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毒殘窟(下)
玉蛇似乎被激怒了,狂嚎一聲,長達數丈的龐大身軀騰空而起,血盆大口流著鮮紅的涎液,直噬眾人。一時之間,整個洞窟狂亂不已,哪有一人有抗擊之意?都不由得向后連爬帶滾,只恨爹媽當初未多生兩條腿。田思思卻撲到田仲身上,被玉蛇卷住的八條大漢在蛇飛身而起時,斷為十六截,將她和田仲掩埋。只見玉蛇忽地一吸,田思思和田仲竟破尸而起,田思思手一松,田仲掉了下去,但她卻將作為玉蛇的美餐。
突然,一條人影箭射而起,寒光一閃,玉蛇撕天裂地凄厲痛叫一聲,尖尾如蝎子般倒勾過來,直捅那人的胸膛。千鈞之際,一道匹練沖來,將田思思飛快卷起,那蛇尾卻并未戮穿那人的胸堂,只是如同大象一腳將一個小球踢飛一般,那人倒飛出去。嘭!撞中一堆珠寶,如碗大的珠寶立即四散飛濺。余勁未衰,那人撞入另一堆珠寶中,頂端珠寶“嘩啦嘩啦”地滾塌下來,那人被埋在珠寶之中。嘩啦嘩啦,玉蛇已盤成一個大餅,蛇首不住顫抖,一柄劍自它上顎穿出,劍尖有一尺多長露在外面,極淡極淡的紅色液體流出。
田仲踉踉蹌蹌爬起,剛行幾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血殿的四大漢子上前將他挽著退回來。田思思、花伊伊憂心忡忡地從珠寶堆中扒出那人來。誰會不顧一切,還能用血肉之軀擋玉蛇一尾之人呢?唯有——風鈴!田思思對田仲敬愛有加,一見田仲遇難,挺身來救,風鈴立覺事情不妙,亦拔身持劍跟上。他眼疾手快,一劍刺穿蛇頭,玉蛇吃此巨痛,勾尾來刺。風鈴早有防備,急用手腕上那片金黃蛇鱗疾擋。此刻被二女從珠寶堆中扶起來,他只覺右臂痛楚難當,恨不得拿刀將其切掉。這右臂又牽扯胸心劇痛,他整個人血脈暴脹,生不如死。
定空師太沉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舍身顧義乃人之高義也……”她拔劍上前,斷在風鈴身后,此舉無疑是要維護風鈴的安全了。恒山派另七女弟子唯她馬首是瞻,也拔長劍組成一劍陣,護著風鈴三人退回。這七名弟子年紀不過三旬,面對如此兇殘窮惡的怪蛇,哪有不怕之理?但他們一為風鈴舍身救人的氣節(jié)所感動,另也是遵從師命。直至此時,定空師太、向嘯沖、曲風等人還不知道風鈴是為救他們才會中了圈套,進入谷中。
玉蛇抖動了一陣,漸漸平息下來,但卻未立即趕來吞噬眾人。這時,有十來人驚恐地跑進洞中,每人手中都捧滿了珠寶,但臉色慘白,全身發(fā)抖。一進洞中,語不成聲地叫道:螞蟻,好大……蝎子、毒蟲……好多,咱們……出不去了?!痹瓉?,珠寶飛濺開來,有人見蛇如此勇悍,心想:“要殺死此靈異之物,絕非易事,這里的每一顆珠寶均價值連城,倘若抬個幾十顆回去,就能享受一生榮華富貴……”于是趁亂各捧了一懷,離開此洞,不想在洞外窟中遇到蟻后和大群毒蟲,嚇得又跑了回來。這十來人話雖未說清,但人人都知前后均有災難,想逃一生,希望渺茫至極。
此時的風鈴渾渾噩噩,腦中一片空白,只覺被人拖著,渾身乏力,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伸出一根小指頭似乎都可以將他身體戮個洞來。一陣寒氣猛然襲來,侵入風鈴體內,他打了一個哆嗦,感覺到右臂抖動得厲害,還冒起絲絲青煙,雖然難受,可也讓他清醒了一些,睜開雙目,想說話卻是不能,只覺一股真氣在體內流竄。
猛地,聽到一個人說道:“洞外有數不清的毒蟲,洞中又有惡蛇,咱們都是身處險境,只要大家同心協力,有什么事辦不成的?這蛇已經受傷,何不趁此將它做了,那些毒蟲隨后也好對付些?”又是花銀,此刻花金、田仲均受重傷,洞中之人似乎確是他為“大”。
立時,有一名花錯門的人站出來響應,喝道:“先殺了這條惡蛇,再滅毒蟲,怕他個娘的……”在危險緊急之時,有人附和是極為重要,因為大多數人這時候內心一片驚慌,都沒了主意。正需要別人的“計劃”來填充,隨即就有六七十人站出來附和。
起先逃出洞的那十來人被眾人“推舉”為一路先鋒,這十來人無奈之下,持起重兵沖了上去。此時蛇首受傷,只需提防蛇尾了。十多種兵器砍在蛇身上,并沒有起絲毫作用,相反的,只感到內力外泄,想撤手時,立即遭到了與田仲同等的命運。
蛇尾忽勾至頭頂,往下一點,蛇嘴一張,那穿頭之劍立即飛出,撞在地上,碎為無數截。這蛇也是奇寒之體,淡紅的血液很快凝結,蛇尾在冠上拭了拭,輕輕地擦在傷口處,更神奇的是傷口慢慢愈合了。這次不消花銀說話,二十三人急沖上去,這些人抱著一樣心思:趁蛇傷未愈之前,將其殺死。
嗷嗷嗷嗷……
玉蛇這下真的是發(fā)怒了,狂嚎厲叫聲中,向眾人沖了過來。數十種悍兵砍在蛇軀上,但砍中之人,如中了魔咒般直摔出去,或死、或吐、或慘嚎……這些聲音交織在洞中,仿佛厲鬼在地獄中狂吟。倏然,一道玉白的光團在迅捷無倫地四處竄動,那飄忽、那閃躍,讓人眼睛忙不過來。好勇猛好兇殘的巨蛇,普通的兵器已經對它失去了作用,它如一支勢不可擋的鐵軍,所向披糜,讓敵人血濺四方。蛇尾更是一柄絕世好劍,輕描淡寫地在眾人脖上一劃,一顆頭顱便如飛曳的流星,血,炫麗了整個山洞……
田思思、花伊伊哪見過如此的慘烈戰(zhàn)況?剎那間,便奪走了四十來人,又是一剎那,便又有三十來人死去。洞中到底有多少人可以讓這蛇忌憚橫行?這洞中之人都算得上是武林的好手,可在這蛇面前,人人只不過是剛出生的嬰兒,被它隨意吞噬罷了……
定空師太到底是修養(yǎng)極深的得道高手,驚駭中猶不失心計,率領弟子撤向寶珠堆中,花金、花銀、向嘯沖、曲風等人也閃入寶珠陣中。而巧儒四人則躍上四堆寶珠的頂上。顯然,這上面是最安全的地方??稍诨艁y中,也唯有巧儒想到,貪道三人只不過是跟著做,瘋尼只有一條腿,她輕功極高,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態(tài),倒也站得穩(wěn)當。田仲被他最忠心的手下,一個彪型大漢夾在腋下,躲在洞壁旁的珠寶堆后。這大漢模樣雖渾,但心智,卻還是有的。
玉蛇又折騰了一番,地上尸體狼藉不堪,血肉遍地,零碎肢體更是數不勝數。而玉蛇的身上卻無一絲血變。確定面前無一活者,玉蛇又盤成一個餅形,蛇首緩緩移動,那冷厲的目光讓人毛骨悚然?;钕聛淼娜硕计料㈧o氣,心卻一直往下沉,仿佛在待死一般,這種滋味絕不好受。
僵持半餉,玉蛇又扭動起來,眼珠目光閃動,嗦嗦嗦嗦,玉蛇向珠寶堆中徐徐移動。田思思、花伊伊全身都僵硬了,這蛇正是向她們的方向爬來,玉蛇離她們僅半丈遠了……
田思思和花伊伊對望一眼,隨又移目望向風鈴。風鈴被寒氣陣陣傾襲,體內真氣流竄,熱血漸涌,想掙扎著起身卻又動彈不起來,只覺骨架似乎浸了酸醋般,軟軟的,哪有絲毫力氣?一只冰冷的手指輕輕撫在他的臉頰上,風鈴心中一凜,這感覺他好熟悉……
是了,在那破廟中,他和花伊伊坐在火堆旁,他們握過手。那時她的手指便是這般感覺,冷,卻不乏溫柔。他倏然睜開眼皮,心膛仿佛被人猛搗了一錘似的,又痛又驚又愛又憐又恨……花伊伊淚花點點,晶瑩的淚珠順著美麗的臉頰流了下來,目光是那么的凄迷……見他睜開眼來,花伊伊眼珠陡地亮了許多。風鈴不由握緊拳頭,一股豪情頓生:“我既然帶她進來,就要帶她出去,即使我死,也要讓她逃出去……”一時間體內真氣聚集,熱血涌遍全身,一股倏生的奇力注滿四肢百骸。
咝!咝!咝!又冷又有些許腥的寒氣直沖鼻孔。風鈴毫不遲疑地竄出,田思思、花伊伊二人還來不及制止,風鈴一拳重重揭在蛇頭上。他這一拳快捷無比,力道也是奇重。玉蛇吃了一痛,卻未退縮,大嘴一張,將風鈴銜住。二女驚呼聲中,碧血蓮、快意針同時射向玉蛇的下身,花伊伊的白綾纏緊了風鈴的雙腿,試圖將他拉回來。但碧血蓮子、快意針哪能奈何這蛇周身的甲?兩種暗器一觸蛇鱗,隨即落地。蛇首一昂,風鈴身子進了寸許,花伊伊只覺一股力道扯來,把持不住,身形竟也被提起。田思思驚叫一聲,縱身抱住她的腰。
砰!砰!砰!數堆珠寶陡地倒塌,砸向蛇身。漫天珠雨中,一個老尼持劍直挑蛇眼。這老尼自是定空師太,她心性仁善,對風鈴又極有愛護之意,故冒險來救。她先用掌力轟塌數堆珠寶,隨即快捷出劍,試要殺蛇一個措手不及。
玉蛇狂鳴一聲,一個騰翻,牽動數百堆珠寶塌成一片,成千上萬的珠寶飛濺空中,密密麻麻,哪個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整個山洞鋪滿了深達一丈有余的寶珠,所有的尸首,所有的人盡被埋沒,洞中忽地非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