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毒發(fā)身亡
趙恒挑眉,“這事我知道,既然你覺得不妥,那便自行處理去吧,待此事了結(jié)后,我有事交代你。”
這樣的態(tài)度是齊燁沒想到的,在他印象里,似乎他的這位表哥,即使貴為皇帝卻始終不曾有過任何一位帝王的通病,他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以致使啟元帝國內(nèi)任何一位平民都可以暢所欲言,無論是國事還是皇室秘辛八卦,從沒有人因此獲罪,個人言論權(quán)極其自由開闊。
此次關(guān)于母親溧陽郡主一事,在自己坦白之前,他明明知道卻未曾理會過,也許,他一直在等著自己做好一個關(guān)于此事的心理準(zhǔn)備。
若不是顧十安提醒自己此事必須盡早提上日程,他原是打算拖著的,這里面是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在,一則母親言論大逆不道,但也是僅止步與說,罪不至死,何況皇上為政懷柔,二則,自己寄希望于此事,希望皇上能因此將自己摘出去,他實在是不想趟這趟洪水。
如今,皇上將問題原封不動地推回給他,他又該如何回答呢?
“皇上,恕臣斗膽,不管您對我是用了什么心思,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私下里也有不少臣子籠絡(luò)與我,但是,林中燕雀餐風(fēng)食露慣了,是無法圈養(yǎng)的。至于我的母親言語犯上大逆不道,念其皇親國戚之份可保全一條性命,褫奪封號,流放千里以酌情處理,你看如何?”
趙恒本來是準(zhǔn)備走的,聽他說了這么一通無非是表達(dá)了一個意思:他并不稀罕這個所謂的皇位,請你另擇良人吧!
這倒是讓他沒有想到,自打跟著自己以來,他一直表現(xiàn)的兢兢業(yè)業(yè),從未有一刻懈怠,且擁有敏銳的政治覺悟和準(zhǔn)確的判斷力,再加上他原本就是皇家血脈,自己的確是將他當(dāng)作繼承人培養(yǎng)的。當(dāng)初他的父親爭奪皇位失敗貶為庶民,先皇不忍心便賜他一個侯爺?shù)目彰辽俪院炔怀睢?p> “不如何?!壁w恒淡淡開口,他尋了把椅子坐下,“燕雀尚自由,天經(jīng)地義,可倘若這燕雀原本并不屬于山林呢?若是強(qiáng)行留在山林難免不會為整個山林帶來禍患,這個世界人也好,物也好,原就是各有各的緣法,逃避是沒有用的?!?p> 齊燁泄了氣,他第一次抬頭直視趙恒,“您尚且壯年,為何?”
為何不愿坐這個皇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為何獨(dú)獨(dú)選中他這么一個向往自由的。
趙恒聞言目露神往,他有多久沒見過她了,日子越久他就越是驚慌,她會不會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存在了,仙山飄渺間盡是他們這等凡人所不能仰望的,“你可能聽說過,在我還是南陽郡王的公子時,我有過一位妻子外界傳聞她早已亡故,其實,她并沒有亡故,尚在人世,只不過,我們都有各自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所以我們只能分別,沒人知道我這三年來所做的比之其他帝王遠(yuǎn)遠(yuǎn)超出十年不止,是因為對于未來繼承這個帝國之人的一份愧疚,也是希望能早日與我的妻子重逢。程閣老當(dāng)初請我回來曾允諾過只要我能將整個國家從頹勢里拉出來,再挑選一位可靠的繼承人,我的責(zé)任就算完了,畢竟皇室對我而言只是給了我一條命再無其他助益,甚至因此我?guī)状坞U些喪命。這三年算是我還給皇室的,而你的責(zé)任也是與生俱來的,與我不同的是,你的人生頗為順?biāo)?,而且你背后的身世對你的助益不可謂不大,自然,相應(yīng)的責(zé)任就更大。所以,這不是我給你的選擇,也不是給你孤注一擲的后路,而是你必須承接的責(zé)任,如今我的責(zé)任已經(jīng)完成,而你,屬于你的責(zé)任才剛剛開始?!?p> 這一夜,齊燁徹夜未眠,雖然皇上并沒有明著說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躲不過這一遭了。
國家如今蒸蒸日上,只要自己踏踏實實奉行懷柔政策,讓整個國家得以休養(yǎng)生息,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是絕對不會出什么差錯的。
唯獨(dú)母親的存在,不妨說,是躲在暗處的父親的存在,才是他要面對的一個最大的困難,在他們眼里這皇位原本就是他們的,皇上此舉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若自己真的承襲了帝位,他們只會更加張狂,到時候,皇上的體面便盡數(shù)毀于一旦。
一個開啟啟元盛世的帝王該有的體面絕對不能丟失。
第二日,他早早去見了一面趙恒,然后拿著為數(shù)不多的幾件行李回了候府。
與此同時,文武科舉今日最后一輪公審結(jié)束,將由啟元皇帝分別選出文科前三甲,武舉前十甲。
“齊燁被趕出宮了!”這個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不到晌午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不少人幸災(zāi)樂禍,那溧陽郡主這下打臉了吧,整日耀武揚(yáng)威,口無遮攔,人家皇上英年有為,即便目前后宮沒有一人,但難保將來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傳位給她的兒子,何苦來哉。
而身處漩渦中心的溧陽郡主此時正氣急敗壞地沖跪在下首的齊燁撒火,一旁的侯爺臉色陰沉地看著一旁的夫人撒潑,終于沒忍住,憤而起身,一掌下去,黃花梨木的桌子竟然咔嚓一下堅持不住倒下了。
他氣急敗壞地指著溧陽郡主的鼻子罵,“壞事的婦人,全身上下只剩一張嘴,眼下居然還有臉說?!?p> 本來拿兒子撒氣的溧陽郡主被這一急轉(zhuǎn)直下的情形震的暈頭轉(zhuǎn)向,她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蔥白手指顫抖著,太過氣憤,胸脯正起起伏伏,“你個沒良心的,要不是你成日里念叨著皇位本該就是你的,要不是你說,祖宗有言:皇室子弟不得兄弟戕害,我會這樣做么!”
“你閉嘴,你個愚蠢婦人,你那腦子里裝的都是屎么?我讓你擺出一副皇太后的作為了么?你的兒子還沒有上位呢,你就迫不及待了,這下好了,你這個郡主頭銜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個問題?!?p> 溧陽郡主被平日里沉默寡言,對她從來言聽計從的丈夫狠狠地削了面子,再看見齊燁一臉窩囊的倒霉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橫腳便踢了上去。
齊燁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可眼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一對夫婦,同樣的黑心眼,在他們心里自己不過是個爭奪皇位的工具人。
一條胳膊被踢的麻了一片,其實一點(diǎn)也不疼,不知為何,他捂著胸口滾在了地上,他的心好疼,鈍鈍的像是被千斤頂壓住,無法跳動一下,“娘,我好痛啊!”他顫著聲說。
可他們二人沒有一個注意到他,似是覺得沒吵過癮,竟動起手來,因著周圍沒有下人,便沒人上前攔住二人,扭打間,溧陽郡主被丈夫一把推倒,她倒退間踩著了裙擺,一個趔趄,頭磕在了桌角,不過瞬間,她就感覺有幾股熱流從額頭流下,糊了她的眼睛。伸手摸了一把,瞪大眼睛,“??!血!血!”,從小金尊玉貴的人只見過別人的血,眼下竟然從自己的臉上摸了一把血水,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齊燁跪坐在地上,他用后半生的不自由和皇上作為交換打了一個賭,一個能保全他們一家三口的賭約,可眼前的一幕,生生將自己的砝碼打的稀碎。
輸了,是他輸了!
這時門外想起一道又尖又細(xì)的聲音,“皇上有旨,府中一干人等前來聽旨!”
除了有幾個人將滿腦袋血昏死過去的溧陽郡主帶下去包扎外,候府呼啦啦一片人跟隨著侯爺和齊燁跪旨。
沒人發(fā)現(xiàn),這位先皇的兄弟,如今的侯爺,齊燁的父親,他低垂著頭的臉上一派欣喜,雙眼之中精光大盛,有一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急迫感。
“故,朕欲過繼齊氏燁于朕膝下,百年后繼承大業(yè)?!?p> 精神太過恍惚,等他回過神來只聽見這么一句,似是不相信。什么?皇上要收養(yǎng)齊燁?這,這怎么可以,這絕對不行。
“齊燁,他并不是我的兒子!”
一言出,震驚四座,就連宣旨太監(jiān)也驚的目瞪口呆,旨也不宣了,指著他用細(xì)尖細(xì)尖的聲音質(zhì)問,“侯爺可知這話將會帶來什么后果?”
齊燁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父親,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悲戚而絕望,“父親!”
“我不是你的父親,你不過是溧陽郡主的私生子,我擔(dān)不起你這一聲父親。”男人十分冷情。
“不過是……私生子?”
齊燁看著他的父親,看著合府上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眼看著他們的表情變得猙獰,隨后像惡鬼一樣朝他撲過來,一張張臉,一口口地說著:私生子!
這下宣旨太監(jiān)也顧不上宣旨了,轉(zhuǎn)身就帶著人回了宮,留下一隊人馬守住候府的前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
皇上聽罷回稟并無意外,平靜吩咐道,“除了齊侯爺,其余人收監(jiān)大理寺,齊燁另住?!?p> “子覃這是準(zhǔn)備出手了,你的藥效準(zhǔn)備何時發(fā)作?”
宣旨太監(jiān)退下了,御書房的屏風(fēng)后面拐出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十分不正經(jīng)地靠在趙恒一側(cè),挑眉問,“就快毒發(fā)身亡了,你高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