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相畢露
今夜的星光迷離異常,似乎是無數(shù)窺視人間事態(tài)的眼睛。月光也是那么迷離地掛在夜空中?,F(xiàn)在已是晚上子時,夜色深沉,木屋也被比鐵還硬的黑暗吞噬。
在房中木床上的陰暗深處,有一個人,正緩緩的下床。他赤著上身,體格挺拔,眼神迷惑地望著屋外的樹林。其實,他看到的和以往并沒有兩樣,但是,那樹林中好似有一股魔力在牽引著他,他看不到卻強烈地感受到了。美人兒睡得很香,月光下,隱隱可見她玲瓏剔透的身體曲線。出其意料的是,這次他并沒魂不守,他只有憐愛地瞥了幾眼,便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林木莽莽,黑夜森森,月光點點,他的眼睛很亮,就像天上的一顆星星。但是,他在屋前停立了,任他的眼睛多亮,也看不出,今夜的樹林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在哪里。眼前樹林如霧一般神秘,又似夢一般幽遠誘惑。忽地,一個幽幽的聲音自林中深處傳來:“風鈴……風鈴……”
哦,那聲音在喚他。風鈴一怔,急忙凝神聆聽,那聲音似乎從煙囪中冒出的煙霧,向四周擴散。霎時,幽幽的呼喚聲如風般飄蕩在整個林間。呼喚聲低沉悠悠,風鈴心中涌起一股親切,他地應道:“誰?你在哪里?”
低沉的幽幽聲又起:“你認識我,可以說,你我是……”此言一出,風鈐立時面色大變。他這次隱隱辯出,說話的人似乎是……他心中一凜,他一字一字地問道:“你是……”那人似乎知道風鈴認出了自己,便打斷他的話,冷冷地道:“是的,你終于聽出了我的聲音?!憋L鈴驚聲道:“你……怎會來到這里?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那人沉嘆一聲,冷冷地道:“我們的魂靈,我們的血肉是連在一起的。我能來到這里一點兒都不奇怪?!憋L鈴不解地道:“哦?這太奇怪了!”那人又是一嘆,風憐深吸一口氣,道:“你似乎有么話要對我講?”那人冷冷地道:“你,是一個可悲的人,亦是一個令人望的人……”風鈴胸膛如被重錘擊了幾下,不由得熱血上涌,厲聲道:“這話本不該出于你口,你我從未談過如此嚴肅的話題?!蹦侨死淠穆曇羧缤菑埨浔哪?,風鈴仿佛看到那張冷峻的臉上又覆上了一層堅冰,使他不寒而栗。
“任何事情都有開始,正如任何事情也有終結的時候一樣,現(xiàn)在你必須終結人們對你的失望,像以前那般勇敢地站出來?!?p> 風鈴似乎被刺痛,他厲聲道:“我是想走出這片山林,但出于道義、責任、承諾,我不能?!蹦侨俗I笑道:“聰明人為何錯得總比傻子還要厲害……”聲音似鬼魅悄然遠去。風鈴心中一震,脫口急道:“無血,你別走……”風鈴猛地坐起來,這才放心渾身大汗淋漓,方才驚覺,原來是做了一場夢。但那夢如幻似真,令他莫名心驚。
“鈴郎,你做噩夢了?”一溫柔的的聲音在風鈴耳畔響起。風鈴點點頭,伸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氣喘吁吁地道:“不是惡夢,只是很怪!”月琳斜斜地依偎過來,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胸窩,低聲道:“很怪?我仿佛聽到你在叫‘月無血,你別走’。月無血是誰?”風鈴搖搖頭,他腦中一片茫然,卻不忘安慰月琳。他道:“這些江湖人士,你不知道更好。能完全和江湖劃清界限,是一件很不容易卻很幸福的事情。”
月琳溫順地點點頭,道:“我并非江湖女子,實不該問及這些事,可我是你的人了,也算半個江湖人吧?”風鈴忽道:“琳兒,我頭有些痛,你再乖乖地睡上一覺吧,我到外面坐一會兒,清清腦子?!痹铝辗夹你枫?,她很有女子的“三從四德”,對風鈴,她一向十分溫順。遂柔聲道:“夜里外面風寒,你別呆太久,免得著涼?!憋L鈴應諾一聲,便走了出去。
山林中的夜格外的靜,林風也尤為的爽。風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頭頂對著那只金燦燦的風鈴。叮呤、叮呤、叮呤……鈴聲清脆入耳,仿佛一滴滴清泉,滴進風鈴的頭頂。但風鈴似乎已癡了,他坐在那里望著漆黑的樹林,不言不動,目光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光亮漸明,朝陽從山峭悄悄地露出了半個紅彤彤的臉龐。風鈴的臉卻很白,白得慘淡可怕。月琳蓮步走到他身側,她的嬌軀忽地僵硬了。恐懼、憂慮使得她體內(nèi)的血凝結成冰……風鈴并沒未看她一眼,首先開口:“昨夜睡得可好?”他這句話聽來雖是一片體貼之言,可語氣卻是異常的冷淡。
月琳愣了一愣,半餉,方道:“你覺得好點了嗎?”風鈴沉聲道:“晚上林風很輕很涼,不僅可以清醒大腦,亦能讓人想起很多往事?!痹铝找徽唤麊柕溃骸巴??”風鈴冷冷地道:“以前不明白的事,甚至可以說是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問?!痹铝諊@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有些事想清楚了,徒增煩惱!”風鈴默然半餉,緩緩道:“也許……但我不是一個喜歡活在混沌之中的人,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解開以前困惑自己的點點滴滴?!彼鄾龅貒@了一口氣,又道:“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相處的這幾日,你溫柔似水,我曾深深慶幸找到了一個好妻子,一個給我溫暖和快樂的好女人,所以,縱是以前心中有很多疑點,我也從未把你與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p> 聞言,月琳的臉立即變了色,她的心徹底涼了。稍過片刻,她反而平靜下來,平靜地道:“你想的未必是對的,也未必想得個徹底,你一定有話要問我?!憋L鈴終于側過臉,靜靜地望著她,眼中充滿了痛苦,聲音卻更苦:“你就是明月仙子吧?”月琳盯著他,平靜地道:“你怎如此肯定?”風鈴苦笑道:“很簡單很細小的破綻讓我想到的,再對以往的一些事情稍加分析,便可得知?!痹铝罩皇钦?,聽他繼續(xù)說下去。風鈴又道:“在夢里,我是喚‘無血,你別走’,但你問我時卻說月無血,真正的月琳是不會知道‘無血’就是月無血。”
“是的,明月仙子也是深愛著你的月琳?!痹铝疹澛暤馈?p> 就像月琳說的那樣,有些事不弄清楚,其實更好。風鈴心里還是一陣難過和絕望。他沉吟片刻,道:“勿戒是否在你手中?”月琳搖頭道:“不,勿戒是被西疆圣殿的人擒去??珊舭鸵?、朵巴拉、朱無心并未回去,他們?nèi)詽摲谥性?。”風鈴心中稍稍得到些許安慰,又道:“小翠一定是你殺了,只因她睡覺時透過床頭壁上的棱鏡看到了你的本來面目,是吧?”月琳卻道:“犧牲她只是為了你?!憋L鈴心里如被刀割般,哀聲道:“你應該清楚,我們的緣分猶如風中百合……”
月琳凄笑一聲,動容道:“唯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體會到做一個平凡的女人是那么的幸福和美好!”她又輕輕瞥了風鈴一眼,這一瞥間所包含的情感,深于海水。
風鈴低著頭,喃喃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你給了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柔和關愛?!眱扇硕汲聊耍瓉砬宄恳策@般幽靜。
心跳仿佛停滯,而嬌陽也慢慢爬上三竿。忽地,風鈴長身而起,邁步離去。月琳目中已有光芒閃動,她幽幽地道:”我是一個很自私很專橫的女人?”風鈴猝然止步,沉吟半餉,道:“我沒有這種感覺,當然,你可以立即讓我嘗嘗?!笨罩泻鋈怀錆M了肅殺和凄涼的冷寒。月琳怔了半餉,一字字地道:“我得不到的東西,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毀了它……”
“我呢?”風鈴轉過身,充血的目光凝視著月琳,平靜地問道。
月琳冷冷地道:“你莫要逼我……”風鈴搖頭道:“我們不可能再一起生活下去,何必勉強?不如索性分開?!痹铝諔K然道:“看來,我們情緣已盡,但你是天下群豪均想擒住的人,我怎能拱手讓與他人?”風鈴目光如電,直射向月琳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這一刻,她終于在風鈴面前恢復了她本來面目,此時,她已不再是月琳,或許,從今往后再也沒有月琳。
風鈴厲聲道:“我自認非你敵手,但任何人想擒住我,都要付出代價?!泵髟孪勺硬辉诤醯氐溃骸蹦呛芎?,你有什么絕活,都一施展出來吧?!焙庖婚W,風鈴手中便多了一柄刀——砍柴刀。他已連續(xù)砍三天柴,竟然一直將這柄刀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月琳秀眉微蹙,沉聲道:“這三天來,你一直未失去做為一個刀客的本性?!憋L鈴點點頭,苦笑道:”是的,可我沒想到會這么快要用到它……”月琳冷眼斜眺,冷冷地道:“好,但愿它能助你逃脫?!彼亓⒃陂T前,氣度幽雅覺穩(wěn),靜如淵獄。
風鈴卻沒有動,他忽道:“你嫁禍我殘害武林正道人土,念在我們情義我可以不提。在我出刀之前,我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不想死不瞑目……”月琳沉吟片刻,道:“這是你的心愿?”風鈴毅然點頭,月琳幽幽一嘆,道:“好,你想知道什么?你問吧!”風鈴道:“身世,我的身世,你可否告訴我,風斷與我是不是有某種淵源?”月琳道:“你跟風斷沒一點關系?!甭曇舫銎涞钠届o,那其中蘊藏的情感覺是如此的冷漠。
聞言,風鈴如遭萬鈞雷霆,擊得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怎么這樣?怎會這樣?他居然跟我沒有關系,他……”月琳又道:“爭奪無極刀葉之時,你母親遭水血一刀剖腹,最后慘死了?!憋L鈴面容慘變,他的手在狂抖著。他抬頭怒視著明月仙子,牙齒幾乎咬碎了。他一字字如刀道:不可能,不可能,鬼前輩說過,我的至親尚在。你騙我的,你說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彼幌嘈?,養(yǎng)育自己十八年的師父,竟是自己殺母仇人。
明月仙子冷笑道:“看來,你也被水血利用了。”風鈴目眥盡裂,怒吼道:“不,不可能是這樣的,我一定還有親人在世,不……”心中的期冀瞬間煙消云散,這是誰都不愿接受的。忽然,風鈴想到了什么,急道:“可在鬼谷中,水血告訴,你才是我的殺母仇人……”明月仙子笑得更開心了,她道:“而他為何早不告訴遲不告訴你,偏偏在鬼谷才告訴你呢?”風鈴神情一震,怔住了。連他心中最后一絲希望都灰飛煙滅,就像是被厲鬼抽了魂。他淚流滿面,喃喃道:“不可能,鬼前輩和生魔都說過,我還有至親在這世上……對,我爹,還有我爹……”他雙睛怒凸,直瞪著她,狂吼道:“十八年前,你一定見過我爹,快告訴我,他是誰,他現(xiàn)在在哪里?快告訴我……”
明月仙子聞言,面色不改,神情冷淡而高傲。她淡淡地道:“憑什么?你我情緣既已盡,若你恨我,又何嘗不是好事?你若想殺我,一泄心中仇恨,就盡展你所能吧!”她冷哼一聲,又厲聲道:“很快,你就會成為我統(tǒng)一天下的籌碼,那時,你縱然有恨,也只能永遠地壓抑在心中?!憋L鈴切齒道:“自古唯有德者方可得天下,你事事算計,欠下無數(shù)深仇和大恨,我勸你還是盡早回頭,免得慘淡收場?!泵髟孪勺游⑽⑥D身,纖指輕挑,屋檐下掛著的風鈴立即落在她的掌中。她苦笑幾聲,道:“世上若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統(tǒng)一天下,那只有你我如以前那樣幸福地生活著,可惜,永遠也沒有這種可能了……”聞言,風鈴百感交集,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才好。明月仙子輕托掌中的風鈴,道:“你可知這只風鈴的意義和秘密嗎?”
風鈴腦中電光連閃,猛地醒悟,驚聲道:“你前往鬼谷,為的就是……”明月仙子點點頭,道:“《望月心經(jīng)》最后五句經(jīng)文?!憋L鈴一驚,奇道:“五句?原來不是下半部。”明月仙子道:“我外公,也就是前二任月宮宮主,他臨終前,雖傳位于我娘,并傳授了鎮(zhèn)宮絕技《望月心經(jīng)》,但他顧忌我娘性情偏激,將經(jīng)文最精湛的一招絕學傳給了他的小女兒,也就是花伊伊的外婆?!憋L鈴熱血不覺一涌,心道:“伊兒,你對我情深義重,可我……”柴刀一晃,厲聲道:“我要拿回它?!?p> 明月仙子輕輕一笑,柔聲道:“我掛上它時,便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我小姨蘭心慧骨,竟想到將經(jīng)文蟻刻到這只風鈴上,作為遺物留給了她的女兒月怡。月怡為情所累,剛為人母不久便逝世,風鈴自然留給了她的女兒花伊伊?!彼陨砸活D,嘆道:“但怡妹妹并未將其中的秘密告訴花無悔,因此,花伊伊便稀里糊涂地把它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你。唉,我找了十八年,真是天不負人愿?!闭f話間,明月仙子仔細地看著赤金風鈴,她失去了風鈴,這只風鈴又多少給了她安慰。
風鈴怒恨交加,一腦子中盡是花伊伊的清影和細語,只想著:我要把它奪回,既可慰勉伊兒的一片真情,亦可讓神州大地免受明月仙子的蹂躪……遂沉聲道:“把它還給我?!?p> 明月仙子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彼忠粨],風鈴射向風鈴。風鈴伸手抓住風鈴之際,明月仙子早已如飛掠去,如煙般飄入莽林之中。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這次我不忍心殺你,下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風鈴的骨頭像是散了架一般,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俯首大哭起來。
“大伙兒快看啊,前面有一座木屋?!碧锼妓贾钢疚?,小聲地說道。
最先奔過來的四人赫然正是月無血、呂丁、花伊伊、花銅,四人見一座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ㄣ~贊道:“若非月少俠與呂少俠熟知幽靈月宮的行事規(guī)則,否則我們再尋個三五幾月也找不到此地。”花伊伊憂道:“有明月仙子出現(xiàn)的地方,方圓幾十里之內(nèi)必有大量幽靈月宮之人潛伏。萬一我們被他們發(fā)現(xiàn),那……”呂丁卻道:“好像沒人在……”隨即飛身進屋。其他人跑到木屋前的時候,呂丁從里面走了出來,神色有些失落。
田思思急忙問道:“沒人嗎?”呂丁冷冷地點了點頭,道:“剛才我查看了一番,想必他們剛離開不久。”月無血環(huán)視四周,道:“這就奇怪了,這里并沒有打斗的痕跡……”花銅道:“會不會是明月仙子發(fā)現(xiàn)了我們,把風鈴帶走了?”呂丁沉聲道:“有這可能?!被ㄒ烈辽裆话驳氐溃骸艾F(xiàn)在該如何是好?”呂丁道:“這樣吧,你先回花錯門,我再潛回月宮探探消息?!痹聼o血卻道:“不行,上次我們潛回月宮帶走花小姐,現(xiàn)在宮中一定加強了戒備。”呂丁淡淡一笑,道:“相信我,會沒事的。”言畢,不再理會四人,飛身離去。
四人一臉失落地回道花錯門,尤其是花伊伊?;o悔見狀,問道:“三弟,人沒找到嗎?”花銅嘆了一口氣,道:“門主,我們找到了風鈴被困之處,可去晚了一步,那兒早已人去樓空?!被ㄣ~為了照顧花伊伊的感受,用了“困”字,其實誰都明白。
田思思不解地道:“但奇怪的是,那里并沒有打斗的痕跡,難道他們是一起離開的嗎?”花銅若有所思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兩人若是一起離開的,會因何事離開?”田思思低頭嘀咕道:“那他們又去了哪里呢?”
花無悔見到花伊伊神情落寞,便道:“伊兒,你還好吧?伊兒,不用難過,爹立即再加派人手去找風鈴,只要他一現(xiàn)身,我們就會知曉,到時候再去揭開明月仙子的真面目也不遲。”花伊伊木然點點頭,哀聲道:“嗯,爹爹,我下去休息會兒……”話音未落,花伊伊轉身離開。田思思急道:“伊妹妹,我去陪陪你……”剛要跟上去,月無血卻拉住了她。田思思愣了愣,望了望花伊伊,又望著月無血,月無血沉聲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仿佛要墜了下來。忽然,不知從哪兒來的光閃了一下子,緊接著一道閃電刺破長空,長鞭一樣抽向大地。天空就像被利劍劈開了兩半,轟隆!一個霹靂震耳欲聾,大地差一點炸開了個大坑兒。隨即驟風夾著星雨,像在地上尋找什么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路上行人紛紛躲避,可總有人不愿。他甚至希望這雷再大一點,雨更猛烈些。忽地,一個路人把他撞倒在地,但眼見風大雨大,也顧不得他了,繼續(xù)往前跑遠了。這人也沒有起身,就躺在地上,仍有行人在自己的周圍。又一陣巨響,震耳欲聾。一霎間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斜下來。那人如死了般,任由雨點砸在身上。或許,這樣他會好受一點……
雨更大了,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宛如縹緲的白紗。這時一陣風猛刮過來,那白紗裊裊地飄去。雨天,總會讓人有一種失落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下沉。田思思望著窗外,長嘆一口氣。月無血站在她身旁,面無表情地望著雨幕出神。忽地,他道:“花小姐吃點東西了嗎?”田思思搖搖頭,許久,才緩緩道:“我這就給她送點吃點東西去?!痹聼o血點點頭。
田思思端著幾道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米飯來到花伊伊的房前,輕輕地敲了幾下,見里面沒反應,輕聲道:“伊妹妹,我給你送了點吃的來……”過了好一會兒,田思思見屋內(nèi)還是沒反應,便道:“伊妹妹,我進來了?!闭f話間,輕輕地推開房門,見花伊伊側身躺在床上。田思思把飯菜放在桌上,走到床邊坐下,這才見花伊伊雙眼紅腫,憔悴憐人。田思思抓起花伊伊的手,憂道:“伊妹妹,你這是何苦呢?”見到花伊伊沒反應,又道:“哼,下次我遇到那只臭蛤蟆,我非把他的皮給扒了一層不可。”
一聽“臭蛤蟆”三字,往事不住涌上心頭,花伊伊立時熱淚盈眶,哽咽道:“田姐姐,你出去吧,我想獨自待會兒。好嗎?”田思思心一酸,淚珠也在眼中打轉,低聲道:“嗯,等會兒你記得吃點東西,行么?”花伊伊木訥地點點頭。田思思起身,替她蓋好被子,望了她一會兒,還是走了出來。輕輕關上房門,田思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柳枝經(jīng)雨重,松色帶煙深。雨過天晴,山中也變得非常異常幽靜。對于這樣的美景,總有人會忽視。比如酒丐、風斷。連日來,二人四處尋找風鈴未果,心情越來越急切,越來越復雜。好在昨日發(fā)現(xiàn)了幽靈月宮之人的蹤跡,也有了些眉目。
突然,酒丐指著前方,急道:“風兄,你看那輕煙。”風斷順著酒丐的手,望著那股若有若無的輕煙,眉頭一皺,沉聲道:“深山之中怎會有煙呢?”酒丐立即道:“走,我們前去瞧瞧。”兩人朝著輕煙奔去。
又翻過一座山,穿過一片密林,二人找到了林中小屋。到這里時,小屋已被燒得只剩下一個框架,只有零星煙火。幸好昨夜的大雨,否則小屋定被燒得干干凈凈。風斷二人四處尋找了一番,并未發(fā)現(xiàn)尸體。但究竟是誰放的火呢?之前的人去哪兒呢?
風斷道:“酒丐兄,你怎么看?”酒丐沉思片刻,道:“風兄,此處地勢偏僻,一般不易被發(fā)現(xiàn),若不是我們循著煙,定然不會找到此地?!憋L斷點頭道:“是,如此巧妙的地勢,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找尋到。酒丐兄,你再看看這四周,顯然是經(jīng)過一番精心改造而成,如同世外桃源般?!?p> 酒丐從廢墟中翻出一個盒子,盒子表面被熏黑,里面還完好無損。酒丐急道:“風兄,我在廢墟中找到了這個,你瞧瞧?!憋L斷打開一看,驚聲道:“這根人參少說也有一百年?!本曝べ澋溃骸帮L兄好眼力!這樣的東西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夠消費得起??磥?,風小兄弟就是被帶到這里的。”風斷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道:“酒丐兄,為今之計該如何是好?”酒丐想了想,道:“我們?nèi)ヒ粋€地方,花錯門?!?p> “干爹,干爹,你看到伊妹妹了沒有?”田思思蹦蹦跳跳地來到花無悔的身邊,月無血自然跟在她身后。
花無悔放下手中的書,奇道:“干爹也有半天沒看到伊兒了,干爹還以為你帶她出去散心了,怎么……”聞言,田思思神情驟變,急道:“剛才我去找伊妹妹了,伊妹妹卻不在房中。然后我和無血到府里四處找了找,都沒看到伊妹妹。還以為伊妹妹在干爹這里,所以過來看看……”花無悔神情微變,道:“哦?我立即找人問問,看看是否有下人看到過伊兒?!彪S即喊道:“花玉!”
“門主,有何吩咐?”一中年男子應聲走了過來,躬身道。
花無悔沉聲道:“花玉,你立即去把今天見過小姐的人找來,哪怕找過一面的也要找來?!被ㄓ竦懒寺暋笆恰?,就退下了。花無悔笑道:“思思放心,伊兒不會做傻事?!碧锼妓寄樕€是一臉不安。
不一會兒,就聽到花玉驚慌失措的聲音:“門主,門主,不好了,不好了……”三人聞聲,大驚失色,花無悔急忙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見花玉帶著一個丫鬟跑了過來,神色焦急。
花玉趕緊拉了拉丫鬟的衣袖,急道:“無憂,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向門主說明?!被ㄓ裆砗蟮哪莻€丫鬟約莫十三四歲,撲通跪在地上,顫聲道:“都是無憂不好,未及時告訴總管,都是我的錯,還請門主責罰奴婢,責罰奴婢……”花無悔雖神色憂慮,方寸未亂。他將無憂扶起,溫聲道:“你叫上官無憂吧,我記得是伊兒把你帶回來的。不要怕,我不會怪你的,慢慢說,小姐怎么了?!?p> 無憂站起身,稍稍穩(wěn)定了心神,道:“我……我見過小姐?!碧锼妓技泵柕溃骸笆裁磿r候,在哪里見過的?”無憂想了想,道:“午時三刻,我從外面回來,在大門口遇到小姐。她好像有什么急事,神色匆忙,沖向外面,還差點把……奴婢撞倒了……”田思思面色驟然大變,叫道:“什么?她出去了?”
花玉臉色鐵青,怒道:“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不及時向我匯報?假如小姐有三長兩短,有你好看……”無憂一聽花玉這么說,頓時臉色面如死灰,嚇得哭起來。她哽咽道:“見小姐慌張的樣子,我也感到奇怪??墒恰墒牵@幾日,我看到小姐都郁郁寡歡,也就沒在意,所以……”花玉喝道:“你…你……”話還沒說出來,花無悔止住了他。他輕言輕語道:“花玉,不要再說了,此事與她無關。你帶她下去吧,記住,不要再辱罵她,否則我饒不了你?!被ㄓ耦澛暤溃骸笆?,門主!”花無悔又對無憂道:“無憂,不要再哭了,我不會怪你,你也不要自責了。下去吧!”無憂謝過花無悔之后,跟著花玉下去了。
田思思焦急地道:“干爹,究竟是何事會讓伊妹妹如此緊張?”之前默不作聲的月無血忽道:“是風鈴!”雖然簡單兩個字,花無悔點了點頭,向他投去贊許的目光。
田思思怒道:“這個臭蛤蟆,他在哪里呀?我怎么沒看到他呢?他要是出現(xiàn)了,我一定要讓他好看,哼……”月無血搖搖頭,道:“這并不代表風鈴就在這里。”田思思瞪了他一眼,不悅道:“都這個時候了,可不可以把話說清楚?”花無悔沉聲道:“月少俠的意思,并不一定是風少俠人出現(xiàn)在這里,可能是伊兒得知了與風鈴有關的消息才讓她如此著急著出去。”話聲未了,月無血衣衫飄飄,如一團雪花一掠而出。
田思思急忙喊道:“你去哪里?”很快傳回若有若無的聲音:“花小姐離家不到一個時辰,想必走的不遠,我出去找找?!彪S即又傳回一句話:“請花門主照顧好……”話說了一半,就沒音了。當然是請花無悔照顧好田思思,其實月無血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說這句話。
田思思哼了一聲,叱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愛女不見,但花無悔卻沉得住氣,道:“思兒,你還看不出月少俠的一番心意嗎?”田思思愣了一愣,叫道:“這……這有什么嘛?就知道自己一個人逞英雄?!被o悔嘆了一口氣,道:“思兒,月少俠一個人去方便些。畢竟,此事有諸多蹊蹺,你留在花錯門更安全?!?p> 深夜,花無悔、花氏五兄弟、田思思在議事廳中等著。眾人神色焦急,不停地向廳外張望。田思思時不時地裹緊外套,腳下不停地挪換著位置?;o悔背著眾人,認真地看著廳堂中間那副山水畫。似乎,這畫里面有花無悔想知道的一切。
忽然,白影一閃,一人落入廳中。田思思見是月無血回來了,跳起身來,過去拉著月無血的手,急切地問道:“發(fā)現(xiàn)什么沒有?”月無血沒有說話,只是冷漠地搖了搖頭。眾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花銀沉聲道:“門主,我已向各地分堂飛鴿傳書,連夜搜尋伊兒和風鈴的蹤跡。想必不出一日就會有消息,還請門主放心?!被o悔只是點了點頭。
月無血冷冷道:“花門主,我這就回月宮探一探,看看花小姐是否在月宮……”田思思立馬反駁道:“不行,你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雖然你武功厲害,可跟明月仙子比起來,差遠了。何況你們月宮還有這么多高手,你去了定是有去無回?!痹聼o血道:“月宮只有我最熟悉,相信她不會對我怎樣?!碧锼妓技钡溃骸安恍?,她都派人來殺你,你還這么相信她?何況你上次回去救走了伊妹妹,她必定記恨在心。要是你真要去,我也跟你一起去?!痹聼o血凝視著田思思,心里有了些許感動。
花無悔沉聲道:“月少俠,思兒說的是,現(xiàn)在伊兒是不是被明月仙子帶走還不確定,你貿(mào)然回去,也是兇多吉少。何況呂少俠已經(jīng)去了,我想他一旦有任何消息,會立即通知我們。我們還是再等一等吧!現(xiàn)在的重點是找到風鈴,只有找到他,一切都會明了。到時候再行動也不遲?!甭牷o悔這么一說,花氏五杰點頭贊同。月無血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他也認同?;o悔道:“好,夜已深,月少俠奔波了一個下午,下去早點休息?!?p> 月無血送田思思回房間,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到了房門口,田思思突然轉過身,低著頭小聲道:“你可不可以進去陪我坐會兒?我……我怕……”月無血抬頭望著田思思,眼中突然多了些許柔情,少了許多冷漠。他點了點頭,跟著進了田思思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進田思思的房間,雖然血殿被毀,田思思寄居他處,但是一進房間,月無血便聞到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再仔細看屋內(nèi)陳設,簡單卻收拾的干凈整潔,還是可以看出女兒家愛美的一面。
月無血不知怎么怔住了,田思思笑道:“還愣著干什么?過來坐會兒吧!”田思思倒了一杯茶遞給月無血,輕聲道:“喝點水,這幾日你也挺辛苦……”月無血端著茶,突然,田思思說聲“等一下”,月無血又是一怔。只見田思思從懷中摸出一塊手絹輕輕地替月無血擦拭這臉龐的汗水,柔聲道:“這兒也臟了,別動,我?guī)湍悴敛??!币苍S,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就會融化月無血冰冷的心。
擦拭完后,田思思隨手把手絹放在桌子上,雙手托著腦袋,喃喃道:“愿老天保佑伊妹妹沒事……”她突然望著月無血,很認真的看著,本來月無血一直看著她,只是沒想到田思思會突然看自己,頓時有點手足無措。月無血被田思思看的有點不自在,只好低頭喝水。田思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聲道:“傻瓜,杯中沒水了,還喝?”她提起茶壺又給他倒了一杯,然后又托著雙腮認真地看著月無血,瞧的癡迷,口中喃喃道:“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還有你的臉型都與風鈴長的很像,也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隨即又低聲:“月無血,你真的要回月宮?”月無血突然愣住了,沒想到田思思會問這個問題,田思思低聲道:“我不許你回去,我怕……”還未等田思思說完,月無血豁然站起,望著窗戶,喝道:“誰?”呲!一聲破窗的聲音,月無血只手抓住射來之物。田思思正要抓劍沖出去,月無血沉聲道:“不用了,那人已經(jīng)走遠了?!?p> 田思思急道:“不行,萬一那人有伊妹妹的消息呢?”月無血搖搖頭,望著田思思一字一字地道:“不會的,此人是來找你的?!碧锼妓夹念^一震,不解道:“你怎知道?”月無血冷冷地道:“你看了這個就明白了?!彼麛傞_手,是一只飛鏢,鏢上綁著一張紙條。田思思急忙打開紙條一看,立刻興奮地抱著月無血。月無血面色立刻變了,也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心里甜了起來,全身飄飄然。
田思思大叫道:“月無血,你真厲害,這樣都能看出對方的武功路數(shù)。那我給你一次機會,你猜那人是誰?”月無血道:“‘云中仙鶴’田仲?!钡蓤A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驚訝地望著月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