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兵卒們都在大房里剁砍牛肉，一間房子存放牛骨和牛皮，一間房子存放牛肉。
領(lǐng)頭的自己有一張床，床上是鋪的麻布，而軍士們都睡在地上，地上鋪著竹席。這里不準(zhǔn)冒煙，為的是害怕兵卒偷牛肉吃。
膳食都由外面的兵卒送來，當(dāng)然，在沛縣鬧了災(zāi)荒的時間里，糧食非常緊張。
所以從城里送來的食物，都是粗糧，大多是紅薯芋頭之類的食物，兵卒們眼睜睜的看著牛肉，咀嚼著難吞的芋頭，所以才有到偏僻之地偷烤牛肉的事。
人餓極的時候，生肉固然不能吃，但有喝生血的例子，傳說動物剛剛放下來的血，成了血旺，熱乎乎的時候，是很好吃的。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動物血都好吃，豬血生食，沒有多少腥味，那個吃起來滑滑的，味道好極?？墒桥ｑR血不同，就是煮熟了吃，其腥無比，何況生吃？
這些人適才把芋頭扔了，被那棺材板嚇了一著，逃回來時，又見門外的那個背著酒壇子的女子，像夜晚游蕩的幽靈，又嚇了一著，這時候把屋子里修繕加固了，想那東西破不了門窗進(jìn)來，這才安心了一些，倒覺得非常的餓了。
領(lǐng)頭的小聲道：“這些鬼怪所以出來游蕩，大概是很久沒吃東西了，如今是遇到什么吃什么。幸好我們跑的快，沒有人被它俘去?！?p> “這時候，它還在門外，若是沒有吃的血肉，一定還想辦法破門進(jìn)來，不如我們從牛肉和血水祭祀它一番，或許它走了，我們也有一個安穩(wěn)覺睡?！彼穷I(lǐng)頭，兵卒不敢違抗，自然同意按他說的辦。
于是，大家都把了自己吃飯的碗來，裝了牛肉，舀了地上的血水，擺到桌子上，只差沒有香紙。領(lǐng)頭問這些軍士，誰會祝咒，大家你問我我問你，因為大家都不是道士，因此誰也不會。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塊大石，不知從什么地方飛來，砸在桌子上，差一點砸了領(lǐng)頭的頭。軍士一下子驚散，不知到哪里躲才好。而且屋子里那些牛骨，無緣無故動起來，在地上突突的跳動，牛皮自己也會展開，像飄蕩的布，在屋子里旋轉(zhuǎn)。
兵卒們亂作一團(tuán)，都瑟瑟發(fā)抖的移到睡房里，擁擠做一堆，汗流如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領(lǐng)頭的用他的刀子去劈那些飛動的東西，可是，那些東西見他的刀口來，倒會閃開，繞到一邊，好像是有人控制一樣。
這時候，就聽見屋頂上的瓦片響動，有人的腳步聲在上面走動，急忙叫兵卒用槍刺去刺，刺了幾槍，聲音倒沒有了，可是那屋頂?shù)耐咂淮蛩榱藥讐K，透下月光來。
眾人舉頭去看，見瓦片碎的地方，露出一張雉形的鳥臉，正瞧著屋子里的人，嘿嘿發(fā)笑。
那東西還從破瓦處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指了指領(lǐng)頭的那張床。眾人不知為什么，都回頭去看，見床底下弓腰藏著一個背著酒壇子的女子，和外面看見的那個女子一模一樣，正在床底下帖符咒，一張一張的帖，帖得很認(rèn)真。
領(lǐng)頭的見她不可懼，想來應(yīng)該是人，撲過去捉她。
她從床底下忽的沖出來，在屋子里繞圈子逃跑，領(lǐng)頭怎么也抓不住她，而其他兵卒不知道是何物，都是縮手縮腳，在觀看領(lǐng)頭在屋子里到處捉她。
她跑了一陣，忽然鉆到兵卒堆里，兵卒忽的散開，等穩(wěn)了神去撲時，她已鉆到牛皮堆里，一下子不見了。
領(lǐng)頭的打手勢，叫兵卒都去用腳踩那堆牛皮。
兵卒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涌而上，都站到牛皮堆上去，大家都用腳踩踏，開始倒沒聲音，待踩踏的重了，里面漸漸的有了哎喲哎喲的叫喚，聲音很慘。
一會，聲音好像被憋住了，漸漸的微弱下來，再過一會，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想來那東西應(yīng)該是被兵卒踩踏死了。
為了以防萬一，領(lǐng)頭的叫軍士在上面踩踏了一會，再沒有動靜。
領(lǐng)頭的才叫他們把牛皮一張張挪開，見女子已被壓扁成一張紙那樣薄，背上的酒壇子也被壓扁。
只見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領(lǐng)頭的有一些經(jīng)驗，之前聽說道士會剪紙成兵，想是這是個施了妖法的紙人，叫兵卒從地上把她揭開，幾個人終于把壓扁了的女子揭開。
女子變成很輕，也很薄，也很軟，根本無從站立，就像個紙人的樣子。
兵卒想把這東西撕碎，可是那東西很綿，怎么也撕不開，用刀子去割，到是割破了，可是，令人吃驚的是，這紙人居然流血出來，又大吃一驚，趕快把這東西置到地上。
只見那東西在地上旋轉(zhuǎn)起來，飄蕩到墻壁上，不停在墻上滑動，一會，居然找了條墻壁的縫隙，慢慢鉆到屋外去了。
眾人都很害怕，才想起屋頂上的人，又抬頭看屋頂，只見破瓦的地方，那張臉伸下一條血淋淋的舌頭下來，越伸越長，就來勾軍士的脖子，用刀子去砍，砍斷了一截，又長了一截，沒完沒了的長。
領(lǐng)頭的也很害怕，但不能老是躲著，跳出來，用一跟牛骨頭打過去，只見牛骨頭被舌頭纏住了，于是轉(zhuǎn)動牛骨頭，那舌頭都被牛骨頭卷起來，越卷越大，就像纏裹腳布裹腳一樣，越裹越厚，越裹越大，手拿不動，掉到地上。
過了一會，見那舌頭，不過只是一塊紅布頭而已。
大家松了口氣，終于安靜下來，屋頂上的東西已經(jīng)不在，從屋頂上灑下幾點月光，大家都不敢睡去，坐在竹席上，望著灑下來的丁丁點點的月光發(fā)呆。
領(lǐng)頭的問道：“你們說說，今天晚上遇到的東西，究竟是鬼怪，還是人使的妖術(shù)？”兵卒道：“不管是鬼怪，還是人使的妖術(shù)，都讓人感到害怕。前一陣子，沛縣小婦人拔雞毛的事情，讓全城惶恐不安，這時候這里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恐怕這沛縣又有一陣子不安穩(wěn)了?！?p> 第二天早上，城垛上的兵卒跑到縣衙里報告說，夜里二更的時候，有一個背著酒壇子的女子從城墻上飛身跳下城墻，以為是跳城墻自殺的沛縣女子，可是到城墻外面去看，城墻下面，并沒有一個人。
縣令道：“那是劉季的女人娥姁，劉季犯了乏徭罪，他不敢回來，荒郊野外又沒有酒，娥姁給他送酒去了。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大家不要驚慌?！?p> 城西的兵卒也回來報告，說，縣衙里在洞穴中養(yǎng)的十多只老虎，不知為何死亡，只剩下一只生病了的幼崽。
縣令聽了，大叫道：“都是那妖婦！都是那妖婦作的祟！如今她已逃到了城外，暫時無法緝拿歸案?！?p> 他對李歸虛道：“縣尉大人，這時候是不是應(yīng)該要拘捕了呂公一家？”
李歸虛道：“那呂文一家已外出多日，不知所蹤，如何拘捕?！?p> 縣令道：“豈把他的家給抄了，財物充公，房子給封住，張榜緝拿呂文一家，待歸案時治罪！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