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視死如歸
夏蟲脆鳴,繁星伴月。月無血凝望著黑色的夜空,天不大,滿是星星。星星的世界,十分熱鬧又十分冷寂,這如同他的心。他臉色仍舊冷漠,無一絲熱情,可他的心卻不平靜。一個古井不波的人,突然知曉了自己詭譎的身世,怎么能靜的下來?
風鈴、風斷,一個是與自己同胞而生,同時而出,同命相連的兄弟。一個是自己的父親,“寧逢孤鬼論魂,莫同寒刃爭鋒”的四大刀客,然而他卻“死”了十八年。殺“死”的,卻是一個養(yǎng)育自己十八年的人,一個被他稱為小姨的女人。但是,這女人何嘗又不是風鈴的“妻子”?至少,她是風鈴的女人。月無血自小心中便敬重她,忠于她。然而,現(xiàn)在他該如何取舍呢?
終于,月兒出現(xiàn),是一彎缺月,如弓,如美人的蹙眉。月光柔柔,傳遞綿綿的情意。一個柔情似水的少女徐徐走來,目光滿含柔情望著他冷漠的雙眼,輕聲道:“無論多大的悲傷始終還是會漸漸過去的,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她本是一個一刻也不能安靜的女孩,然而,此刻她不僅柔,且善解人意。
月無血眼中除了冷漠外,確實還帶無限的哀傷,那是一種無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傷。他的胸腔忽然涌起一股熱血,在他哀傷痛苦之時,畢竟有一個人可以安撫他的心。
田思思又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漸漸發(fā)覺,你也是一個熱血男兒,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風鈴更細膩,更真摯,更熱枕!我知道你心里很難受,可……”她語音凄美,語調哀婉,令人聞之,心神欲醉。
月無血不由斜瞥了田思思一眼,道:“難受?”田思思愣了一愣,不知道月無血是何意思。田思思問道:“月……無血,你還好嗎?答應我,別回幽靈月宮,別去找明月仙子,行嗎?”聞言,月無血又恢復了以往那種冰冷的氣息,那眼神可以殺死人。田思思拉著他的手,道:“無血,一切都會好的!你……”月無血默然不語,田思思哽咽道:“萬一你一去不回,風叔叔豈不是……”月無血卻道:“放心,我不會去的?!碧锼妓俭@喜道:“真的?你沒有騙我?”月無血重重點了點頭,道:“夜深了,我送你回房。”一路上兩人都未再說話。到了門口,田思思轉過身,正欲開口,月無血卻突然出手點了田思思兩處穴道,一把扛起她走進屋內,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拉上被子替她蓋好。
月無血在田思思肩上點了一下,田思思便能說話了,她哽咽道:“你真的要去找她?”月無血嘶聲道:“你知道我會去的……”田思思道:“月無血,你解開我的穴道,我陪你一起去?!痹聼o血充血的目光凝注田思思,道:“不行,太危險。我答應過田仲,要保護好你?!碧锼妓际暱薜溃骸安?,我不許你去,假如你死了,我也不會活的。”月無血聞言,怔住了。他凝注著田思思,用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道:“思思,我會回來的,你好好睡一覺……”聲音雖冷,但眼角也微微濕潤,這也暴露了他的脆弱和情感。田思思剛要喊出聲,月無血伸指一點,田思思昏過去了。月無血的目光變得溫柔了許多,他輕輕抹去田思思眼角的淚痕,又仔細端詳了許久,才起身走出房間。
夜已經(jīng)很深了,街上少有人跡。月無血剛出花錯門不遠,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卻站著一個人,這人手里拿著一把很特別的刀。街道兩旁屋檐的燈籠照出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他冷毅的臉頰上,多了幾分滄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風斷。月無血在離風斷一丈遠的地方停下,凝視著他。
淡淡清風拂過,卷起地上紙屑,又給這樣的夜增添幾分蕭瑟和落寞。風斷首先開口,道:“無血,你真的要去找她?”月無血輕嗯了一聲,默然無語。半餉,月無血道:“爹,你會阻止我?”
風斷望著弦月也沉默了一會兒,喃喃道:“為了幸子、為了風鈴,我應該阻止你……”風斷轉過身,沉聲道:“無血,你去吧!”月無血嘴唇啟動,似乎想說點什么,卻-個字也未說出。他噗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動容道:“爹,孩兒不孝,請您保重!”起身從風斷身旁飛掠而去。或許這就是男人之間的交流,話不多,可每一字都包含無限感情。
風斷沒有動,他仰天苦嘆一聲,黯然無語。
“風兄,不如讓酒老兒陪你喝兩杯,怎樣?”酒丐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遞上酒葫蘆。風鈴一把接過就往嘴中灌,直至葫蘆中的酒盡才放下。酒丐目中光芒閃動,嘆道:“風兄,看來這點兒酒不足盡興……”
風斷望著酒丐,沉聲道:“酒丐兄,換做是你也會阻止他?”酒丐瞇著眼,道:“不然酒老兒怎會大半夜地出現(xiàn)在你面前?”酒丐緩了緩,神情落寞地道:“為了風鈴,可……”風斷接口道:“可你還是會讓他去?!本曝ぶ刂氐狞c點頭,感慨道:“無血是個好男兒!”風斷忽然仰頭大笑道:“幸子,我們的孩子都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你在天有靈,保佑無血能夠平安歸來吧!”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凄厲、悲慘!
酒丐動容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再喝上幾杯,今夜要不醉不歸?!憋L斷點頭道:“酒丐兄所言極是……”突然,他轉身對著兩丈遠處一個不起眼的黑暗角落喝道:“是誰?”酒丐一驚,大為佩服風斷功力。
“別……是我,是我……”兩人一聽是勿戒的聲音,都哈哈大笑起來。酒丐調侃道:“這躲躲藏藏、鬼鬼祟祟之事,可是你干得出來的?”勿戒隨著笑聲走了出來。他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酒老兒,出來喝酒也不叫我和尚,不夠義氣,不夠義氣!”酒丐驚咦一聲,道:“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們出來的?”勿戒搔了搔禿頭,呵呵笑道:“酒喝多了,半夜尿急,起來的時候看到一個黑影翻墻而出,然后就跟來了?!本曝す恍Γ溃骸霸瓉砣绱?、原來如此!”勿戒一本正經(jīng)地道:“大哥他爹,真的就這么讓他去了?”酒丐擺擺手,道:“大和尚,不管這些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我們三人好好喝上幾碗。前幾日為了趕路,這酒都沒喝盡興,現(xiàn)在肚子里的酒蟲都要發(fā)飆了?!?p> “哎呀……”風斷、酒丐一怔,見勿戒表情奇怪,風斷急道:“勿戒,怎么了?”
“你……你們等……等會兒,剛忘了撒尿,現(xiàn)在憋得難……受……”勿戒一邊往剛藏身的地方跑,一邊吼道。兩人見狀,又捧腹大笑起來。
田思思一醒來,就向風斷房間沖去,見風斷不在房間,然后依次去了酒丐、勿戒的房中,均未發(fā)現(xiàn)三人。田思思暗道:“難道他們是去阻止月無血了嗎?還是……”隨即沖去找花無悔,一邊跑一邊喊:“干爹,月無血他回幽靈月宮了……”
到了議事廳,見風斷、酒丐等人都在。田思思沖到風斷身旁,抓住他的手,哭道:“風叔叔,月無血他找明月仙子去了,你趕快去救他呀。”花無悔走過去,溫聲道:“思兒,別哭了?!憋L斷沉聲道:“田小姐,我知道他去幽靈月宮。只是……”田思思一怔,急道:“你為何不攔著他,明月仙子的武功那么厲害,他這不是去送死嗎?”風斷道:“我知道,但……”田思思哭道:“自己的兒子都不救,還算什么大俠?”風斷怔了一怔,苦嘆一聲,黯然無語?;o悔厲聲道:“思兒,你也別怪風大俠,月少俠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這你是了解的?!碧锼妓祭浜吡艘宦?,氣急敗壞地道:“你們不去救他,我去……”轉身往外沖去。剛至廳口,不想被一人拉住。她一看是花伊伊,頓時忍不住倚在花伊伊肩上大哭起來。
想是剛才田思思大喊大叫驚動了房中的花伊伊,她急忙趕到大廳,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蓻]想到,剛好碰到田思思?;ㄒ烈涟参康溃骸疤锝憬?,沒事的,他會回來的……”說著說著自己的眼淚也如雨般掉下了。
花無悔見狀,走過去,道:“好了,伊兒,你帶思思到去房中休息一會兒吧!思兒,你放心,我們會想辦法救出月少俠的?!闭f著示意花伊伊帶田思思下去。等二人下去之后,花無悔道:“孩子不懂事,還請風大俠多包涵。”風斷點點頭?;o悔問道:“風大俠、酒丐兄,現(xiàn)在如何是好?”
酒丐沉思片刻,道:“無血是由明月仙子一手撫養(yǎng)長大,不管以前是出于什么目的,可也未曾虧待過他。明月仙子應該不會對他怎樣?!憋L斷動容道:“等,我相信他會回來你的?!边@幾個字說的鏗鏘有力。酒丐望著風斷,道:“不然,昨夜風兄也不會讓無血去的,對吧?”風斷點點頭,他向花無悔道:“花門主,恕區(qū)區(qū)在貴地多停留幾日,如有打擾,還請花門主包涵?!被o悔笑道:“風大俠這是哪里話,你和酒丐能到我花錯門做客,是我花無悔的榮幸?!憋L斷長嘆一聲,道:“風某失蹤十八年,如今風某突然出現(xiàn),必然會引起武林爭端,所以江湖上再也沒有風斷這個人了,以后也沒有了。在下希望花門主能夠替在下保守這個秘密,風某感激不盡。”花無悔知道,他也是為花錯門考慮,眾人都投來贊許的目光?;o悔點頭道:“好!”
田思思假裝睡著了,等花伊伊走之后,她便翻身而起,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口,認真聽了一會兒,見外面沒人,回到桌邊拿起自己的佩劍出去了。繞了幾個院落,來到后門。雖然她來花錯門不久,卻對這里很熟悉。剛要出門,見外面一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這人右手拿著一只大雞腿,左手抱著一個酒壇子,這人赫是勿戒。田思思心頭一驚,臉色倏變,暗道:“不妙,這個大和尚怎么會在這里?”思忖間,下意識地往后面一退??伤x勿戒太近了,根本來不及躲藏。田思思吸了一口氣,低著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從勿戒身邊過去。勿戒見她,呵呵笑道:“小丫頭,這是要去哪兒???”
田思思露一個甜甜的笑容,道:“哦,是勿大師啊,出去買酒回來?”勿戒點點頭,嘿嘿笑道:“這花錯門有的是好酒,可老子喝不慣,特意到外面買了十斤刀子酒回來解解饞?!碧锼妓夹Φ溃骸芭?,是這樣??!那好,你繼續(xù)喝,我出去一會兒?!闭f著就往門口靠去。
勿戒一竄,擋在在田思思的面前,傻乎乎地道:“今天,和尚我怎么覺得你很奇怪呢?”田思思神情微微一變,正欲發(fā)怒,隨即想到,這樣不就暴露了嗎?便笑道:“哎呀,哪里奇怪嘛?你別疑神疑鬼,我有急事兒要出門去辦,你讓一讓,行嗎?”勿戒使勁兒扯下一塊雞腿肉,一邊嚼著一邊道:“嘿嘿,我知道你急著去干嘛??墒悄?,我大和尚不會讓你去的?!碧锼妓悸勓?,怒火中燒,罵道:“臭和尚,識相的就趕快讓開,不然姑奶奶讓你好看?!彪S即拔劍三分。
勿戒往后一跳,拿著雞腿指著田思思,哈哈大笑道:“哦,原來怪在這里。以前姑奶奶見到我都叫我臭和尚,我說今兒個怎地改口了呢?!碧锼妓己吡艘宦暎职琢怂谎?,厲聲道:“臭和尚,月無血可是你大哥的親兄弟,你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大哥的親兄弟去送死呢?你們不愿去救他,讓我去總行了吧?何況那只臭蛤蟆,哦不不,是你大哥,他也不希望月無血死吧?”勿戒點點頭,道:“也是,他是我大哥的親兄弟,和尚我可不能讓他死了?!蔽鸾湎肓讼耄值溃骸安贿^我大哥一個人在地下孤單,假如月無血死了,替我去陪他,我還是挺樂意的?!边@句話徹底把田思思激怒了,她也不多費口舌,拔劍刺向勿戒。
唰!唰!唰!田思思刺出三劍,劍如靈蛇,撲朔迷離,罩住勿戒的咽喉、胸膛、丹田三處要害。勿戒吃過這位姑奶奶的苦頭,早就領教過血殿功夫的詭異之處,心里不敢大意。連退三步,喝道:“月無血,你回來啦!”聞言,田思思劍勢陡然慢下來,正欲轉身敲個究竟,勿戒趁機扔出雞腿,擊中田思思的懸樞穴,田思思立時動不了了。
田思思知是中計,哭喪著臉,道:“你們都是壞人,都沒有良心。放了我,我要去救月無血,我要去救月無血……”勿戒不厭其煩,吼道:“再哭,我把你衣服扒了。”登時,田思思強忍著淚水。勿戒呵呵一笑,道:“月無血、月無血,叫的挺親熱的嘛!你倆啥關系?”
田思思瞪了勿戒幾眼,冷哼了幾聲,叱道:“臭和尚,不關你的事兒。”勿戒認真起來,喝道:“咋不關我的事兒?那小子是我大哥的親兄弟,看樣子你也是喜歡他,萬一以后你倆成了親,你豈不是我的嫂子?誒,不對不對,你怎么就成了我嫂子呢?”田思思又哼了一聲,低聲道:“誰說我喜歡他,還……還跟他成……成親……”說到后面,粉臉羞的飛紅。
勿戒一拍腦袋,嚷道:“復雜,太復雜了!”田思思靈機一動,道:“喂,臭和尚,既然連你都知道我喜歡月無血,以后還要跟他成親。假如他死了還成個屁的親?所以呢,你趕快解開我的穴道,讓我去救他?!蔽鸾溷读艘汇叮⒓葱χ溃骸澳鞘?,那是……”卻一把抗起田思思,向她房間走去。田思思粉臉怒極,一個勁兒地臭罵起來,勿戒全然不理會。
田思思雖被關在房中,可她仍舊不停歇,可能把勿戒十八代祖宗都罵完了,這才聽到外面?zhèn)鱽砦鸾涞穆曇簦骸吧┳?,不不,我怎在那小子面前丟了輩分呢?何況我跟我大哥結拜之時,他還不知道在哪里,就算他是我大哥的親兄弟,那也得叫我一聲二哥吧?誒,弟妹啊……”田思思一聽,更來氣了,怒叱道:“呸,臭和尚,就你那德性,還當別人的大哥?也不拿鏡子照照,什么德性?我就要當你嫂子,哼!”勿戒也不來氣,喝了一口酒,道:“弟妹,假如罵不管用,那就喊吧??蛇@里喊破喉嚨也沒人理會的?!蔽鸾渚徚司彛又溃骸盁o血小弟一個人去,倒有活著回來的可能性。你跟著去的話,想必你們兩個都別想回來了?,F(xiàn)在那個老妖婆正在氣頭上,你去了,她非殺了你不可。難道我無血小弟就眼睜睜地看著她殺你?我勿戒雖不喜歡他,可我卻不想他死,因為他是條漢子!”勿戒又啃了一口雞肉。這時,田思思在屋里哭了起來,可是哭了一陣子哭累了,就沒聲音了。勿戒也不理會,他知道這丫頭不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田思思抬頭一看,是花伊伊?;ㄒ烈磷叩剿策?,輕聲道:“田姐姐,還在難過嗎?”田思思沒有理會,花伊伊道:“田姐姐的感受我怎么不清楚?”她坐下來,道:“風大哥跳下去的那一刻,其實我也想跟著他去了,可是……”
田思思坐起身來,好奇問道:“為什么?”花伊伊哭起來,許久才道:“因為我的母親……”田思思一怔,道:“這跟干娘有何關系?”花伊伊黯然半餉,道:“我被帶回月宮之后,明月仙子帶我去了一個絕密的地方,見了母親的遺體。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母親,她確實很美,不比明月仙子差多少。那時我才明白為何會有這么多英雄為她傾心。她很安詳?shù)靥稍谀抢?,但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覺得她睡著了一般,隨時都會醒過來。我就在那里安靜地坐著,看了她一夜,陪了她一夜。第二天一早,明月仙子來了,望著我母親的遺體道:‘只要我跟風鈴在一起,她就會毀掉母親的遺體,讓她永得不到安寧,也要我背負一生的罪孽?!邑M能這樣做?”聞言,田思思嗔目切齒,怒道:“太惡毒……”
“那時在谷頂,我真的好想跟著風大哥一起去了。可她說,只要我死了,她就會毀了母親的遺體。我……”花伊伊忍不住倚在田思思的肩上痛哭起來。田思思觸景傷情,一邊掉眼淚一邊道:“嗯,花妹妹,都怪我不好,讓你勾起傷心事。我不去找他了,我留下來陪你,好嗎?”過了一會兒,田思思恨聲道:“那女人蛇蝎心腸,希望她死后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兩人又抱在一起痛哭起來。坐在門外欄桿上的勿戒眼淚也直掉,嘆道:“唉,太慘了……”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所謂朝吟暮醉兩相宜,花落花開總不知。虛名嚼破無滋味,比閑人惹是非。風花雪月本閑,而勞憂者自冗。莫言名與利,名利是身仇。但能放下名利的有幾人?
南天魔盟麒麟閣,九世死魔躬身抱拳對著一人道:“魔君,昨日屬下派人前去赤泥潭查看,回來之后,說赤泥潭又恢復了平靜,赤泥潭上空的赤金火云似乎在消散?!敝灰姶巳瞬坏剿难聿男揲L高大卻不粗獷。身著藍色的錦袍,手里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劍眉斜飛,一雙眼光射寒星,高挺的鼻梁,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間散發(fā)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他便是南天魔盟盟主--八世天魔。他威嚴地坐著,不怒自威的氣勢一覽無余。只見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詫異,沉聲道:“莫非是無極刀葉出了問題?”話音軒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氣。
九世死魔道:“屬下已經(jīng)派人手前往中原打探,一旦有風鈴的消息,會立即回報?!碧炷c點頭,道:“生魔回來之后可有什么異常沒有?”九世死魔道:“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碧炷С烈髁季?,方才道:“這就奇怪了……麒麟火鱉出現(xiàn)十八年,都未發(fā)生這等異常之事。生魔能知鬼神之事,可如今,生魔卻平常無異,這……”九世死魔驚道:“魔君,莫非生魔有事隱瞞?”天魔若有所思地道:“是啊,究竟是什么事情呢?”他沉思片刻,忽地好像醒悟過來。隨即目光一沉,沉聲道:“難道風鈴真的出了事情?”九世死魔驚啊了一聲,臉色驟變。不解道:“屬下愚鈍,魔君的意思是……”天魔目光陰沉地盯著他道:“死魔,倘若生魔早就知道風鈴會死,他會怎么做呢?”九世死魔身軀一震,驚詫地道:“這……這怎么可能?風鈴怎會……”
天魔搖頭嘆道:“唉,世間萬般變化,一切皆有可能。”九世死魔接口道:“如果風鈴真的死了,生魔的死期也就到了。魔君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除掉生魔亂黨。”天魔點點頭,目光閃出一絲兇光。他厲聲道:“本君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消息未查實之前,不可輕舉妄動。本君倒要看看他天香帥這次如何逃過一死?!本攀浪滥饷家惶?,大喜道:“屬下愿助魔君鏟除亂黨,一統(tǒng)天下。”天魔冷冷道:“你秘密調動一批高手,盯著生魔亂黨。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有任何異常,格殺勿論?!本攀浪滥П溃骸笆牵瑢傧铝⒓慈マk。”天魔點點頭。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總有人對這樣的美景不在意。八方鬼使道:“風鈴已死……”雖然看不到他表情,但從他的語音里能聽出莫大的失望。
呼巴音面色一沉,立即失聲道:“這……這怎么可能?連朱無心都毒不死他,他怎會……”八方鬼使點點頭,道:“消息千真萬確。是月無血闖入月宮告訴明月仙子的。但風鈴怎么死的就不得而知了……”呼巴音沉吟片刻,道:“現(xiàn)在明月仙子有何舉動?”八方鬼使道:“明月仙子去了鬼谷,想必是去找鬼尊求證。正因如此,本使才有功夫出宮會會禪師你?!焙舭鸵敉朔焦硎梗谅暤溃骸肮硎?,你是怎么認為的?”八方鬼使搖搖頭,道:“這個很難說,鬼尊能卜測天機,他知道些什么,會告訴明月仙子什么,這個本使就無從知曉了。如今想確認風鈴是不是真的死了,無極刀葉是否還在,這只能靠禪師你了。”呼巴音輕哦一聲,神色疑惑的望著八方鬼使。八方鬼使道:“鬼尊能測之事,活佛難道不能?如今唯有確定無極刀葉是否還在,方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動?!?p> 呼巴音點點頭,贊道:“鬼使英明,勿戒被人救出,我們正愁沒有控制風鈴的籌碼,哪知風鈴生死未卜,哎……”八方鬼使驚聲道:“你可知救他之人長什么模樣?”呼巴音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地道:“對方至少有兩人。他們采用了聲東擊西的方法,一人引開我們,另一人去救勿戒。當時,我、朵巴拉、朱無心三人聽到響動后追了出去。但未敢追的太遠,怕對方使詐。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看守勿戒的紫土童叟、青藤毒怪,以及圣殿的幾位高手都死了?!?p> 八方鬼使立即問道:“那人用的可是刀?每人喉嚨有一條很細的傷口?”呼巴音臉色一變,顫聲道:“對對,本禪師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刀法……鬼使怎么如此清楚?”八方鬼使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是風斷!”呼巴音身子一震,僵然變色,失聲道:“風……風斷?此人怎會突然出現(xiàn)?”八方鬼使低聲道:“風斷十八年前就被明月仙子控制,他一直在月宮?!焙舭鸵羯裆与y看,他瞪眼道:“看來鬼使不相信本禪師。如此重要的事情,鬼使為何向我隱瞞?你叫本禪師如何信任鬼使,以后我們又如何繼續(xù)合作下去呢?”
八方鬼使苦笑幾聲,道:“鬼錯、風斷一直在月宮,此乃月宮最大的秘密。此秘密連少宮主月無血都不知道,本使怎敢輕易告訴他人?一旦有人知曉后透漏出去,自然會把我暴露。何況風斷被明月仙子控制了十八年,本使哪知他能突然清醒過來?就連明月仙子也未料到他能清醒過來?!焙舭鸵衾浜吡艘宦?,厲聲道:“希望鬼使切莫再對本禪師有所隱瞞,否則……”呼巴音頓了頓,繼續(xù)道:“對了,姜十三豆呢?”八方鬼使道:“明月仙子派他去追殺絕魂了。這人,我們不得不防,也許,以后他就是我們最大的阻礙?!?p> 呼巴音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失聲道:“絕魂?是西域浪漁門門主絕魂?”八方鬼使點了點頭,呼巴音驚得合不攏嘴,他幽幽道:“幽靈月宮太可怕,看來以后我們行事更要小心謹慎了?!卑朔焦硎裹c點頭,悵然道:“月宮實力究竟有多強大,究竟還藏有多少秘密,本使也不得而知?!焙舭鸵敉送焐溃骸皶r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卑朔焦硎贡溃骸澳蔷陀袆诙U師了!”呼巴音沉聲道:“只要鬼使別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一切好說。告辭!”言畢,飛身離去。
八方鬼使望著呼巴音遠去的背影,正準備離開之際,背后傳來一陣掌聲。只聽一人陰森森笑道:“鬼使,隱藏的很深??!”八方鬼使霍然轉身,身子一震,隨即眼中射出了兇光。許久,才顫聲道:“是……是你!”
“對,是我!”
八方鬼使啞聲道:“你……你不是去追殺絕魂了嗎?怎……怎么……”拍掌之人正是去追殺絕魂的姜十三豆。只見姜十三豆哈哈大笑道:“區(qū)區(qū)一個絕魂,怎會花費老夫如此多的功夫呢?鬼使小看我姜某的刀法了吧!絕魂在十日之前就被姜某殺了?!卑朔焦硎剐念^一凜,暗自忖道:“想不到姜十三豆的功夫如此厲害,看來以前太小看他了……”八方鬼使尷尬地笑起來,道:“恭喜姜先生,賀喜姜先生,又為月宮立了一件大功?!彼徚司彛又溃骸翱山壬鸀楹我[瞞不報呢?”
姜十三豆又笑起來,笑得很是得意。他道:“如果不是如此,姜某怎會為月宮又立大功一件呢?”聞言,八方鬼使大駭,心想道:“原來他是故意不報,讓所有都以為他還在尋找絕魂,這使得所有人都不會注意到他,他自然能發(fā)現(xiàn)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未想到姜十三豆如此老謀深算?!贝藭r他的手也已經(jīng)攥出汗水,八方鬼使稍稍穩(wěn)了穩(wěn)自己心情,冷冷地道:“你想怎樣?向宮主揭發(fā)本使?”姜十三豆又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鬼使,你這是說哪里話?姜某豈是這樣的人?”八方鬼使一怔,他不明白姜十三豆是什么意思,遂道:“你究竟想怎樣?”姜十三豆臉色突然一變,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凌厲的氣勢,那是霸者才有的氣息,八方鬼使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姜十三豆沉聲道:“鬼使多慮了,姜某不會對你怎樣?!卑朔焦硎箾]有說話,但已經(jīng)運起十成功力,以防姜十三豆對自己不利。姜十三豆獰笑道:“鬼使,你看我較呼巴音那群人如何?”
八方鬼使似乎明白了姜十三豆的意思,但仍問道:“姜先生有話明言?!苯剐Φ溃骸肮硎拐媸强烊丝煺Z?!卑朔焦硎挂埠俸傩α藥茁暎菇又溃骸蹦阄叶撕献?,怎樣?”八方鬼使“哦”了一聲,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表示拒絕。姜十三豆又道:“老夫自認為,無論武功、計謀、實力都不會輸給呼巴音,你覺得呢?”姜十三豆稍稍一頓,又道:“呼巴音中原一行,雖是打著西疆圣殿活佛的名號,可據(jù)姜某所得到的消息,卻是呼巴音背著活佛出來的?!?p> 八方鬼使一驚,暗道:“姜十三豆怎會知道這等隱秘之事?看來不得不重新看待姜十三豆。他確是不簡單,甚至有些可怕?!弊焐蠀s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十三豆道:“呼巴音想當活佛,可是活佛深受西疆信眾擁護。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中原勢力推翻活佛,自己再趁機為活佛報仇,到時候自會被眾信徒擁護。一旦他成為活佛,再利用此事,找到進攻中原武林的理由,完成自己的野心。鬼使,呼巴音豈是簡單的人物?”
其實,八方鬼使對呼巴音也有幾分忌憚。萬一兩人合謀之事敗露,他倒可跑回西疆,而自己呢?況且他的實力太弱,與他合作只是權宜之計。若一旦有事,遠在西疆的他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八方鬼使冷冷地道:“若我不愿意呢?”
姜十三豆搖搖頭道:“鬼使是聰明人,知道該選擇什么,怎么選擇。不過,鬼使想功成名就,還得與姜某合作方能成就一番大的作為?!卑朔焦硎雇蝗恍ζ饋?,笑了一氣,道:“姜先生不愧為一代梟雄,鬼使佩服,佩服!好,本使愿意?!苯诡h首道:“既然如此,可否把面具摘下,讓姜某見識見識鬼使真容?”鬼使搖了搖頭,笑道:“我看還是算了吧!否則嚇到將先生了,本使可擔待不起啊!”姜十三豆嘿嘿笑道:“老夫就不信了,難道鬼使容貌比絕魂還難看?”
八方鬼使思索了片刻,笑道:“那好吧!既然我倆已是一條船的,讓你看看也無妨,只是,只是……”話猶未了,八方鬼使緩緩摘下了面具,姜十三豆臉色驟然大變,眼神中還帶著一絲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