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望月(下)
明月仙子笑道:“‘仙子望月’天鑰本來就是我月宮之物,何來的“搶”呢?我這次來是要它物歸原主?!憋L鈴一驚,心中念道:“天鑰為何物?”卻聽田十七冷哼了一聲,道:“你居然想違背誓言,違背你母親的臨終之意,你這么做對得起她的在天之靈嗎?”明月仙子咯咯笑道:“對得起對不起,與你無關(guān)。更何況我娘又沒有說不可以拿回天鑰?!彼陨砸活D,接著道:“那好吧,我就在一旁候著,等你們幾人決定好天鑰歸誰之后,我再跟他討要?!惫碜鸪谅暤溃骸岸饍?,你不能修煉《望月心經(jīng)》,否則你會走火入魔,就像你的……”不等鬼尊說完,明月仙子怒道:“呸,你沒有資格提我母親,都是你,是你把她害成那個樣子?!?p> 田十七厲聲道:“本殿主自以為世上無人比田某更狂更傲,想不到這女人倒讓田某耳目一新。鬼兄、無悔兄,這女人來勢洶洶,要是天鑰被她得到了,整個武林豈不生靈涂炭?”花無悔卻道:“田兄有話只管明言?!碧锸邟咭晭兹艘环?,暗忖道:“想要奪到天鑰,須先將這潑婦打發(fā)走才行。姜十三對天鑰無動于衷,鬼尊、花無悔二人論功力絕不在對方三人之下。而鬼尊更可穩(wěn)勝一場,勝算已過半了。到時候再……”想至此,他隨即道:“鬼兄、無悔兄、姜兄,你看這么辦如何?由姜兄作證,鬼兄、無悔兄和我三人為一方,月娥、鬼錯、風斷為一方,我們比試三場,三局兩勝,點到為止。要是我們贏了,月娥留下鬼錯、風斷。要是我們輸了,鬼兄交出天鑰,我和無悔兄也不再有非分之想,你們覺得如何?”
姜十三豆道:“‘仙子望月’天鑰乃是幽靈月宮的鎮(zhèn)宮絕技,也算得上是月蕊的遺物,月娥有權(quán)取回它。當初我選擇退出,現(xiàn)在,我依然置身事外??稍露鹣胍』靥扈€,我是支持她的?!碧锸摺芭丁绷艘宦暎诎抵腥孕笨戳私挂谎?。
明月仙子笑道:“娥兒先謝過姜先生。也好,有姜先生作證,月娥也不必怕他們欺負我了。我方若是敗了,我留下鬼錯、風斷,只身離開。只是不知那二位意下如何?”風鈴暗道:“嗯,誰敢欺負你這妖女誰就不是爹娘生的?!彼m不明白其間的是非,但從他們的言語中,風鈴對明月仙子已頗為不滿了。
田十七道:“無悔兄,意下如何?”花無悔沉聲道:“好,無悔就依田兄意思,和他們比斗三場。不過,還望宮主不要食言?!毖援?,他望向鬼尊。田十七卻道:“若是田某出力得勝,鬼兄須將天鑰交予我。”鬼尊長嘆一聲,道:“若老夫說天鑰不在我手中,田殿主信否?”田十七哼了一聲,冷冷道:“‘仙子望月’天鑰若不在你手中,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難道月怡生前沒有交給你?”大戰(zhàn)在即,花無悔不想自亂陣腳,沉聲道:“田兄,此事以后再提也不遲……”田十七怒叱一聲,厲喝道:“月怡生前垂青的人是鬼老兒,獻身的人是你花無悔,老子卻是空自悲戚,人間無處寄相思?!勺油隆扈€難道不該屬于我嗎?”鬼尊搖搖頭,落寞地道:“老夫所言,句句屬實,田殿主不相信,那我……”田十七又冷哼一聲,望著姜十三豆,厲聲道:“姜十三,萬一我方取勝,明月仙子又不甘心,趁著我們?nèi)吮任渲?,疲困交加之際搶天鑰,那該如何是好呢?”姜十三豆望了明月仙子一眼,沉聲道:“恐怕宮主不會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吧?”田十七冷冷地道:“萬一她做了呢?連自己誓言都敢違背之人,如何取信于人?何況,你姜老兒跟她娘關(guān)系匪淺,只怕……”姜十三豆厲聲道:“田殿主,姜某自有分寸!”
“哼!”田十七也不管鬼尊答應(yīng)與否,當下上前一步,朗聲道:“第一場你方誰上陣?”言外之意是他無所謂,對方可任意挑選其一斗個勝負高低。
明月仙子幽幽地道:“久聞田殿主十七項絕技名貫武林,月娥內(nèi)心對你可是十分敬重……”田十七冷哼一聲,明月仙子又道:“就讓風大刀客會一會田殿主吧!”風斷應(yīng)聲而出,那冷森的氣息直撲田十七面前。
田十七天生膽大,沉聲道:“不點燈?黑漆漆的如何斗得痛快?”
明月仙子卻嘻嘻笑道:“黑里黑氣的,糊糊涂涂斗上一場,豈不有趣?”
風鈴忽想到,在謎谷之中,幽靈月宮之人戴著能暗中視物面具,暗自驚呼:“糟糕,千萬不可答應(yīng)她的提議?!碧锸咭膊缓?,他雖不知對方有何詭計,但自己不善夜視,何必讓人家白白撿了個便宜?為防萬一,他大聲道:“既然要斗,便斗個真實技藝來,黑乎乎的,斗得如何盡興?”
明月仙子道:“田殿主既然如此堅持,那小女子又怎敢不依從?”
風鈴心想:“看你這月宮宮主是何方神圣,對當世第一等豪雄也不放在眼里……”姜十三豆敲著了火石,點亮了那盞油燈,暈黃的燈光下,風鈴湊目一望,胸口仿佛被一個大錘重擊了一下。明月仙子黑紗蒙面,秀發(fā)如云,黑中透亮,體態(tài)輕盈窈窕,雖只看到她的前影,但與月琳酷似無二。明月仙子冷如冰山,全身泛著一層淡淡的,清幽柔亮的光輝,使得她整個人脫俗曠世,似與塵世相隔,又似是月宮的仙子下凡。風鈴稍稍鎮(zhèn)靜心神,思索道:“月琳清秀嬌美,宛如人間仙子。但絕沒有明月仙子這般望而不可及的氣勢……”還沒等他想完,一個憂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鬼尊幽嘆道:“師弟,真的……是你嗎?”風鈴見鬼尊蒼白的面龐充滿了痛苦和悲傷的神色,雙眼朦朧,帶著憐愛地望著鬼錯。風鈴看不清楚鬼錯的正面,但見其身材挺拔,全身僵冷,似一個活著的幽靈,又宛如一個死去多年的活人。
明月仙子笑道:“鬼先生那么重兄弟情義,這第二場就讓你們師兄弟耍上一耍吧,看誰的技藝了得些。”鬼尊強壓住內(nèi)心的悲痛,大聲道:“也罷!田殿主,你要倍加小心了。風大刀客的刀術(shù)確已通神。”
田十七一怔,欲待發(fā)怒,忽然心想:“這女子想激怒我……”忙收斂心神。但風斷早已上前一步,拔刀沖了過來。一見此狀,田十七暗驚:“好厲害的身法,眨眼間便到了眼前,身手快得連我也無法全部看清……”心念電閃之間,他身形一退避開其勁道主流,左手自腰間一探,隨即猛轟過來,只見一道驚虹如閃電般襲向風斷的胸口。
田十七果然是頂尖高手中的佼佼者!兩人瞬間斗成一團,他們的身形已化成一股煙,閃電驚虹縱橫整個室內(nèi),罡氣相撞如悶雷般嗡嗡作響。風鈴居高臨下,凝神細看,只見風斷的刀法看似簡單拙笨,實則每一刀發(fā)出,田十七躲讓之際,仍不得不擋。但要擋住其刀勢,沒有第一等的身手是斷不能做到的。
田十七所使用的兵器一運內(nèi)功便通體泛出紅艷的光芒,實乃是一件神兵。他招招勢若雷霆,將風斷的招式一一封死,并時不時地反攻幾記殺招。風鈴越看越驚,對兩人的武學大為傾倒,心想:“我若要達到這般境界,恐怕還需苦練三十載?!焙龅?,他想到了水血,按理說他也應(yīng)該來了,莫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潛伏在某個角落,伺機發(fā)刀?他目光四下掃視,卻沒有發(fā)覺任何異常,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田十七和風斷已斗了近千招,驀然,田十七大喝一聲,左手兵器兇悍無比地直砸風斷劈來的刀,右掌一翻,數(shù)十道細如銀絲的寒芒暴射而出。
“快意針!”風鈴一驚,暗道:“風斷要……”
風斷心智雖失,但臨敵經(jīng)驗卻是豐富得很。只見他身形急退,抽刀來護住全身各個部位。然后他的長刀在空中飛快地打了幾個電弧,清晰可見是一個多邊形的圖案,這圖案將銀芒盡數(shù)圈住?;o悔暗嘆道:“好詭異的刀法……”但田十七清嘯一聲,左手兵器狂點,右掌輕拂而出。而風斷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長刀電削,當!擋開田十七左手神兵。但見他身形急晃,想是被田十七右掌掃中。風鈴嘆息道:“究竟是失了心智之人,否則怎會甘冒大險……”忽地,田十七怪叫一聲,身形狂退不止,風斷也飛退出三丈之遙。風鈴大驚,他隱約瞧見風斷中掌后,左腳似揚起一半,隨后兩人倏然而分。
一個刀客,也有用腳來打敗敵人的時刻?也許,正如姜十三豆說的那樣:風斷已不算是刀客了,連最平凡的刀客也稱不上。風鈴心中隱隱作痛,對風斷遭遇感到同情。忽想:“為什么見他失去了往日的氣慨,會感嘆呢?為什么我見風斷要輸,替他擔心呢?是了,風斷畢竟是名滿一時的刀客,他追求刀術(shù)精神的精神,一直為武林習刀者所敬仰。他一生充滿了刀的傳奇,為習刀者所嘆所慕,我也是一個刀客,自然對他有些關(guān)切之情……”但隱隱中又覺得并非盡然,可到底是出自何心境,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風斷用一掌換一腿,和四十七斗了個兩敗俱傷。田十七腹中重腳,急忙強提真氣抑制亂串的氣血,把涌到喉嚨的一股鮮血強吞了回去。他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地瞪著風斷。風斷情形更糟,那原本冰冷蒼白的臉上又覆蓋了一層薄冰,左胸凹陷,印著一個清晰的掌印,田十七那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可摧金斷玉。明月仙子淡淡一笑,道:“田殿主的《霜天神掌》果然威力驚人,風斷這一局,算是輸了吧!”田十七聽她言語帶著譏諷,哼了一聲。
姜十三豆卻道:“田殿主打了風斷一掌,而風斷也踢了田殿主一腳,雙方受傷程度雖不相同,但這一局以和而論吧,田殿主可有異議?”
田十七受傷較風斷要輕微許多,可他素來自負,在眾目睽睽之下,受了風斷一腳,已經(jīng)當是奇恥大辱,遂昂然道:“姜兄乃公證人,田某哪有異議,這一場,老夫斗得雖不心甘,但的確屬于平局?!?p> 風鈴暗道:“田十七豪氣沖天,氣勢驚人,不愧是一代蓋世豪雄!”明月仙子卻輕哦了一聲,道:“小女子失言了,田殿主果有英雄氣概!”姜十三豆朗聲道:“第二場開始,雙方出戰(zhàn)之人請上場?!泵髟孪勺油斯碜鹨谎?,笑道:“鬼錯,你會一會令師兄吧!”鬼錯呆板地走了出來,目光空洞地看著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