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兩琴若是久長時

第十九章 十一月/再見

兩琴若是久長時 花隱之 3224 2019-07-10 13:00:00

  子夜時分/海底甬道

  秋雨是被子夜時分那個無一例外的嗚咽聲給驚醒的。

  他直愣愣地坐了起來,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蓋著的那條錦被,滑落到了地面上。

  寂靜的后車廂臥室內(nèi)空無一人,秋雨推開了那道厚重的石壁門。

  悠緩柔情的絲弦,正流瀉出一首《Playing Love》的夢幻飄逸,穿透了秋雨所有的神經(jīng)。猶如一根細線牽引著他,如幽靈般獨自穿行在藍色的甬道里。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充斥著秋雨的心,令他不能自拔。

  他在甬道的盡頭,看到了那個被包裹在玄色披風下的背影。

  她坐在一張琴凳上,空曠的四周被巨大的藍色玻璃包圍著,恍若一個夢幻中的舞臺。

  瘦削的身姿,掩不住背影的優(yōu)雅。卻孤獨的猶如那個海上鋼琴師,仿佛正在用全部的柔情,輕輕訴說著長達一生的憂思。

  那天夜里,在突發(fā)的狀態(tài)下秋雨并沒有仔細地去辨別過,這個包裹在玄色披風下的身影,到底和冷沫兒有什么不同。

  仔細回想起來,除了被寬大風帽遮住的那張臉。無論身高體形甚至是僅有的幾處裸露膚色,凡是能夠捕捉到的身體特征,都準確無誤地顯示著披風下的這個身影,確實是和冷沫兒一般無二的人。

  然而現(xiàn)在,一種可怕的直覺卻告訴秋雨。眼前這個仿佛用盡了全部生命去演奏的孤獨背影,和他平日里所見到過的那個淺吟淺笑、溫柔細弱的冷沫兒,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但他靜默地站在那里,任憑胸內(nèi)波濤翻涌,卻只是一動不動。

  琴聲漸漸消沉,空曠的四周愈發(fā)地安靜下來。那個孤獨優(yōu)雅的背影在琴凳上沉寂了許久,慢慢放下手中的大提琴。站起來,轉(zhuǎn)過身,朝著秋雨的方向默默地走過來。

  秋雨突然就聽到自己的心臟,發(fā)出了奇怪的“撲通、撲通”的聲音,隨著她的靠近,跳的越來越快。

  這種強烈的感覺,與他白日里和冷沫兒在一起時,那種波瀾無驚、淡然相處的感覺,竟截然相反。

  她走近他,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地,從他的眼前飄然而過。

  垂墜的帽沿下,半部冰肌玉脂的容顏上,透著些蒼白的唇角漫著冰一樣的冷漠。飄然而過的微拂中,帶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清冷的香氣。

  秋雨怔怔地望著那道飄過去的背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爆炸了出來。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呻吟了一聲,無力地靠在了石壁上。

  飄然而過的腳步聲頓然停止,稍稍遲疑了一秒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你......還好嗎?”

  空寂的四周,飄過來一道異常柔美動聽的音質(zhì),帶著一種莫名的關(guān)切,但仿佛又透著些冰冷的絲絲寒意。

  “不太好。”

  秋雨一邊搖頭一邊費力道:“喘......喘不上氣兒來,你的氣場……太強大了?!?p>  他大口喘息著,抬起了一對勾人魂魄的眼眸,沖著她苦笑道:“不過沒關(guān)系,一時半會兒......我還挺得住?!?p>  那半部冰肌玉顏上,微抿著的冷漠唇瓣顫動了一下,順著唇角咬出來幾個字:“跟緊我?!?p>  她轉(zhuǎn)過身,又繼續(xù)朝前走去,秋雨喘息著默默跟在了她的后面。

  他想起那個夜晚,自己粗暴地用槍頂著她的后背時,那玄色披風下毫無畏懼、默然清冷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剛剛那首,是《愛之曲》吧?”

  他一邊費力地跳著腳跟在她后面,一邊追問道:“拉的真好。沒想到......用大提琴來表現(xiàn)這首曲子,會這么好聽?!?p>  披風下的身影突然又停下來,扭頭看了一眼他的腳踝,放慢了速度。

  “有時間,我們......能再合奏一曲嗎?那天晚上,感覺真的很好?!?p>  她再次停下了,玄色的背影一動不動。只是低著頭站在那里,一直沉默著。

  空氣中開始流動著一種異樣的壓抑,壓得秋雨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又喘不上氣兒來,呼吸再次變得困難。他只得扶住石壁,把額頭抵在了冰冷上,咬著牙輕輕呻吟了一聲。

  聽到他發(fā)出更加痛苦的聲音,她似乎變得有些慌亂,飛快地返過身來扶住他:“你怎么樣?”

  這招果然管用,秋雨心想。

  盡管他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是裝出來的,也很痛恨軀殼內(nèi)的這副身體,最近為什么總是頻繁地出現(xiàn)狀況,給他惹了不少的麻煩,卻又無能為力。

  “沒關(guān)系,只要你......別不理我就成?!彼嫔n白,勉強著笑了笑。

  她卻瞬間冷了臉,霍然放開他。

  冰冷的片刻對峙后,寬大帽檐下似乎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她默默轉(zhuǎn)過身,又繼續(xù)前行。鬼使神差般,秋雨竟然也默默地站起來,又緊緊跟在了她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繼續(xù)跟著她,難道只是因了方才那一聲輕微的嘆息?

  不多久,她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來,推開了又一道石壁門。秋雨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間極為寬闊的石室,鑲嵌在石壁內(nèi)的燈光,將石室照射的如同白晝一般。

  石室中央擺放著一個畫架,一張幾凳隨意的斜置在畫架旁,地面上散落著一些顏料和畫具。

  秋雨在畫架旁,看到了自己那把心愛的吉它和那套潛水用具。

  “咦!你在這兒呢。”他不禁輕笑道,走過去拿起吉它來輕輕撫摸著。

  琴身上纖塵不染,指尖劃過琴弦時摩擦力的感覺,讓秋雨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能夠如此細致入微地對待他這把吉它的人,秋雨遇到的,還是頭一個。

  他坐在畫架前,抱起了那把吉它,興奮地搓了搓手,帶著些詢問的目光望向她。

  “介意嗎?”

  “隨意。”寬大的披風下,撂出來這冷冷的一句,轉(zhuǎn)身又朝外走去。

  “在這里等我。”她冰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詞:“不想迷路的話,就老實呆在這兒,免得大家最后找到的——是你的尸體?!?p>  秋雨怔了怔,一抬頭,望見她已經(jīng)推開了石壁的門,迅速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

  寅時/海底畫室

  秋雨心里不免有點失落,只好放下手里的吉他,站起來沿著石壁細細打量起這間石室來。石壁光滑的可以照得見人影,然而整個石室里除了他剛剛看到的那些擺設,似乎別無它物。

  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光滑平整的石壁,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試探著上下摸索著,果然聽到‘轟隆’的一聲,眼前霍然打開了一個壁面,現(xiàn)出一間陳設簡單卻設計精巧的臥室來。

  溫馨柔和的燈光下,光滑的絲緞臥具閃出誘人的紫色光芒,順滑垂墜在床面。聞得到那些臥具上,散發(fā)出的淡淡清香。

  秋雨莫名地感到一絲興奮,仰面倒在了那張床上。

  空氣中,輕輕浮動著一種獨特又似曾相識的清冷香氣。秋雨閉上眼睛,用力深深的呼吸著,唇角浮出的笑意更深了。

  他突然跳了起來,在剛剛碰過的壁面上又摸索了一遍找到了那個開關(guān),整個壁面又“轟然”一聲被重新合攏了。

  秋雨安靜的坐在了畫架前,拿起那把吉他隨手撥動了一下調(diào)出來一個音,修長的指尖緩緩滑動出一段杰西·庫克的《Broken Moon》來。

  他喜歡這首曲子。

  在無數(shù)個月光如水的夜晚,當他被那個夢境攪繞得無法安眠時,每每扣動這段美妙的旋律,都能讓自己紛亂不堪的思緒,慢慢的沉靜下來。

  燈光下的秋雨,安靜而美好。指尖紛瀉流淌的音符,猶如散落了一地的碎月,輕輕敲打在每個靈魂的深處。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秋雨余光一瞥,看到石壁的洞門大開。披風下那道清冷的身影抱著胳膊,正默然獨倚在門影深處。

  他微然一笑,輕聲問道:“在想什么?”

  凝滯的空氣中,突然傳來她深沉的呼吸。寬大的帽沿下,冷漠的珠唇輕啟道:“你……不該來這兒的?!?p>  “為什么?”

  “每個人都有他生活的軌跡,你......把我的生活......攪亂了?!?p>  她清冷動聽的聲音幽然道:“你該回到你的軌道上去?!?p>  秋雨轉(zhuǎn)過身,緊盯著那道默然獨倚的身影,眼底臥滿了深濃的疑惑。

  無言相對了許久后,秋雨站起來自嘲地笑了笑,將吉它仍舊放回到原來拿起的位置,拍了拍手道:“好吧,既然有人嫌我多余,那我只好回去,找那個不嫌我多余的人嘍!”

  他說完,走到門口,頭也不抬的越過她,徑直朝甬道里走去。

  披風下的身影,微微顫抖了一下,猶豫道:“你的琴!”

  秋雨回過頭來,攤了攤手笑道:“它放在這兒挺好的,反正有人照顧它,比對我這個主人還盡心。”

  寬大帽沿下,半部精致的容顏驀然沉落,隨后又發(fā)出一道輕微的嘆息:“……我送你?!?p>  夢幻般的藍色甬道內(nèi),默默行走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后。秋雨緊盯著自己眼前那道玄色的背影。

  她的步調(diào)幽柔沉緩,寬大的披風輕盈搖曳著,恍若一個翩然起舞的仙靈,帶著陣陣似曾相識、拂面而來的清冷香氣,讓秋雨仿佛生出了一種跨越了時空的錯覺。

  在離入口不遠處時,她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他幽幽說道:“你……應該去當一名演奏家?!?p>  秋雨怔了怔,戲笑道:“我能把這句話,理解為你喜歡我嗎?”

  她倏然低頭,沉默了片刻,輕聲道:“進去吧?!彪S后,轉(zhuǎn)身越過他,朝著來時的方向去了。

  望著那道漸漸飄去的背影,深沉的笑意凝固在秋雨的唇間,漸漸冷卻。

  為什么這樣的背影,會讓他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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