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丁白纓

　　轟?。?p>　　夏季天氣古怪多變，前一陣還是晴空萬里，一眨眼的功夫就烏云密布，雷光閃動。

　　李晉抬頭看了看這酣暢淋漓的大雨，心道劇情里沈煉不帶傘看來也情有可原。

　　這時候，山間石階上一個身影一陣小跑，躲進(jìn)了他所在的這方?jīng)鐾ぶ小?p>　　李晉打量了面前這個一身水綠衣裳的女子，待對方轉(zhuǎn)過臉來時，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北齋！

　　“你也有不帶傘的時候。”

　　“??？”北齋，或者說是妙玄，有些迷惑不解地看著亭子里這個說怪話的書生。

　　“來永安寺送畫也不帶把傘?！崩顣x打量著眉目如畫的文雅女子。

　　“不帶傘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來送畫的？”

　　“我不光知道你是來送畫的，我還知道你就是北齋先生，是不是，妙玄姑娘?！?p>　　妙玄后退了兩步，貼著亭子邊緣，外邊飄來的雨線加重了她如云秀發(fā)和肩頭衣料的濕痕，目光里充滿了警惕：“你究竟是什么人？”

　　果然還是太嫩了，這不是間接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嗎！

　　李晉指了指旁邊的長椅，笑容和氣：“妙玄姑娘別緊張，我也是明公的人。”

　　妙玄聞言，稍稍放松了下來，問道：“我沒見過你，是明公派你來的？”

　　“明公下屬眾多，妙玄姑娘沒見過我也屬正常，我在這里與姑娘相遇純屬巧合?！?p>　　“那你來這里做什么？”妙玄在另一邊的長椅上坐下，扭頭好奇道。

　　李晉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猶豫半晌，才開口：“其實(shí)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的一點(diǎn)私心，我正在找丁白纓丁師父，聽說她來了京城，不知道妙玄姑娘能否引見？”

　　妙玄說道：“你們都是明公的人，還需要我來引見？”

　　“明公下屬眾多，互相之間也不是彼此熟悉的?！?p>　　“你為什么不去找明公?！?p>　　“呵呵，若是明公肯答應(yīng)，我也不會求助于姑娘。妙玄姑娘，我想見丁師父一面并沒有其他想法，只是聽聞她是戚家刀后人，想向她請教一下刀法倭刀術(shù)?！崩顣x一臉誠懇。

　　“你一個書生，會用刀嗎？”妙玄一臉懷疑。

　　“不會才要學(xué)，這世道，只會動筆，不會動刀，活不久的?！?p>　　妙玄聞言，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父親就是只會動筆不會動刀的書生，深深看了面前這個笑容溫和的書生一眼，點(diǎn)頭道：“好，我?guī)湍銌枂柖煾?，你把家中地址給我?！?p>　　“多謝妙玄姑娘！”李晉拱手一禮，喜不自禁。

　　這日，李晉下差回到家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三個人坐在廳堂里等著自己了。

　　丁白纓，還有她的兩個徒弟，丁翀和丁泰。

　　“沒想到，錦衣衛(wèi)里竟然有人敢冒充明公的手下。我們隨便一查，你就露餡了?！?p>　　丁白纓放下茶杯，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笑意。

　　李晉看了一眼依著梁柱的丁翀和站在丁白纓身后的丁泰，隨手將繡春刀丟給丁翀。

　　下意識接住繡春刀的丁翀愣了一下，狐疑地看著面前的男子。

　　李晉卻沒看她，而是從她面前走過，在桌前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才說道：“我也沒想過能真的騙過你們，只是想見上丁師父一面?！?p>　　“聽北齋姑娘說，你想向我討教一下倭刀術(shù)？”

　　“討教不敢，只是希望丁師父能將倭刀術(shù)傳授與我?！?p>　　丁白纓臉上的譏笑更重：“我為什么要傳授你倭刀術(shù)？”

　　“丁師父，能單獨(dú)談?wù)剢?？”李晉看了看旁邊的兩個徒弟一眼。

　　“我們沒什么好談的，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取你性命?！?p>　　丁白纓的話一出，兩個徒弟都做好了拼殺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李晉輕笑道：“不談過怎么知道沒得談？更何況在下的命就在這，早取晚取都是取，何必急于一時呢？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你師兄將來著想，也該聽聽我的話，丁師父?！?p>　　丁白纓臉色微變，盯了他半晌，才揮揮手讓兩個徒弟到屋外去。

　　她板著臉：“有話快說，要是有一句廢話，我立刻取了你的性命！”

　　李晉給彼此倒了茶，做了個請的手勢，也不管對方如何，自己拿起茶杯邊喝邊道：“丁師父對陸大人的情……情誼，在下深感佩服。陸大人追隨明公，也就是信王，鏟除閹黨之事，也是為國利民的大事。

　　八年前，薩爾滸之戰(zhàn)，我、陸大人、沈煉還有郭真郭公公，四人是一起從修羅場里殺出來的生死兄弟?！?p>　　他看向丁白纓，“可惜啊，我們四人的生死情誼到頭來卻抵不過信王的一句話。郭真幫忙在新造的寶船上動了手腳，差點(diǎn)害死皇上，也算是為信王立了大功?？梢晦D(zhuǎn)眼，等來的不是褒獎，而是滅口，真是讓人心寒?！?p>　　“你胡說什么！”丁白纓一手按在刀柄上，面露殺機(jī)。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中元節(jié)那天晚上，北齋女扮男裝引郭真到明時坊的金陵樓，你們設(shè)局殺他，店內(nèi)伙計(jì)各個一刀斃命，想必出自丁師父師徒之手吧?！?p>　　李晉伸手做了個砍的動作，“不過就算殺了郭真滅口，你們還有隱患，錦衣衛(wèi)案牘庫里仍留有內(nèi)官造船的工冊，上邊可是有郭真的簽名畫押，要是讓人順藤摸瓜查下去，勢必會牽連到陸大人。因此，我猜你們的下一步就是要?dú)ピ齑赃@份最后的證據(jù)?！?p>　　丁白纓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卻早已經(jīng)是翻江倒海，驚駭不已！

　　她伸手抓住茶杯放到嘴邊喝了幾口，借機(jī)平緩心中的情緒。

　　李晉見她這欲蓋彌彰下意識的遮掩動作，心中不覺好笑。

　　喝完一杯茶，丁白纓也冷靜了不少，瞥眼看向他，說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看來我確實(shí)該殺你滅口?！?p>　　李晉不慌不忙，繼續(xù)說道：“就算殺了郭真，毀了造船工冊，斷了追查的線索，你們真以為能平安無事嗎？”

　　“難道不是？”丁白纓反問。

　　“信王想要除閹黨，就必須登上皇位，想要登上皇位就必須得到魏忠賢和他的閹黨的支持，想要得到魏忠賢的支持，皇上落水的事情他就半點(diǎn)不能沾上。

　　所以，對于信王來說，接觸過這件事的人，無論郭真、北齋、陸大人還是丁師父你們師徒三人，全都是破綻?！?p>　　李晉緩緩道來，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丁白纓的心上。

　　李晉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看清這個事實(shí)的，也許是早就看清了，也許是在沈煉和信王見面后，信王直言要?dú)⒈饼S的那一刻，她才看清楚對方的心狠手辣。

　　半晌，丁白纓才開口道：“難道你有辦法改變信王的心思？”

　　“沒有。信王要除閹黨的信念就與陸大人想要出人頭地?fù)Q個活法的信念一樣堅(jiān)定，誰也動搖不了，哪怕是最親近之人！”李晉說道。

　　妙玄不行，丁白纓也不行，兒女情長，兄弟情誼都不會成為他們的牽絆。

　　“那你還說這么多？”

　　“我改變不了信王和陸大人，但卻能救陸大人一命。八年前可以，八年后一樣可以！到時候陸大人醒悟之后，你就帶著他遠(yuǎn)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隱姓埋名的生活吧?！?p>　　丁白纓沉默了許久，思考了許久，最后拿起桌上的戚家刀，起身朝屋外走去。

　　“有空的時候，就來南郊辛竹坡，我每日辰時到申時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