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鐸不大關(guān)心這些家事,在他眼里,謝府就從未缺過一分錢。
所以從前沈氏的東西,除了幾樣他看著眼熟的,其他的還真覺得都是新鮮物事了。
“多謝母親?!敝x恒安端端正正給方氏行了一禮:“在外公家時,常有好事者說起母親的嫁妝,說我一個喪母之女如何如何,外祖母聽了很是生氣,將那些惡人都逐出沈府,不跟他們往來了?!?p> 謝恒安做出一副非常氣憤的樣子:“自打我回來之后,吃穿用度樣樣都是好的,爹爹,若是有人跟你也提起此事,你可萬萬不能相信他們!”
的確,自打謝恒安回到謝府之后,有說方氏對謝恒安不住的,也有說謝恒安刁鉆,故意與后母為難的。
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少不得要隨著跟在謝鐸身邊的謝家家奴傳道謝鐸耳朵里了。
現(xiàn)在見女兒說得斬釘截鐵,謝鐸倒是覺得自己多慮了。
一方面,在他面前,方氏確不是那心胸狹隘之人,另外,謝恒安如此懂事聽話,誰會不喜歡呢?
方氏笑吟吟地拉起了謝恒安的手,道:“恒安,這些謠言家家都有,你聽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它都在那里。若是不去管它,過段時間那些人倒覺得沒意思,就不說了,你不用事事都跟無關(guān)的人解釋了,咱們母女的心思,自己知道也就夠了?!?p> 謝鐸一時間非常感慨,覺得方氏這個續(xù)弦,當(dāng)真是自己娶對了。
謝恒安在心中冷笑。
這一番話上輩子她也聽方氏拉著她的手在謝鐸面前說過,只不過不是這一天,而是在祖母面前。
“你辛苦了?!敝x鐸看著方氏,柔聲說道。
方氏端莊的臉上出現(xiàn)了兩團紅暈:“我是謝家婦,為謝家人考慮是應(yīng)該的?!?p> 片刻之后,方氏又道:“老爺,雖說這些謠言咱們不必在意,但大小姐和先夫人的事卻馬虎不得?!?p> 謝鐸一揚眉:“你是說……”
“綠玉,去將我柜子下頭那個匣子里的賬簿都取來。”方氏吩咐道。
“是先夫人的嫁妝,老爺不理府上庶務(wù),一心在仕途上發(fā)展,恐將這些事都忘了。”方氏笑吟吟地:“這些嫁妝若是沈老爺與沈老夫人要,那就要歸還,若是他們不要,那就是大小姐的東西?!?p> 人都沒了,還看著這些嫁妝難過么?
方氏在心中冷笑。
她吃準(zhǔn)了沈府不會要這點小錢,自然要將這些東西拿給謝恒安添妝,這丫頭再怎么狡猾也只有十二歲,八年前她也只有四歲,這些錢,她當(dāng)然有辦法動手腳。
“巧了?!敝x恒安微微一笑:“在外祖父家時,外祖母也備了一本賬簿,是當(dāng)初給母親的嫁妝,但就是賬簿歷時太久,有些不堪用,特意讓我謄寫了一本,上頭都是母親的嫁妝,我這就取來讓父親過目?!?p> 方氏的笑臉漸漸僵住了。
那些嫁妝數(shù)額巨大,她已經(jīng)將其中的許多東西換成銀錢去放印子錢,這么多年來,靠著那些印子錢,方氏都給謝雨薇和謝月瑾攢了一筆,自己平日里穿戴精致,也少不了這些嫁妝的幫襯。
但同時,她也早早與文嬤嬤二人造好了一筆賬,這筆賬是謝恒安有一日長大,問起母親嫁妝的時候用來對付她的。
果然,這丫頭的心思不是空穴來風(fēng),而是平日里沈家對她耳濡目染的結(jié)果!
方氏在心中恨恨地想。
但好在……綠玉還沒有將賬本取來。
“既是如此,就用恒安的這本賬簿了?!狈绞喜坏戎x鐸開口,自己接過了話茬。
謝恒安朝著方氏一瞥。
方氏望著這對寒星一樣的眸子,心頭忽然沒來由的一緊。
她忽然覺得,自己對付的好像不是十來歲的小姑娘,而是更甚于她的對手!
沈家……真的能將這些都預(yù)料到了?
前朝龍威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綠玉送到了賬簿,方氏馬上就接過在手中,熱切道:“我這幾年打理家務(wù),對從前的事了解也不大多,正好有恒安這個賬本當(dāng)參考,我好再整理整理從前先夫人的東西,其中有錯漏,一定要糾正和補齊了。”
方氏說著話,便將賬本卷起來,又塞進了一旁的紅喬手中。
謝鐸看出了幾分方氏面上的不自然,便問道:“可是這賬簿有問題?”說著,朝紅喬伸出了手。
他一手拿著謝恒安取來的賬本,一手又要紅喬手中方氏備下的賬本,兩下一對比,自然就知道了到底是誰的問題,到那個時候……
紅喬漲紅了臉,看看方氏,又看看謝鐸。
謝恒安對著方氏,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
沈家二老根本懶得計較嫁妝這等小錢,更不可能做這種將送出去的嫁妝再造冊之事。
這本賬本,是謝恒安上輩子的一片心血。
她當(dāng)家之后,知道了方氏沒少糟踐自己母親的東西,便讓人一樣一樣找出追回,追不回的,也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長什么樣才行。
我亡母的東西,由不得任何人糟蹋!
謝恒安嘴角的笑慢慢消失,冷冷地盯了方氏一眼。
方氏閉了閉眼,輕輕搖了搖頭。
她本想趁著謝鐸心情好,自己與謝恒安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戲,然后趁機提出讓謝鐸過目沈氏遺物,謝鐸根本不理這些家務(wù),自然不知道自己動了哪些手腳。
只要謝鐸點了頭,那沈氏遺物到底有多少,就是這本賬本說了算,自己照樣還可以繼續(xù)從中得利。
謝鐸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謝恒安將目光從方氏身上移開,氣定神閑地望著窗外。
“怎么差了這么多?”謝鐸看向方氏。
“有差?”方氏也露出一副驚愕的表情。
謝鐸嚴(yán)肅地點點頭。
“我是從……從母親那里接過這些家務(wù)的,許是當(dāng)時弄錯了……”方氏面露難色,又帶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委屈。
謝恒安照舊不看她,目光游離在窗外,顯得對錢財之事很是不關(guān)心的樣子。
“當(dāng)真如此?”謝鐸合上兩本賬簿,一字一句問道。
“老爺,咱們家是缺那點銀錢的門庭么?我又何苦做這等事,給別人留下話柄……”方氏說著,眼圈一紅,馬上掩面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