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譽強睜雙眼,努力地看著這位法力強大的家伙,看著他象只嗑了藥的大猩猩般在屋中不停地打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施的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發(fā)射模塊?試樣模塊?反射模塊?接收模塊?還是測試芯片?”
“對,測試芯片!一定是這塊芯片制造有問題??上М敵鯐r間太緊,竟然沒有測試一下測試芯片,法克,我這是陷入了法克的邏輯怪圈了嗎?”
李施覺得自己要瘋了。測試芯片是自己設計的,行動方案也是自己核定的,甚至連這臺設備都是自己測試組裝的。整機測試在豐克也做過,一切都沒有問題??墒堑搅诉@里,竟然被一臺可惡的電離爐測出了bug,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這個時候,李施已經不在乎什么任務不任務。他憤怒的是自己專業(yè)自信的崩塌。
“對的,當初芯片出廠后就沒有做過民用電磁測試。該死的電離爐,我怎么沒有想到用電離爐來進行bug測試,我好恨??!”
李施雙手抱頭,用力絞動著不多的頭發(fā)。在無盡的悔恨、難堪、憤怒、羞愧、驚訝、不可置信、難以忘懷、想自殺等等等等千百種復雜情緒的沖擊下,他終于控制不住地仰天長嘯一聲,嘩啦一聲沖破窗戶的阻擋,帶著一大片碎玻璃,向著外面的黑夜勇敢地沖了出去。
“哎……”
何譽想伸手阻攔,卻全身無力,手都沒有抬的起來。不過以李施沖出的速度,何譽就是想攔也攔不住。望著消失在窗外的身影,何譽只能低聲地補了一句:
“大叔,這是28樓??!”
屋中靜了下來。然后,何譽突然就感到體內出現(xiàn)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感覺,就和那次在礦場基地尋找鈦碳時一樣。
……
第二天清晨,當何譽還在夢中依依丫丫拼命掙扎的時候,房門被人一腳揣開。“咣”的一聲,終于將他從深深惡夢中驚醒。
“唔……是你啊,怎么又回來了?咦,你受傷了!”何譽清醒了些,終于看明白這揣門而入的,應該正是昨晚來的那位喜歡搗鼓電離爐的大叔。
想起昨晚的事,何譽突然惶恐起來。28樓,這人跳下去竟然沒有大事。而那設備中被自已手掌“吸”出來的東西,難道真的是這家伙口中所說的“芯片”?再想到他昨晚發(fā)飆時的口音,難道他是安全署一直在找的豐克人?
進門的自然是李施,自然派的大法師高手。
和昨天悄無聲息進到屋中,儼然一派高人氣度不同,今天闖進來的李施實在是……有些奇怪的狼狽。
他的臉上布滿了橫豎撇捺四個方向的傷口,看那傷口的走勢和統(tǒng)一,顯然是被半鋒利的玻璃割劃的。因為臉本身有些大,搞的象一幅20世紀的抽象畫,讓人看了不明所以。
他的脖子、手臂等外露的皮膚上,都是一道道暗紅的血痕,象是被什么堅硬粗糙的東西生生刮蹭出來的。
他的袍子上滿是污七八糟的各色斑痕,雖然明顯已經清洗過,但依然散發(fā)著陣陣惡臭,據何譽不太確定的猜測,這可能是沾染了樓下附近那座露天廁所里的污物。
最慘的是他的腿,昨天還玉樹臨風地矗立在這里的,十分完整的兩條?,F(xiàn)在竟然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條半。何譽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另外半條小腿已經反折到了他的身后。要不是他這模樣實在怪異,何譽差點就懷疑這是一位高明的柔術師,竟然能夠將自己的腿對折起來。
“哼……”
李施憤憤地哼了一聲。不是對何譽,而是對自己。
說實話,昨晚當他躍出窗口之后不到1秒他就已經反應了過來??墒撬纳矸▽嵲谔昧?,多年勤修的外功在蹬腿發(fā)力的時候成效顯著。撞碎窗框和玻璃之后,他象一顆出鏜的炮彈遠遠地飛離了墻面。身在遠離建筑的半空之中,借物減緩下墜的方法完全無法使用。
沒關系,他可是大法師。這點小事算什么,李施想。他本能地運轉功法。只要進入自然態(tài),他可以是一陣風,可以是一只鳥,可以是……一塊磚頭。
可是,因為急火攻心,因為法力損耗,他的功法竟然沒有運轉成功,這種事情在從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他就象塊笨重的磚頭一般墜落著。
不愧是大法師,即便在這時,他還只是有一點慌張。以他的心智和能力,只要稍緩一口氣,調整一下,他就能在最后落地時來個動力緩沖,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下落的正下方,是一個露天廁所。是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露天。
這是一個直徑10多米的圓形大糞坑,完全的露天,就象一張幾百年沒有漱過口的大嘴,每時每刻地向上噴吐著陣陣惡臭。
李施正努力集中精神計算著離地的高度,鼻中卻忽然聞到一陣極為濃烈的氣味。怎么形容呢,嗯,就象魔尸學派那些老巫婆用殘尸配制出來的魔藥,只不過這次的氣息要比普通魔藥強烈了千百倍,以至于瞬間他就被熏的幾乎暈了過去。這樣一來,算計好的緩沖動作也做不出來了。當然,就憑他選的落點,再好的動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萬幸,萬幸的是,他腳下的那座露天廁所,已經十多年沒有認真清理過了。
廁所,準確的說是糞坑,積滿了陳年的糞便,軟硬適中,深度合適,象一床數(shù)米厚的復合物軟墊,具有極佳的緩沖作用。除了氣味觀感觸感差點,緩沖效果甚至比消防所用的救生氣墊還要好了許多。
幸運的李施,就象一名勇敢的極限跳糞運動員,從高達28層樓的高處一躍而下,噗的一聲輕響,沒有帶起一絲的糞花,以一個極其完美的姿勢扎進了,呃……呃……呃……,扎進了這個大糞坑。
在無數(shù)不可描述的固體、液體、氣體的撞擊、摩擦、擠壓、翻滾、揉捏、滲透、充斥之下,李施奇跡般地與池底來了一個輕輕的接觸。
李施真的很幸運,經過坑中混合物的層層減速,他最終只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就做到了安全著陸,成功的完成了這次難度系數(shù)3.0的極限一跳??上У氖?,因為是夜晚的關系,到場的觀眾不算太多,只有幾十名具有良好定時排泄習慣的流浪漢,光著屁股蹲在坑邊目瞪口呆地見證了李大法師的絕世一跳。
大法師就是大法師,在落入糞坑的瞬間依然冷靜地完成了閉氣、捂臉這兩個關鍵動作。而后,在經歷了撕心裂肺的不可名狀的可怕情境之后,他又忍住昏厥的痛苦勇敢地拖著斷腿掙扎了出來。
脫身之后,李施的第一反應是:跑,捂著臉快跑。
不是因為豐克人的身份,他是覺得沒臉見人。雖然手一直捂著臉,但……就是覺得沒臉了。
堂堂魔法學會最年輕的大法師之一,堂堂雙博士學歷的高知人才,堂堂自然派的大弟子,堂堂風流倜儻老帥哥。如今卻,卻裹了一身的陳年積糞,這…這…這讓他如何抬的起頭。
這一刻,李施完全不顧體內法力的枯竭,強行運轉功法,象一只剛剛從下水道鉆出的老鼠,吱溜溜地竄向了遠方。
一個時辰后,在城外佳林河支流的河水中,出現(xiàn)了一名渾身赤條條的夜游人。雖然現(xiàn)在已經開春,但河水還是挺冷的。更因為是夜晚,缺少陽光照射的水面上還漂著薄薄的浮冰。這時下水實在需要些勇氣。但李法師完全不在乎這些,他只是希望水流能夠再急一些,能夠將他全身上下乃至指甲縫、雙眼皮、屁股溝、胳肢窩等所有地方的臭味都沖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