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上了馬車,傅矜的神色仍是懨懨地提不起勁來,薛嫵真是好氣好笑,讓人拿了靠枕來,讓她在馬車上又睡了一覺。
等到了麓真寺,傅姑娘這才算補(bǔ)足了覺。
大晉向來很注重寺廟的東西,因而寺廟的規(guī)矩森嚴(yán),不論多么顯貴的家世,到了寺的階梯下,也得乖乖下馬車,步行上去,以顯誠心。
當(dāng)然,考慮到來寺廟的大多是婦人,寺廟的階梯大多不會建的過多,讓人走不上去。
可麓真寺的階梯,卻比其他寺廟多上一些,對傅矜等人也是實在夠嗆。
等好不容易走完這階梯,一行人里頭只有薛嫵體力最好,還算輕松,剩下的,就是傅欣傅皎這些個年輕少女,也走的有些臉色發(fā)白,至于體弱的傅矜和年邁的傅老夫人,前者已經(jīng)抿著唇一言不發(fā),顯然有些不舒服,后者則將身子依靠在嬤嬤身上,慢慢休息著。
薛嫵有些后悔,早聽說麓真寺與其他寺廟有些不同,卻沒想到連個臺階都比別人來的不容易!
等一行人休息好了,這才往里頭走去。
有僧人出來迎接,帶著他們?nèi)デ蠛灐?p> 求簽是很通常的過程,僧人拿了個簽筒,讓每個人一一抽了,但這簽上的字卻很晦澀難懂,老夫人看了半晌,問詢何意。
那僧人雙手合十:“圓智主持的簽,只主持一人解得,小僧羞慚?!?p> 傅老夫人只好讓人將簽收好,屆時讓圓智大師解簽。
傅矜看了看自己那簽,上頭游龍走鳳似的,不知寫些什么,抿了抿唇,遞給青亦收好。
抽好簽之后,僧人便帶著一行人往廂房休息片刻,奉上熱茶,稍作休整。
等時辰差不多了,傅老夫人這才帶著兒媳和孫女兒,去見圓智大師。
圓智大師是麓真寺的主持,名聲很出名,但卻輕易不見客,薛嫵之前派人來麓真寺探尋,其實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若不成便換其他的大師也是可以的,卻沒想到,圓智大師竟然應(yīng)了下來。
等到了圓智大師見客的廂房,門外有個年紀(jì)不大的年輕僧人站著,問明了身份之后,請幾人進(jìn)屋,卻說只需兩人進(jìn)屋,其他人都要在外頭等著。
這規(guī)矩是早有耳聞的,只聽人傳圓智大師為人解惑,有時要一人解簽,有時兩人,有時又不作要求,讓人很摸不著頭腦。
她們此行正好六人,如何進(jìn)去倒是個問題了。
韓氏此行帶了傅欣傅皎兩個女兒,但到底心是偏的,此刻看了看傅欣,也不說話。
薛嫵自然是想帶著傅矜的,而老夫人一向與傅皎這個孫女兒不親近,彼此看了看,都在斟酌著怎么辦。
傅矜坐著撐著腮,有些懶洋洋的:“阿娘你帶著祖母先去罷?!?p> 這安排其實也合理,按著身份,老夫人和薛嫵是應(yīng)該一起進(jìn)去的。
薛嫵看了她一眼,見她并無勉強(qiáng),也就沒有意見,于是扶著老夫人就先進(jìn)了廂房。
韓氏幾人就在外頭閑坐等候。
傅皎知道是大姐姐替她解了圍,羞怯地笑了笑,就在傅矜身旁安靜的坐著,也不擾她。
韓氏一向?qū)@個庶女不苛待也不過問,倒是沒想到什么時候她竟然與傅矜這么親近了,詫異了片刻,也不在意,大房對她們母女并不差,只要這樣,她也不會想著非要讓庶女低賤到泥里去才甘心。
薛嫵和老夫人沒一會就出來了,出來時面色并無異常,大約解的簽并不差。
等她們出來了,韓氏帶著傅欣進(jìn)去,她求的是子嗣和傅欣的婚姻,解出的簽雖然不算好,但也不差,讓韓氏高興的是,解出的簽竟說她兩年之內(nèi)很可能會有子嗣,韓氏很高興地同老夫人他們說了,卻回想起圓智大師說完這句后的叮囑:“若是施主一心向善,方可保此子平安?!?p> 這話說的讓韓氏有些心驚,但她自然不會同老夫人說這些。
而后又是傅矜和傅皎進(jìn)去。
圓智大師身為麓真寺的主持,年紀(jì)應(yīng)該不小,看上去卻只有不惑之年,穿一身樸質(zhì)的袈裟,手邊拿著一串佛珠,看起來很和善。
見到兩個人進(jìn)來,他先雙手合十見禮,而后看向傅皎:“請施主的簽與老衲看看。”
傅皎本想著先解大姐姐的簽,聞言看了傅矜一眼,見她沖自己抬抬下巴,這才遞上簽去。
圓智大師看了看簽,片刻之后,沖傅皎念了句阿彌陀佛:“施主一世行善,不與人惡,此后有貴人相護(hù),必然一生圓滿?!?p> 傅矜看了他一眼。
別的大師解簽大多語言晦澀不清,這圓智大師倒是很不同,說的直白明了,仿佛很肯定。
傅皎驚喜地沖圓智大師行禮,她沒什么偉大志向,正想一生平安,如今聽圓智大師這么說,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了。
而后圓智大師又轉(zhuǎn)向傅矜。
傅矜遞了簽過去。
這次圓智大師倒是看了許久。
而后依舊念了一句佛號:“施主此簽,老衲不敢擅解。”
“哦?”傅矜笑了笑,“請大師賜教?!?p> “不敢賜教。緣世蹉跎,復(fù)又重來,此緣老衲解不得?!眻A智大師慈藹道,“人世辛苦,施主卻保持本心,必得好的因果?!?p> 傅皎聽得云里霧里,不解其意,傅矜卻是正色看向了圓智。
這主持依舊笑著,仿佛堪破了所有,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傅矜不說話,只是回以一笑,雙手合十回了一禮,而后才同傅矜一同出去。
等門推開,薛嫵等人已經(jīng)站在外頭了,她進(jìn)去的有些久,薛嫵顯然已經(jīng)有些急色。
日光照在眼里,傅矜瞇了瞇眼,沖著薛嫵笑的很乖。
圓智說這人世辛苦,她卻并不覺辛苦,有這樣的緣法重來一遭,她不僅要自己過得快活,也要想護(hù)著的人活的快活。
誰來破壞,她都不會善罷甘休。
少女的眸子又黑又亮,仿佛即將刺破所有的黑暗,她站在那里,娉娉而立,只是及笄的年歲,卻帶著懾人的魄力,那瘦弱的肩,好像扛著重?fù)?dān),卻絲毫不彎脊骨。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笑,就讓人迷了眼,驚艷而不敢侵犯。
薛嫵說不清什么感覺,只是莫名有些心酸,走上前,也不問她解了什么,只是牽著她:“回罷,娘叫廚房給你做了桃花酥?!?p> 所以跟娘回家,有你喜歡的桃花酥,有你喜歡的游記,別的什么,都跟娘說,讓娘給你扛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