了,揚言咱們詩社里歷屆優(yōu)秀詩選都是垃圾,并且留下兩句詩,直言若是兩天之內無人對的出下聯(lián)便要茯苓詩社就此關門。”
顧十安沒好氣地說,“你不要理她不就行了,這女子如此狂妄,豈不知人外有人比她更強,就比如咱們阿燁,那可是文曲星下凡現(xiàn)真身呢!”
楊淮禮苦著臉,“誰說不是呢!我要是不理她就好了。”
齊燁在一旁說風涼話,“可你偏偏理了她,還和她打了賭,這賭注便是茯苓詩社關門歇業(yè)吧。”
顧十安看了眼楊淮禮,丟給他一個你沒事找事的眼神,便不理他了。
楊淮禮這下子怒了,氣焰高漲,像個潑辣的老婦一般指著齊燁的鼻子,“齊燁,我告訴你,是朋友就幫我一回?!?p> 齊燁扭著胖胖的身體坐在了顧十安旁邊,像是忽然對顧十安的發(fā)辮感興趣了。
楊淮禮氣的臉都紅了,要是讓奶奶知道自己玩兒脫了,丟了茯苓詩社的名聲,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他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兩人嘀嘀咕咕,氣勢十足,“齊燁,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告訴你!”
齊燁躲在顧十安身后,可惜顧十安太過削瘦以至于他的一大半身子還在外面,“告訴我什么也沒用,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調侃我的?嗯?現(xiàn)在想讓我?guī)湍??沒門,你要是被罰了,我一定去茯苓郡主面前替你求情去?!?p> 楊淮禮眼睛跳了跳,齊燁,顧十安你們兩等著,遲早有一天你們也會撞在我手里,“作為回報我讓我奶奶去勸勸你娘,不要再為你謀那些不切實際的前程了。”
也不知這話有什么魔力,顧十安眼睜睜地看著齊燁像一個圓滾滾的湯圓滾去楊淮禮身邊,滿臉開了花兒一樣燦爛,“我們是兄弟,說什么幫不幫的,走,我今天非得把那個誰打的滿地找牙?!?p> 楊淮禮望天,“齊燁,真讓你打架,你有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打架這種事我和小安就夠了,你負責教化就足夠了。”
這三人兩人出自皇家,除了顧十安一人只是官宦子弟,卻意外的志趣相投走在了一起。齊燁和顧十安一文一武,楊淮禮是啥都會一點,但也僅止于一點,因此常常被人說文不成武不就,可楊淮禮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仗義,真朋友,為人隨和,所以,他反而是最受歡迎的一個皇家子弟。
只不過,向來最為隨和的楊淮禮在兩個朋友面前總會一秒化身小嘴炮。
“阿禮,把對方的信息給阿燁說一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p> 楊淮禮給了顧十安一拳,“你還長進了不少呢,居然知道兵法了,不錯,說不準將來能當個將軍呢?!?p> 顧十安身手矯捷躲了過去,卻讓走在中間的齊燁受了這無故飛來的鐵拳,他忽然發(fā)起了瘋,將兩人追的滿園子亂竄,楊淮禮邊跑還不忘和顧十安吐槽,“阿燁真是個靈活的胖子,他這么有才不如將來給你當個軍師吧,至于我,可以幫你管管后勤什么的,咱們三個一起打天下?!?p> 齊燁聽了這話,氣也消了,他出身皇家,父親是宗親王爺,母親是溧陽郡主,早些年因為皇叔沒有子嗣,不少人攛掇著讓皇叔領養(yǎng)自己,從小身份特殊又敏感,極少有人愿意同他來往,可眼前這兩位卻是真正接納他,并且十分慎重的將自己也納入到彼此共同的未來。
其實,當個軍師也不錯啊,雖然他的身體不能上陣殺敵,但是坐在營帳里運籌帷幄同樣痛快,可不比在這京城里畏畏縮縮來的好。
三人打鬧間聽得一女子嗤嗤的嬌笑聲,園子里的一從小樹后轉出來一個女子,一身淡藍色廣袖留仙裙,梳一個飛天發(fā)髻,發(fā)髻斜插著一根墜著流蘇的金步搖,行動間長長的流蘇不安分地來回跳躍,攪亂了兩池春水。
一池春水是齊燁,另外一池是顧十安,還有一池結了冰的水塘楊淮禮。
這女子正是楊淮禮口中砸場子的主角,兵部尚書婁文萍的妹妹婁雅安,她盯著三人看了半晌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位軍師體格有些出挑!”
楊淮禮皺著眉頭擋在了齊燁身前,“你一個女子怎可如此無禮,他的體格如何與你有何干系?”
婁雅安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沒什么關系,我只不過是看他可愛,想逗他玩兒玩兒,倒是你,還不去搬救兵,小心茯苓詩社真的關門歇業(yè)?!?p> 被楊淮禮擋在身后的齊燁漲紅了一張臉,半是羞窘半是尷尬,顧十安卻是眼神四處亂瞟,除了剛才看了一眼,他再沒敢看一眼姑娘,年少的懵懂悄咪的發(fā)芽了。
齊燁沒有一絲準備猛然間被楊淮禮過與他并排站,“不巧,我的救兵就是他,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家阿燁的厲害?!?p> 察覺到婁雅安打量的目光,齊燁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頭,一顆心砰砰直跳,他不由地伸手撫了撫。
婁雅安只覺得眼前這個男子胖胖的很可愛,這么大人了還會害羞臉紅,“哦,是嗎?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可憐不識路的婁文萍終于記起海宴樓的位置帶著大夫趕到時,唐毅安請的大夫已經(jīng)為趙恒處理完傷口回去了,程閣老看著婁文萍氣的半晌說不出話,“我說你能不能分出一分心思花在周圍的人和路線上,得虧不是重傷,不然怕是神仙都等不到你回來,我也是,怎么就派了個路癡去尋路。”
婁文萍自知理虧,垂著腦袋默默接收老師的批評,“老師我知道錯了,我改,我明天開始就改!”
“這邊,這邊,你對著哪邊道歉呢?”程閣老把一旁的小幾拍的啪啪直響,他能堅持到這把年紀還老當益壯,得虧是有這么個讓他操碎了心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