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弛素來自譽獨得季良秋官劍真諦,便是同輩中的武學(xué)第一人李小妖,在劍法上也不逞多讓。
以他對秋官劍的了解,只看蘇白起手的姿勢,就猜到他要施展波濤夜驚,是以不慌不忙,只將手中枝杈一橫,攔在蘇白劍招的必經(jīng)之路上。
兩相交錯,蘇白一劍受阻,當(dāng)即變招,枝杈橫掠一掃,風(fēng)雨驟至!
張一弛亦是從容應(yīng)對,手腕擰轉(zhuǎn)半圈,楊樹枝從上往下斜刺,正擋住蘇白劍勢。
他甚至饒有閑情在心中暗暗點評:“波濤夜驚、風(fēng)雨驟至,這兩招是秋官劍起手式,這季伏臣真是個書呆子,以為過招跟練劍一樣,是一招一招比劃的嗎?也好,我就陪他試招,以我的劍法必定滴水不漏,他自然……
“等等,怎么會是這招?!”
只見蘇白搶步而來,樹枝直刺中宮一線,一招明河在天,堂堂正正不見變化,卻浩浩蕩蕩無可匹敵!
這一劍,似能掃凈烏云,劈開夜幕!
明河在天于秋官劍練法中尚在后頭,并不與風(fēng)雨驟至銜接。
蘇白前兩劍確實是按部就班,照著劍譜運劍,但方才一瞬,腦海忽而放空,就如之前面對韓杰時,眼中再無外物,只一式又一式的劍招!
而這一次他沒有克制自己,順勢便將這一劍刺出。
張一弛渾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大吃一驚。
但他畢竟是有真本事在身,險險變招,止住蘇白攻勢,同時急步后撤,意圖退出蘇白劍圍。
蘇白的步伐卻比他還快!
妖師大禮包不止七級秋官劍,還有七級尋梅身法!
蘇白欺近,又是一招山川寂寥,將一根脆弱樹枝,蕩出仿佛吹滅青山綠意的肅殺烈風(fēng),籠罩張一弛周身。
“這劍法……這劍法……怎么可能?”
張一弛更是驚詫萬分,使勁渾身解數(shù),連使三劍,才破開山川寂寥劍勢。
而下一劍,已然臨頭。
形勢由此變化,蘇白將秋官劍徹底施展開來,好似沉浸劍道幾十載的老宿,招式圓潤流暢、老辣無缺,仿佛狂風(fēng)暴雨般傾斜而出。
若非只是試招,蘇白每一劍都為破招而去,并無傷人之心,否則縱使只是樹枝,張一弛也早就飲血當(dāng)場。
繞是如此,張一弛也被那密不透風(fēng)的劍勢逼得無法喘氣,只能拼盡一生所學(xué),抗住泰山般沉重的攻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季伏臣的劍法怎會如此犀利?
“不可能,他絕不是季伏臣……他……妖師!”
重壓之下,張一弛失神恍惚,仿佛眼前已不是季伏臣,而是妖師還魂!
思緒這般錯亂,張一弛的劍法竟也瘋魔般快上三分。
正此時,蘇白的劍招卻又緩上三成。
此消彼長,張一弛也非等閑之輩,心中念頭未起,手上已經(jīng)瞅準(zhǔn)機會,樹枝卷動驚風(fēng),反襲蘇白。
一時間,兩人又變成旗鼓相當(dāng)?shù)年噭?,劍招來回,不分伯仲?p> 也不是蘇白后繼無力,而是他有意將身體無意識的出招壓下部分,混入自己有意識的操縱。
武學(xué)是積年累月修練出的肌肉反應(yīng),所謂無招勝有招,就是招式已經(jīng)融入身軀,成為每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蘇白反其道而行,是因為他缺少這從有到無的經(jīng)歷,對身懷武學(xué)不知根不知底,頗有點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的味道。
固然模塊裝載后,武學(xué)就融入化身,立成高手。
但蘇白也是經(jīng)年練拳的老師傅,對武學(xué)自有一份隱隱中的直覺。
而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如果不重走這從有到無的一步,秋官劍的發(fā)揮效率永遠(yuǎn)都無法升至真正意義上的100%!
……
“嘶……怪了,這盛夏晚風(fēng)該清涼些才是,怎么冷颼颼的叫人生寒?待會兒得取兩件衣服來?!?p> 院門前,韓杰搓著雙手取暖,自言自語道。
他與陳自言輪流巡視,這會兒正到他看守院門。
陸昭的命令很簡單,讓他師兄弟二人看住蘇白——當(dāng)然并非監(jiān)禁,而是如陳自言所說,為防止有心之人接近蘇白,惹來麻煩事端。
只可惜沒有防住,被張一弛悄悄翻墻進(jìn)去。
此刻院中兩人對劍,用的都是枝杈,又被刑官秋殺劍意卷出的陣陣風(fēng)響掩蓋住動靜,院外之人不往深處琢磨,根本不明就里。
又有誰會想到,從來不擅武學(xué)的妖師之子,會跟人比試劍招?
……
院內(nèi)。
蘇白已與張一弛斗過幾十招。
他愈發(fā)覺著劍招順手,如臂使指。每一招的前后緣由,也開始在腦海中演繹變幻,與之前全憑本能出招截然不同。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在擂臺上時一樣,拳腳都在自己控制之內(nèi)。
蘇白正心喜,卻忽而察覺到,自己身體四肢有些疲乏無力,手上劍招亦變得遲滯。
他很快醒悟過來,是季伏臣都體格太弱,剛才又當(dāng)即變幻劍勢,又是一招波濤夜驚,直刺張一弛。
這一劍肅殺凜冽,完全不像試招,而是在取人性命!
秋風(fēng)主殺,如刑官無情,突如其來的殺機出乎張一弛意料,他匆忙想要回招防守,卻接連三劍都被蘇白從容破去。
啪!
樹枝正中張一弛眉心,隨后咔嚓斷成數(shù)截,只在他額頭留下一個殷紅的印跡。
“看來,你還欠些火候?!?p> 蘇白丟掉斷枝,負(fù)手而立,淡淡道。
“我……我輸了?”
張一弛茫然失神,抬頭看清眼前人不是季良,才警醒過來,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是季伏臣?”
蘇白笑而不語,只悄悄在背后甩動發(fā)麻的手腕。
“不是,我是說……你不可能是季伏臣!
“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季伏臣不可能有如此武學(xué)!”
張一弛口不擇言幾句,又反應(yīng)過來,連忙丟開枝杈,拱手道:“少主,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他怎么敢相信,素來以秋官劍技壓同輩的自己,會在這套劍法上輸給從不習(xí)武學(xué)的季伏臣?
再者,季伏臣又怎么會有此等高深絕倫的修為在身?
“我……輸了?!?p> 張一弛心中再多驚詫不解,也只能接受自己落敗的事實。
說完,扭頭就想離去。
“這就要走?”
蘇白笑瞇瞇道。
張一弛腳步一滯。
他妄自尊大,一番不知深淺的胡言亂語說出口去,卻又被季伏臣出手教訓(xùn),哪里還有臉面繼續(xù)待著?
但技不如人,即便季伏臣要他難堪,他也只得受著。
想到這里,張一弛臉色漲紅,咬牙道:“少主,方才是我鬼迷心竅,不自量力,還請少主不要介意,當(dāng)我是個玩笑……”
“無妨,人貴有鴻鵠之志?!?p> 蘇白揮揮手,不以為意道:“既然你有這份心,以后便來我這,由我指點你秋官劍吧。”
“嗯?”
張一弛聞言,不由愕然。
這哪里是在奚落他,這意思分明就是……
“不愿意?”
蘇白輕笑一聲。
怎么讓妖學(xué)取代理學(xué),他暫時還沒有頭緒,想來就跟打地盤差不多。
而打地盤,就需要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