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與子

　　血色的光芒把天地染成紅色，葉通天站在翠柳林里，思緒之中盡是回憶，回憶自己七千年的歲月……

　　天邊斜陽血染，漫山柳樹如紅毯，一個老人形單影只，處于期間，思緒飄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這就是“夕陽紅”吧……

　　老人身邊的空間，突然蕩漾出如水流的波紋，波紋擴(kuò)散間，一個壯漢的身影由虛轉(zhuǎn)實(shí)。

　　“父親，所有的影子都布置了任務(wù)，都被派出去了?！?p>　　沒錯，正是葉無眠。

　　他剛剛召集所有影子，把老人的計(jì)劃實(shí)行下去，然后回到老人的身邊。

　　他第一眼看到，就是血染的斜陽，照到老人的身上，老人身處月柳林間……

　　說實(shí)話，葉無眠后悔這個時候來了，打擾了老人的清凈，打擾了老人的沉思……

　　看著老人那愣神的模樣，不用想，又是那些傷痛的往事啊……

　　唉，往事如煙，隨風(fēng)飄散……

　　這個時候的老人是最脆弱的，不是什么舉世無敵的高手，不是什么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天才……

　　他就是一位“老人”，“老人”所有的氣質(zhì)都能在他身上找到，比如念舊，比如悲痛，比如——“遲暮”……

　　老人一直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這副模樣，這會顯得自己很脆弱。

　　他可是頂梁之柱啊，是一家之主啊，天塌下來，他第一個扛著。

　　必須在所有的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強(qiáng)大！

　　給后輩安全感，給敵人危機(jī)感！

　　他怎么能允許別人看到他的脆弱呢？

　　被別人看到了，葉氏也就快完了……

　　在兒子孫子面前，他更要表現(xiàn)的自己很強(qiáng)大，他要展現(xiàn)出十足的安全感，讓這些孩子在他的臂膀下盡情玩耍。

　　他看到這一幕，心里也會有許些的安慰，覺得自己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身上的重壓，苦難，心里的委屈，淚水……

　　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看到這一幕……

　　就如同我們的父母一樣，自己再苦再累，咬牙切齒，都不會在兒子面前展現(xiàn)出來……

　　他們會表現(xiàn)的十分輕松，不讓孩子擔(dān)心，實(shí)際上心里的淚水有多苦澀，誰都懂……

　　他們看見孩子往漢堡店看去的，那渴望的目光，就會去買一個，給孩子吃。

　　但自己那份不買，就靜靜的看著孩子吃，看見孩子開心的表情，自己的心里也不那么苦了……

　　然后他們會對孩子說，孩子，好好學(xué)習(xí)，成績好了，爸爸天天給你買漢堡……

　　其實(shí)這些葉無眠都懂，他已經(jīng)四千多歲了，怎么可能不懂呢？

　　他又不是真的是一個小孩子……

　　但又能怎么樣呢？

　　孩子長的再大，不也是孩子嗎？

　　孩子不想永遠(yuǎn)當(dāng)孩子，每一個孩子都夢想著超越父親，成為父親的雨傘，撐起這個家。

　　所以年少離家，在復(fù)雜多變，人心難測的染缸里趟來趟去……

　　人心難測啊，冷刃刀光……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澀，所有的淚水，忍著，忍著……

　　每每想到心里那個漸漸老去的背影，就覺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后來，他終于做出來了舉世矚目的成績。

　　衣錦還鄉(xiāng)歸故里，身形所過之處，天地為之傾倒，日月為之倒懸，汪洋為之讓路，深淵為之平坦……

　　他終于帶著漫天璀璨的霞光和舉世矚目的榮耀站在了父親面前……

　　他興奮不已，他想告訴父親自己這么多年的成績，自己獲得了什么樣的成果，自己終于站的比父親更高，可以保護(hù)父親了，可以撐起這個家了！?。?p>　　至于心里的苦澀……

　　嗯？什么苦澀，別瞎說啊，老子創(chuàng)業(yè)一片坦途。

　　可是還沒等他說出口，父親就會一巴掌拍在他的腦子上，說

　　臭小子，你特么這些年都去哪了？為什么不多回家看看？給你打電話也不回！都不知道主動給我打一個電話……

　　翅膀硬了想單飛了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父親了？你知道我這些年等你等的多苦嗎？我白養(yǎng)你怎么大了……

　　父親看見孩子回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什么霞光，什么榮耀。

　　他只是看見孩子回來了，僅此而已……

　　這么多年，你終于回家看看了啊，臭小子，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啊，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在老人心里，孩子永遠(yuǎn)是孩子，長多大，有多少成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

　　孩子，你終于回家看看了……

　　孩子迫不及待的展現(xiàn)自己的拼搏成果，他展現(xiàn)出自己獲得的財(cái)富……

　　老子就在旁邊默默的聽著，默默的聽著……

　　老人的第一想法永遠(yuǎn)不是，哦，終于有錢了，日子可以過的舒服了……

　　嗯？我之前看上一個小姑娘，好漂亮啊，趁我現(xiàn)在人在中年，追一追？

　　不是，老人的第一想法是，這孩子得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孩子呢？孩子不在乎。

　　孩子在乎的只是當(dāng)老人看到自己的成績，那種大吃一驚的感覺……

　　但往往會失望……

　　因?yàn)楹⒆诱故镜氖菢s耀，是成果，可父親看到的是一路的艱辛，一路的苦澀。

　　他也年輕過，社會有多復(fù)雜，他怎么會不懂呢？

　　孩子把所有的傷痛都收斂了起來。

　　嗯？傷痛？

　　不存在的，老子就是主角，主角懂不懂？

　　一路火花帶閃電，輕輕松松賺大錢，美女如云圍繞我呢……

　　爸，兒媳婦隨你挑了……

　　可實(shí)際呢，真的這樣嗎？

　　有多苦？有多少淚水？

　　只是不想讓面前這個蒼老的男人跟著揪心?。。?！

　　苦澀蔓延，都要哭出來了?。?p>　　但不能表現(xiàn)出來，要強(qiáng)顏歡笑，必須要強(qiáng)顏歡笑……

　　他啊，今天回來，可是來炫耀的啊！

　　他想展現(xiàn)出讓人大吃一驚的成績！

　　讓父親不在天天說“別人家的孩子”??！

　　一定要讓父親以后，可以揚(yáng)眉吐氣，說“我的孩子”如何如何?。?！

　　他要炫耀，看，爸，你以前總說別人家的誰誰誰，他怎么樣怎么樣……

　　現(xiàn)在呢？打臉了吧？

　　我干出來了，我用行動證明我比他優(yōu)秀的多！

　　恭喜你啊，有我這么好的兒子。

　　你以后終于可以在親戚朋友面前提“我的孩子”了。

　　其實(shí)，每一個人步入社會，最初的目的，不是什么報效祖國……

　　而是想干出一片事業(yè)，好在那個男人面前炫耀一番……

　　沒錯，就是炫耀一番……

　　天天說別人家，老子耳朵都聾了。

　　現(xiàn)在，你終于可以說說自己家了……

　　每到堅(jiān)持不住的時候，想想心里那個日漸蒼老的背影，突然一種力量充斥四肢百骸，咬牙堅(jiān)持下去了……

　　大人總是覺得孩子很簡單，我養(yǎng)到大的孩子，我還不了解嗎？

　　有的時候，你還真的不了解啊……

　　大人覺得自己很復(fù)雜，可是在孩子眼里，也真的未必有多復(fù)雜……

　　孩子這種東西啊，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

　　身披漫天霞光，日月萬物璀璨，他在所有光芒的聚焦下，一腳踹開那個房門……

　　爹，我長大了，可以保護(h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