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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刀傳

第四十六章 人心難測

創(chuàng)刀傳 木可風(fēng)斷五月 10040 2019-11-14 09:57:21

  輕紗落賬,香霧裊裊。一室、一床、一畫、一珠、一人。玉白的珠光映襯下,畫中的美人更美。明月仙子站在珠光下,凝視著玉墻的上一副畫。

  門外忽有一個聲音,恭敬地道:“屬下八方鬼使,有要事稟告宮主?!泵髟孪勺铀坪鯖]有聽到……她緩緩伸出一只玉白無暇、完美纖細(xì)的嫩手,輕輕撫摸畫上山、水,還有人。手指停在畫中的一個英挺逼人、氣宇非凡的少年面容上,她似乎看得很癡。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沉默,無邊無際的的沉寂使的八方鬼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又重復(fù)了一次:“稟啟宮主,八方鬼使有要事稟告?!闭Z氣更卑微。突然,八方鬼使感到一種陰森的氣息彌漫開來,他正要再開口,又被這股氣息嚇得立閉緊嘴……

  良久,明月仙子淡淡地道:“何事?”八分鬼使叩首道:“南天魔盟雙魔之一的死魔已帶著大批高手趕來中原,三日前,九世死魔與四十七、水血、風(fēng)鈴大戰(zhàn)了一場?!币宦牎帮L(fēng)鈴”二字,明月仙子驀然轉(zhuǎn)身,明亮如圓月的眼中閃射著興奮的光芒,但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如水,道:“如何?”八方鬼使沉聲道:“田十七、水血已身受重傷,卻僥幸逃脫,風(fēng)鈴雖無恙,但被九世死魔秘密囚禁起來,生死未卜?!?p>  明月仙子渾身發(fā)抖,雙拳緊握,捏的噼啪作響。她卻只說了一句話,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癡迷。只聽她道:“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唉,無血走了,呂丁也離開了月宮……現(xiàn)在,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了!”聲音很柔很美,任何人聽了都不由得沉醉。

  八方鬼使聲音變得顫抖,只聽他道:“多謝宮主賞識和提拔,屬下誓死效忠宮主!”明月仙子輕輕“嗯”了一聲,道:“下去吧!”八方鬼使不禁怔了一怔,但他很識趣,也很聽話,一言不發(fā)地退了十幾步,才轉(zhuǎn)身如風(fēng)般飄逝。

  明月仙子又轉(zhuǎn)身望著畫中的少年。少年劍眉修長,微微挑起;星目明亮清澈,目中含情;英挺可愛的鼻子,蘊(yùn)含著一股無與倫比的氣質(zhì);嘴角含笑,展現(xiàn)了他的樂現(xiàn);臉龐棱角分明,堅(jiān)毅無比。這般杰出的少年的確曠世罕見。明月仙子忽嘆息了一聲,幽幽地道:“來人,起駕萬毒堡?!?p>  石室中,霧氣昏沉,黑暗幽冷,似乎萬丈光芒都無法將這股陰森的氣息驅(qū)散。石室的中間有一座長達(dá)十丈、寬五丈的水池,水池的兩旁屹立著的數(shù)座恐怖猙獰的石像,更讓這地方增添一股說不清楚的妖異。而水池的中間,有五座凸出水面的石墩,每兩個石墩相聚一丈,每個石墩上又躺著一個昏迷的人。這個水池絕非蓄水之用,只見池中冒著淡淡的青煙,粘稠的紅色液體如燒開的銅油,炙熱翻騰。

  三個形相怪異、苗族打扮之人站在池前,六道慘綠的目光望著石墩上的五個人。左首之苗人禿著腦袋,頭頂如怪石磷峋,凸凹不平,只聽他詭異地笑道:“這三個妞兒可真夠白嫩,待完功之后定要好好快活一番,嘿嘿!”話剛說完,石門轟然大開,一隊(duì)身著輕紗的女郎抬著一頂轎子飄然而進(jìn),毫無聲息,似乎足不沾地。

  三苗人急忙上前,跪拜行禮,恭敬地道:“萬毒堡‘枯蛛’、‘陰蝎’、‘蝕贍’恭迎宮主仙駕?!鞭I內(nèi)傳出幽音:“三位毒老無須多禮,種毒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吧?”枯蛛大聲道:“回宮主,毒氣侵蝕十之八九,請宮主指示。”明月仙子輕嗯一聲,道:“那三位丫頭就不勞毒老動手了,開始吧!”三毒老恭身領(lǐng)命,兩條人影晃閃,如鬼魅飄立在一石墩上。

  石墩上各躺著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南宮豪、蕭瑟。陰蝎、蝕贍各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取了一支又長又尖,但形狀古怪的銀針。陰蝎將針輕輕地刺入南富豪的心、肝、脾三個部位,手指輕彈,一只蠕動的怪蟲便落在傷口處。怪蟲似有靈性,迅速鉆入傷口中。蝕贍如法炮制,蕭瑟很快也被種了毒。

  二人完事之后,飛身回到轎前。明月仙子冷冷地道:“此蟲剛種于人體,他們會受制順從嗎?”枯蛛獰笑道:“請仙子放心,這種失魂毒蟲一旦潛入體內(nèi),便與池中毒氣相互相生,使人在一個時辰內(nèi)喪失心智,任由我們擺布。”明月仙子平靜地道:“很好!南宮豪的三個婢女就賜給三老吧。”原來這三人也落入了虎口??葜?、陰蝎、蝕蟾神情振奮,齊聲道:“謝仙子大恩!”

  枯蛛又道:“請宮主移駕別處,稍息等待,他們二人半個時辰之內(nèi)就會蘇醒?!泵髟孪勺拥氐溃骸安挥昧?,回宮!”轎女纖腰一扭,轎子轉(zhuǎn)了一圈,便如浮云般輕輕地飄走了。三人見狀,便迫不及待地轉(zhuǎn)過身,望著那三個侍**惻惻的笑起來。

  南宮世家——

  武林第一世家!南宮世家家資殷勝,府邸占地二里,屋閣樓廊不計其數(shù)。復(fù)道交窗作合歡,雙闕連甍垂鳳翼。蓬萊殿后花如錦,紫閣階前雪未銷,氣勢賽過王公貴族。南宮世家的主人南宮求敵更是當(dāng)世少有的豪雄,文武全修,帶動南宮世家進(jìn)入一個空前鼎盛的時期。田十七能夠崛起江湖稱霸一方,只因有南宮世家這一堅(jiān)硬的頂梁。南宮求敵武功深不可測,其運(yùn)籌帷幄的能力,比之田十七有過之而無不及。卻臣服于田十七,一直令武林人土大為不解。為使血殿能稱霸武林,南宮求敵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場激戰(zhàn)。但每戰(zhàn)必勝,因此,南宮求敵也被武林人士譽(yù)為戰(zhàn)神!

  在朝陽的照耀下,南宮府籠罩在一片祥和之中。二輛豪華馬車飛馳至府邸大門處停下,一個英挺少年瀟灑地跳出車廂。南宮世家家丁立有四人趕上前來施禮,一個精神飽滿,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躬身道:“少主人,你可回來了?!蹦蠈m豪冷冷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二個家丁一揮手。兩個精壯漢子立即會意,鉆進(jìn)車廂,很快,抬出一個身著輕紗羅裙少女。

  老者臉上神色微異,略為緊張地道:“少主人,這位姑娘是……”南宮豪瞥了少女一眼,淡淡地道:“花無悔的女兒,花伊伊?!崩险唧@啊了一聲,顫抖的手一把拉住南宮豪的衣袖,急道:“少主人,花大小姐怎會……”南宮豪冷哼了一聲,怒道:“花錯門殺了本少爺最心愛的四個侍女,本少爺抓回他們的大小姐,有何不可?”言畢,一抖衣袖一冷寒著臉,怒氣匆匆地進(jìn)了府邸,兩個家丁抬著花伊伊緊隨而進(jìn)。

  老者臉色蒼白,怔立在那里,喃喃地道:“這可如何是好?老爺正在閉關(guān)練功,少主人卻惹出這么大的亂子來……”留下的一個家丁湊過來,低聲道:“老管家,依小的之見,此事萬不可泄露了出去,得從長計議?!崩瞎芗夷驹G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顫聲道:“對對,萬一走漏了風(fēng)聲,花錯門定會興師問罪……”隨即側(cè)目瞥了車夫一眼,吩咐道:“忠勇,給這位車夫?qū)€住處,好酒好菜好生款待?!比缓蟀涯羌叶±揭慌?,附耳道:“記得向他打聽打聽,少主人是從哪里把花大小姐帶回來的?!敝矣骂h首道:“小的遵命!”他轉(zhuǎn)身走到車夫面前,笑道:“老先生,請跟我來!”領(lǐng)著車夫?qū)ⅠR車趕進(jìn)了后院。

  老管家望著馬車消失的背影,搖頭嘆息道:“老爺從鬼谷幸得回來,少主人卻又做了這等大錯之事,哎……”隨即轉(zhuǎn)身進(jìn)了府邸。他走進(jìn)大廳,見南宮豪完全沒個世家公子樣兒,抓著一只雞大口啃著,像有好幾天沒吃東西似的。他走到南宮豪的身旁,小心翼翼地道:“少主人,你這是從哪里回來?”

  南宮豪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你是不是不想當(dāng)這個管家了?本少爺從哪里回來,接下來又會去哪里,用不著你管。你只消聽從本少爺安排便是了?!崩瞎芗壹泵c(diǎn)點(diǎn)頭,唯唯諾諾地道:“是是是!”南宮豪把雞扔一邊,喝了一大碗酒,抹了一下嘴角的油,道:“我爹呢?”老管家道:“老爺他正在閉關(guān)修煉。”南宮豪毫不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老管家心道:“這少主人是怎么了?聽到老爺受了傷,卻無動于衷……”老管家接著道:“既然少主人回來了,要不要該去探望探望老爺?”南宮豪冷冷地道:“他傷的很重嗎?何時能出關(guān)?”冷漠之情溢于言表。

  老管家想了想,道:“老爺受了內(nèi)傷,雖無大礙,可能還是要調(diào)息一陣子。”南宮豪輕哦一聲。老管家低聲道:“少主人,花家大小姐你如何處置?”南宮豪一聽,來了興趣。他道:“這正是本少爺接下來要交代你辦的事情?!崩瞎芗亦帕艘宦?,輕聲道:“少主人,還是把花大小姐放了吧,免得……”南宮豪登時勃然大怒,臉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憤怒地盯著老管家,喝道:“哼,花錯門殺我侍女,這口惡氣不出,以后我南宮世家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堂堂南宮世家的少主人連自己的侍女都保護(hù)不了,叫本少爺此后如何行走江湖?如何有臉見江湖同道?此仇不報,本少爺誓不為人!”

  老管家急道:“少主人,請息怒!花錯門的哪一位殺了她四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花錯門……”南宮豪怒道:“老管家,本少爺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多嘴了!我說花錯門殺了我的人,難道你懷疑有假?”他神色更加難看,眼睛里燃燒著怒火。

  老管家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硬壓著嗓門道:“老奴不敢、不敢!”南宮豪冷哼一聲,道:“知道就好。”南宮豪又喝了一大碗酒,道:“你立即吩咐下去,本少爺五日之后要與那個賤人成親,你速速下去準(zhǔn)備。此外,廣發(fā)請柬,邀請江湖各路朋友,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給我請來。我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我南宮豪要做花無悔的乘龍快婿?!崩瞎芗颐嫔E然大變,怔立在那里。南宮豪見他沒反應(yīng),猛地一拍桌子,老管家身子一震,顫聲道:“少主人,你……你……”他似乎被南宮豪的話嚇蒙了,連話都說不清了。

  南宮豪目露兇光,一字字地:“本少爺要娶花無悔的女兒,你聽懂了嘛?”老管驚恐地望著南宮豪,不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南宮豪也不管他,自己又替自己斟滿一碗酒,一口喝了下去。良久,老管家才回過神來,臉像蠟一樣的黃,嘴唇子都發(fā)白了,灰白胡子一顫一顫地,全身都在得得地發(fā)抖。顫聲道:“少主人,可……可老爺還在閉關(guān),是不是等……”南宮豪霍然站起來,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怒道:“開口老爺閉口老爺,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人?”老管家據(jù)理力爭,道:“但……但此事重大,關(guān)乎兩派安危,少主人,你要慎重?。 蹦蠈m豪咬牙切齒道:“花錯門殺我四個侍女的時候,可沒想這么多?!彼徚司?,厲聲道:“此事最好立即給我去辦,而且要給本少爺辦好,否則,我先殺了那個賤人,再殺了你家老小?!把援叄忠煌?,將老管家推在地上。南宮豪喝道:“滾出去,別影響老子的心情。”老管家早已嚇得面若死灰,聽南宮豪這么一說,趕緊爬起來往外走。剛到門口,忽又聽到南宮豪道:“站住!”聞言,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身。南宮豪冷冷地道:“記住,把江湖上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要給本少爺請來。還有,此事先別告訴我爹了,本少爺要給他個驚喜,知道了嗎?”老管家見南宮豪眼里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啞聲道:“是……是!”言畢,轉(zhuǎn)身逃了出去。

  老管家心驚膽戰(zhàn)之余,更大惑不解。他正埋頭走路思索,不想在院子的拐角處撞上了一個家丁,他剛要發(fā)怒,一見是忠勇,怒氣消了大半。忠勇道:“誒,老管家,你臉色怎么這般不好?”老管家趕緊把他拉到一旁,問道:“忠勇,你打聽清楚了嗎?少主人是從哪里回來的?”忠勇頷首道:“少主人是從南陽回來的?!崩瞎芗亦止镜溃骸澳详枺详??”忠勇道:“老管家,發(fā)生了什么事嗎?”老管家搖搖頭,道:“花家大小姐現(xiàn)在在何處?”忠勇道:“被關(guān)在少主人的房間中,四周有不少家丁看護(hù)。我還聽人說,除了少主人,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一步?!崩瞎芗殷@得啊了一聲,失聲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若花大小姐的清白遭玷污,那可……”

  忠勇急忙問道:“老管家,究竟怎么了?天要塌了嗎?”老管家叱道:“呸呸呸,瞧你說的什么話,沒什么事兒了,你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敝矣曼c(diǎn)點(diǎn)頭,走開了。他本想告訴忠勇實(shí)情,可一想到萬一告訴了他,引起家丁們的恐慌,誰還敢留下做事呢?到時候,自己全家老下豈不是也要遭殃?老管家自言自語地道:“這如何是好呢?倘若花大小姐沒被嚴(yán)密看管,我倒可以偷偷把她放了。如今……如何是好???老爺受的傷沒個三五月是好不了,萬一告訴了他,他經(jīng)不起打擊,那……”他仰天嘆息了一聲,心里也正有說不出的惆悵。

  不知是黑夜還是白晝,只知道,這是一個幽暗迷離的空間。比鐵還重的黑暗中,彌漫著一層濃濃的煙霧。可這并非是真是煙霧,而是從一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

  她一身輕紗長裙,雖然在黑暗中,可她的明媚,她的美麗,她的絕世容顏,也能讓人看得清楚,瞧得心醉神迷,魂癡夢繞!她的氣質(zhì),使這如鐵的黑暗也有了光彩,她太美麗了,太完美無瑕,太無懈可擊!唯一的缺點(diǎn),也是最能讓她毀滅她的缺點(diǎn),是她的偏激。她的心著實(shí)太怪,任何人都不能捉摸。他時而似最完美的天仙,時而猶如殘忍、無情、嫉世的妖魅。

  周圍的白霧猶在彌漫,她美麗的眼睛仍在閉著。只見她雙掌緊網(wǎng)在胸前,一道幽幽淡淡的光芒自掌縫放射出來,很快,這光芒擴(kuò)散至周身,將她整個人完全包裹在其中。她仿佛真的成了月中的仙子,又似月中的幽靈……

  叮吟!叮吟!叮吟!三聲清悅的鈴聲幽幽響起。奇怪的是,這是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的石室,屋頂?shù)娘L(fēng)鈴怎么響了起來?是因她美麗的仙氣?鈴聲過后,石室亮如白晝,嵌在石壁上三顆碩大的夜明珠,發(fā)出明亮美麗的柔光,如同月光。她身上的霞?xì)庖捕糁沽耍月诤诎抵械臒熞嘞?。珠光之下,明月仙子緩緩起身,走向?qū)γ娴氖?。她腳步很有節(jié)奏,很輕盈,仿佛是踩在棉花上,又似在云間漫步一般。石壁上忽開了一道門,她的步伐稍稍停留,踏了出去。不一會兒,她進(jìn)了一間香霧裊裊,布局優(yōu)雅,陳列考究的廂房中。姜十三豆正站立在案前,神情嚴(yán)肅而又恭敬。很難相信,等候明月仙子的人會是四大刀客之一的姜十三豆。

  明月仙子坐下,瞟了他一眼,道:“沒有等很久吧?”姜十三豆輕輕搖了搖頭。明月仙子似很滿意,溫聲道:“能很好安排時間,控制時間的人,是精明的人!”姜十三豆緩緩地點(diǎn)了一下頭。月仙子的聲音像夢吃一般:“這次把姜叔叔請來,叔叔可知道所為何事?”姜十三豆沉吟半餉,道:“風(fēng)鈴!”明月仙子輕輕嗯了一聲,道:“姜叔叔真是機(jī)智過人。”姜十三豆抱拳道:“宮主過獎了!”明月仙子也沉吟片刻,輕聲道:“姜叔叔,你的刀法和水血相比,誰更勝一籌?”姜十三豆不答反問道:“宮主何出此言?”明月仙子淡淡一笑,道:“娥兒沒別的意思,南天魔盟之人在中原出現(xiàn)了?!边@輕描淡寫的口氣,似乎全不把南天魔盟放在眼里。

  姜十三豆聳然動容,失聲道:“這與水血又有什么關(guān)系?”明月仙子目光閃動,緩緩道:“你可知為首的是誰?”姜十三豆思索了一會兒,沉聲道:“不會是魔盟雙魔之中的其中一人吧?”明月仙子點(diǎn)點(diǎn)頭,道:“九世死魔!”姜十三豆身子一震,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他卻平靜地道:“這又與水血有何關(guān)系?”明月仙子笑道:“五日前,四十七、水血聯(lián)手解救風(fēng)鈴,卻被九世死魔打敗,二人還身受重傷?!?p>  姜十三豆臉上的表情大變,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沉聲道:“南天魔盟居然有如此厲害的高手?”明月仙子嘆了一口氣,道:“南天魔盟的實(shí)力究竟有多強(qiáng),本宮也不清楚……”姜十三豆怔了一怔,道:“田十七既已受重傷,因此你想趁機(jī)拔掉血殿根基,削弱血殿?”明月仙子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聲音陡然變冷,道:“不,本宮這次是要讓血殿在武林中永遠(yuǎn)消失?!苯鼓话腽A,道:“相信他對這事不會放在心上?!辈恢谥械倪@個“他”是田十七還是另有其人。明月仙子輕哦一聲,不解地道:“他會不在乎南宮世家,不在乎南宮求敵嗎?”姜十三豆幽嘆一聲,道:“你可知我們?yōu)楹文軓墓砉热矶??”他怎會突然提到一個與所談之事不相關(guān)的問題?聲音還是那么怪異。

  明月仙子笑道:“本宮和你走的又不是同一條路,這個叫本宮如何回答你呢?”姜十三豆喃喃道:“是啊,你和我雖不是從同一條路走出鬼谷??蔁o論是進(jìn)谷,還是出谷,鬼尊都沒有為難我和你。至少,那九條岔道上我和你都未遇到任何阻攔和危險?!泵髟孪勺永淅涞氐溃骸暗麉s插手了他不該插手的事,花無悔應(yīng)該死在鬼谷之中的?!苯钩谅暤溃骸肮砉葯C(jī)關(guān)遍布,卻盡控制在鬼尊一人手上,他可以救每一個人谷內(nèi)之人,也可以為難進(jìn)谷之人,譬如風(fēng)鈴……”明月仙子輕哦了一聲,神色微變。姜十三豆又道:“他與四十七、水血出谷之時,遇到一大群惡狼?!泵髟孪勺雍鲈幃愋α似饋恚Φ溃骸翱磥?,鬼谷一行,我們最大的收獲是你取得了鬼尊的信任,他讓你看到了鬼谷最神奇的事?!睕]想到明月仙子和姜十三豆聯(lián)手。

  姜十三豆默然半晌,沉聲道:“多虧了風(fēng)斷和鬼錯,要不是這兩個殺人工具追來,姜某和花無悔如何能敵?鬼尊啟動機(jī)關(guān)救了我們二人,也讓我和花無悔看到了鬼谷門機(jī)關(guān)總紐之所在。唉,鬼尊算盡一生,卻仍是棋失一著?!泵髟孪勺訙厝岬赝?,笑道:“這不正是如你所愿嗎?姜谷主!”乍聽“姜谷主”三個字,姜十二豆臉皮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也閃過了一抹冷厲的目光,半餉,他咬牙切齒地道:“三十年前,姜某就可以取代鬼尊……”江湖冷,人心更冷;江湖亂,人心更亂;江湖險,人心更險。明月仙子的心雖險,可姜十三豆的心是否更險?

  明月仙子目光流閃,如搖曳的珍珠。她頗有深意地道:“姜谷主的心思竟是那么的深沉,那樣的讓人難以捉摸。難怪,連鬼尊這般的奇人異士也會被迷惑……”姜十三豆陡然察覺自己失態(tài),尷尬地笑了幾聲,殷勤地道:“宮主謬獎姜某了,無論如何,助幽靈月宮統(tǒng)一武林,乃是姜某畢生的心愿。”明月仙子幽幽地道:“娥兒感激不盡,南宮求敵能從鬼谷門活著走出來,看來血殿‘生不兇’屠善、‘鈸蛇惡’期頭正、‘大力煞’赤神子也安然無恙了?”姜十三豆頷首道:“的確如此!其實(shí),真正進(jìn)入鬼谷的高手一個也未進(jìn)入鬼域,反倒是在谷外守候的武師,死了不少。”明月仙子微蹙月眉,冷冷道:“那是因?yàn)椋M(jìn)了鬼谷,一切便在鬼尊的掌握之中。但鬼谷之外,縱是他有憐憫愛惜之心,也是力所不及了。”姜十三豆點(diǎn)點(diǎn)頭,明月仙子微瞥了他一眼,忽道:“姜叔叔,呂丁少俠可也安好?煩你差他去辦一件事。”

  姜十三豆一怔,隨即滿臉堆笑,道:“請宮主吩咐便是?!泵髟孪勺狱c(diǎn)了點(diǎn)頭,忽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當(dāng)今武林,人才輩出,崛起的少年英雄中,你最看好誰?”姜十三豆沉吟片刻,朗聲道:“眾所周知,后一輩杰出的人才中,有十大青年英杰,少宮主位列十大英杰之首,并非虛名,其才智、武功的確非另九人所能及……”明月仙子淡淡地道:“無血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他冷若冰霜,古井不波的面容下,是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他最大的缺點(diǎn)并不是因他沒有右臂,而是在于他太多情……”姜十三豆點(diǎn)點(diǎn)頭,厲聲道:“少宮主違背宮主的命令,不僅如此,還殺了四大長老,他這么做實(shí)在有負(fù)宮主的養(yǎng)育之恩?!彼拇箝L老中的血琴不是還活著嗎?也許,在明月仙子、姜十三豆的眼里,他跟死了沒多大區(qū)別。

  明月仙子似不愿再談月無血,不答反問道:“呂丁少俠呢?他在月宮呆的一段時間中,本宮發(fā)現(xiàn)他心思冷靜,分析問題的能力和處事不驚的氣慨并不遜于無血,你說是嗎?”姜十三豆嘆息一聲,痛心地道:“難得宮主如此看得起丁兒,只可惜……姜某管教不嚴(yán),他竟擅離幽魁無敵,有負(fù)宮主厚望!”明月仙子淺淺一笑,道:“不,呂少俠原本就應(yīng)該只屬于姜叔叔,他走,本宮并不怪他?!边@兩人到底是何關(guān)系?一個稱對方為宮主,一個稱對方為姜叔叔。

  姜十三豆道:“難得宮主如此大度。宮主可曾想過,‘干火刀’朱笑的唯一弟子朱斬?”明月仙子搖搖頭,冷冷地道:“他?比之呂少俠,那就差多了。十大英杰中,能和無血爭一日長短的,也只有呂少俠了。所以……”她忽凝視著姜十三豆,厲聲道:“勞煩姜叔叔差呂少俠去殺田思思和月無血?!苯孤勓砸徽?,但立即應(yīng)道:“是!”明月仙子若有所思道:“南宮豪冒犯花伊伊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武林。此時,月無血、田思思或許已經(jīng)知道了。本宮不想他倆壞了大事,所以……”姜十三豆會意,點(diǎn)頭道:“請宮主放心,姜某馬上讓丁兒去了斷他倆?!痹捯粑绰?,姜十三豆躬身退了出去。

  明月仙子并未瞧一眼姜十三豆遠(yuǎn)去的背影,她忽自案底抱出一只周身毛色雪白,兩眼紅亮的小貓兒。她輕輕撫摸著貓兒的頭,幽幽嘆了一口氣,自語道:“好一只溫順的小貓,你的心是不是也很溫和平靜呢?為何我看不透?”語氣一轉(zhuǎn),她又道:“你怎么看?”你?室內(nèi)已無別他人,明月仙子為何有此一問?

  門外立即有人應(yīng)道:“回宮主,姜十三豆絕不簡單……”明月仙子眉毛微微一擰,隨又舒展開來。她溫聲道:“你進(jìn)來吧,本宮記得你總是站在門外和本宮說話的。”他走了進(jìn)來,屋內(nèi)忽有些冷,他真的就像一塊冰,或是一團(tuán)冷氣。他身材挺拔,就算是蒙著臉,也看得出他是個英俊地男子。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一直蒙著面呢?

  明月仙子抬頭瞥了一眼,又低頭望著懷中的小貓,冷冷地道:“本宮越來越覺得你有趣了?!蹦侨寺勓?,略帶有一絲顫抖的聲音道:“八方鬼使知錯了,請宮主責(zé)罰!”明月仙子又瞥了他一眼,八方鬼使似乎沒有察覺,自顧道:“姜十三豆是一個極富野心的人,他只是想假公濟(jì)私,借宮主的勢力為他排除障礙,一旦他羽翼豐滿,恐怕對宮主不利……”

  明月仙子神情微微一震,很快回過神來,目光又徐徐投注在懷中的個貓上。道:“當(dāng)今武林群豪并列,局勢混亂不堪,憑我幽靈月宮的實(shí)力,沒必要在混亂中投機(jī)取巧。姜十三豆若能替月宮逐個鏟除崛起的豪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卑朔焦硎辜泵Φ溃骸翱伤柚氖菍m主的勢力,如此一來,宮主的實(shí)力必會消弱……”明月仙子笑道:“你顧慮得太多了。”八方鬼使是知趣的人,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有用。明月仙子緩了緩,道:“既然如此,本宮現(xiàn)在交給你一個任務(wù)。”八方鬼使趕緊俯首在地,朗聲道:“請宮主吩咐,八方鬼使定不辱使命?!泵髟孪勺涌┛┬Φ溃骸斑@對你來說,不是難事!本宮要你從今天起,監(jiān)視姜大刀客的一舉一動。”八方鬼使大喜道:“宮主英明!”明月仙子輕嗯一聲,柔聲道:“好了,下去吧!”八方鬼使朗聲道:“多謝宮主!”站起身來,又躬身鞠了一禮,倏地身形一旋,轉(zhuǎn)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月仙子望著懷中的小貓,幽幽贊道:“好身法!也許,你唯有輕功比他強(qiáng)。以輕功來保護(hù)自己,對他來說,你這種作為,一定很卑鄙,很陰險……”當(dāng)然,八方鬼使已走遠(yuǎn)了,他并沒有聽到這句半褒半貶,實(shí)則貶多于褒的話。

  山腳下有一間低矮的木屋。這木屋雖處于幽靈月宮的勢力范圍,但其主人卻非幽靈月宮之人。門緊閉著,一個人躺在床上,看上去像一個大字。哦,應(yīng)該是一個“犬”字,因?yàn)樗磉呥€有一壇酒,一個很大的酒壇。他的眼睛閉著,嘴巴卻張開的老大。他忽地把酒壇搬到胸前,壇斜酒如箭一般射入他張開的嘴里,咕咚、咕咚……喉結(jié)上下聳動,那酒便落入肚中。這應(yīng)是一個很潦倒、很落魄、很失意的人,更是一個借酒度日的酒鬼。

  忽地,木門猛地被人踹開,一道耀目的劍光已勢如破竹地穿門而進(jìn),直向床上的酒鬼刺去。刺劍來勢奇急,眩目的劍光中更現(xiàn)出一條如鬼魁的黑影。變生時腋,床上的酒鬼依舊氣定神閑,悠然地喝著酒。這道劍光,這條人影,分明是沖著他而來,而他卻一直沒有躲開的意思。就在劍光將至酒鬼的那一剎間,劍鋒陡地一轉(zhuǎn)?!芭丁钡匾宦暎瑒鉀]入酒壇中。劍勢復(fù)然而止,但壇中的酒卻絲毫未流出也未濺出。

  黑影已站定,卻背對著酒鬼,冷冷地道:“你想死?”酒鬼苦笑道:“不想……”背著酒鬼的人聲音蒼渾,只聽他又道:“你忘了師父的教誨……”酒鬼平靜地道:“沒有,師父說,一個刀客,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有如狼一般的機(jī)警?!焙谟俺谅暤溃骸澳悄銊偛艦楹尾欢悴粨??”酒鬼平靜地道:“因?yàn)槟憔褪俏业膸煾??!焙谟袄淅涞氐溃骸熬瓦@一個理由?”酒鬼道:“師父你是四大刀客之一的姜十三豆,你要?dú)⒄l,那人還能活著嗎?我可不愿白費(fèi)力氣。”這個黑衣人居然是姜十三豆。既然是見徒兒,他為何這般打扮呢?還要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呢?

  只聽姜十三豆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怒道:“起來,振作一些,別讓為師看得心煩……”呂丁挺腰坐在床上,眼睛卻依然閉著。姜十三豆厲聲道:“自你從鬼谷回來之后,一天到黑,你就只知道喝個不停,喝得暈天爛地?!眳味∽齑骄o合著,姜十三豆道:“立即收拾一下,出去辦一件大事?!?p>  呂丁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緩緩道:“又是替她辦事吧!”姜十三豆冷冷地道:“你不用多問,你去殺了田思思和月無血,提著他們二人的人頭回來見我?!眳味∑届o地道:“你只是姜十三豆,不是鬼尊,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殺月無血?”姜十三豆眼光閃動,笑道:“你剛才能判斷那一劍是我刺出的,這說明你的境界又進(jìn)了一個層次,縱然不能力敵月無血,也應(yīng)該可以與之周旋?!眳味∽旖欠浩鹨唤z慘笑,許久才道:“那就不能取下他的人頭了。”

  姜十三豆笑了笑,道:“你只要能和他以及田思思糾纏一陣子,就可以向我交代了?!眳瘟死淅涞氐溃骸拔也欢!苯广读艘汇?,道:“以前做事,你從不問原因的……”呂丁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只是未到該問的時候。”姜十三豆眼睛一瞪,喝道:“今日也不是你要問的時候。”呂丁沉默了一會兒,道:“可我很想知道?!苯箛@道:“可惜,我不能也不想告訴你。”呂丁道:“我可以不去嗎?”姜十三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厲聲道:“你必須馬上去辦?!眳味↑c(diǎn)了點(diǎn)頭,喃喃道:“我明白了,你是我?guī)煾?,所以,無論怎樣,你叫我做的事,我都得無條件地去辦,這才公平。相反,若我問太多,便是不孝,便是不公平了。”

  姜十三都定定地望著他,目光隨即又移到刺入壇中的那柄劍上,道:“哼,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何必廢話連篇?”呂丁默然片刻,道:“好,我現(xiàn)在就去找月無血和田思思。請問,如何才能找到他們?”姜十三豆開心地笑了,也是滿意地笑了。他語氣中也帶著笑,他道:“你應(yīng)該清楚,你并不是第一次為宮主辦事?!眳味〕谅暤溃骸爸x謝你!”姜十三豆嗯了一聲,臉色倏變,冷冷地道:“以前你從不言謝,即使是對你的師父也是如此。”呂丁望了姜十三豆一眼,嘆道:“任何事都有開始的時候……”是啊!每一件事都有它開始的時候,也就有結(jié)束的時候。有時,開始也意味著終結(jié)。但終結(jié),也許是另一個抉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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