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開國后,與西夏、遼國戰(zhàn)事不斷,無奈西夏和遼都是兵強馬快,梁朝一直屢落下風(fēng),只好締結(jié)盟約,允許西夏和遼國年年“進貢”,然后由梁朝“恩賞”歲幣。歲幣賞得多了,財政便有些捉襟見拙,朝庭便特許富戶捐官,捐的也都是些虛職,一般人便喚作員外。如此長年累月下來,梁朝的員外也多起來。
李平松也是隨手捐了一個,因此文水縣人人喚他李員外。
在文水縣,他原本有個更拉風(fēng)的外號喚作“李半城”,因為縣中半數(shù)糧鋪都是他的,又與江縣丞是兒女親家,因此文水縣城,大概可以說是有一半是他的。捐了員外后,李半城這外號雖被人叫得少了,他的威儀卻是更甚往昔。
此時見吳天進來,李平松嘴里應(yīng)道:“吳捕頭稍待?!?p> 過了一會,他擱下筆,將信紙吹干、折好,喊門外的仆役取了,吩咐道:“送去兵馬司給張參將?!?p> 待那仆役遠去了,李平松方才起身在吳天上手邊的位置坐下,嘆道:“多事之秋啊?!?p> 吳天道:“此時還未入夏,員外就擔(dān)心秋天了?!?p> 李平松道:“遼人要的糧食應(yīng)該能在出發(fā)前備好,不能再出意外了?!?p> 吳天道:“你讓我查的事,略有些眉目了?!?p> 李員外喝了口茶,等吳天說下去。
“前天入城的,有個叫苗慶,應(yīng)該就是那股匪徒的眼線。住在朔風(fēng)客棧,每天起早就在集市里打聽,看著像是個盤貨的商人,但卻對商賈之事毫無了解,倒是對糧食,鐵器,藥材這些東西頗感興趣?!?p> 李員外問:“你沒打草驚蛇吧?”
吳天搖搖頭,道:“沒有,他如此大擺大搖的晃悠,定是還有人接應(yīng)他,但還沒找到,我派人跟著那苗慶,總有他露出破綻的時候?!?p> 李員外臉上掛起一絲冷笑,道:“這股土匪膽子不小,劫了我的糧,卻還敢入城來。”
吳天沉吟道:“糧食被劫的現(xiàn)場我看過了,時間、地點、路線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現(xiàn)場的痕跡看來,這批人動作利落,殺人果絕。最難得的是人人帶馬,來去如風(fēng)。肯定是老手,但附近的幾股山匪不會有這個實力和膽量動你的貨,卻猜不出來是哪里冒出來的人馬。”
“苗慶進縣城的目的呢?”
“目前還不知道,總要小心才是?!?p> “小心些啊小心些,諸葛一生唯謹慎……”李平松瞇起眼想了想,又叮囑道:“他們派了個如此打眼的進來,應(yīng)該是為了吸引視線,暗中定還有小動作,你把縣里的生面孔都篩一遍吧?!?p> 見吳天表情似在思量,李平松問道:“怎么?”
吳天沉吟道:“說到生面孔,我遇到一個人,有些意思……應(yīng)該不是那股匪徒里的,但他把羅乙貴殺了……”
李平松眼睛一瞇,心中已有殺意,他不在乎一個賴漢的死活,但李家的威勢不允許有人挑畔。于是他冷然道:“這個人是沖著我來的?”
吳天再好用,也是江縣丞的人,他打算讓管家周來福來處理。
“應(yīng)該不是,我試探了一下,也不是那股匪徒里的。似乎是路見不平,看不慣羅乙貴罷了。但他用的方式,有些獨特……”吳天知道李平松的心意,嘴里接著說道:“應(yīng)該不會有別人知道這事是他干的。”
這是在勸李平松不要為了一個小人物平白得罪人了。
“獨特?”
吳天將現(xiàn)場的痕跡一一說了,又沉吟道:“他布置這些,反而更能引人注意。我猜不透他的目的是什么。”
李平松不以為然地說道:“也許就是故布疑陣,讓你拿捏不準,然后不捉他罷了。”
“不想被捉,這個人應(yīng)該會有更好的辦法?!眳翘煲廊徊唤猓瑖@道:“此人年紀輕輕,已經(jīng)心思深沉,行事滑圓,而且臉皮極厚,不一般吶……”
“年紀輕輕?”李平松心念一動,忽然展顏笑道:“老夫描述一個人,吳捕頭看看,與你說的是不是同一人。”
吳天訝然,轉(zhuǎn)頭看向李平松。
“十六七歲年紀,來自蘇州,身量頎長,面容俊雅,衣著華貴,可能還有一些絮叨……”
李平松說完,吳天已然愣住。
“員外你認識他?”
李平松撫須一笑,頗有些高深莫測地瞥了吳天一眼,道:“你可有聽說過顏???”
“大梁怎么會有人沒聽說過顏恪,十六歲的一甲探花,入仕不到八年,如今已是一州刺史……”吳天忽然抬眼道:“你是說他是……但年紀也不符啊。”
李平松觸動了思緒,嘆道:“大儒王慎曾有一語‘顏家此子良材美質(zhì),他日可為天下宰執(zhí)’,當(dāng)時顏恪不過十三歲而己,王大儒眼光之毒辣,讓人心驚啊。”
“員外是想說什么?”
不理吳天的面帶疑惑,李平松自顧自喟嘆道:“同樣是商賈起家,顏家如今可發(fā)達嘍……他家三子兩女,長女相貌極為出眾,被納入四皇子府,雖不是正妃,想來必將得寵,這可是皇親吶皇親。另外,還有長子顏忱打理家中商事,老夫與他打過交道,居然都有些怵他。次子顏恪你也知道,人稱‘儲相’……嘖嘖,羨慕啊,老夫拼博一生,也不過是希望我李家有這樣一天……”
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啊。
吳天聽了只是點了點頭,他對這些并不感冒,皇親什么的,對他而言太過遙遠。
卻聽李平松又說道:“這顏家的第三個兒子,應(yīng)該就是今天你見的那人了,是叫顏懷,沒錯吧?”
“顏懷?”吳天一愣,說道:“不叫顏懷,他自稱林啟,說是被人掐暈在野外,失了記憶?!?p> 李平松沉吟起來,過了一會又說道:“應(yīng)該就是他,許是惹了什么綠林惡漢,報的假名而已。不然這也太巧了,顏老三剛在祁縣失蹤,兩天后在文水出現(xiàn)一個各方面都相符之人。”
“員外你既然認得,一見面便知?!?p> “不過是一個后輩而已,老夫未見過?!崩钇剿裳陲椬⌒闹袑擂危首魃畛恋卣f道。
吳天想了想說道:“別的都好說,像那樣絮絮叨叨的人,確實不多。”
“呵呵,有趣,這樣吧,明日以大郎的名義邀他來家中坐坐。若真是顏家老三,也可以借這東風(fēng),攀一攀前程不可限量的顏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