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澄明的正廳里,侯府眾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意。
不管眾人心中盤算著什么,大家面上都很是和樂融融,簡評章關(guān)心過府里的每一個人,大家說說笑笑,一頓家宴就在這樣融洽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眾人又在餐桌上喝了一會茶,才聽簡評章的吩咐,各自散去回院去了。
“樞兒,你跟我來一趟書房?!焙喸u章站起身,對簡瀲樞說道。
“是?!焙啚嚇兄栏赣H回來肯定最先要跟自己談話,這會自然從善如流。
簡清禾聽見了他們的話,但是只是低著頭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擺,和眾人一起,往廳外走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就感覺前面被人擋住了,她抬頭看去,就見簡瀲樞正站在自己面前。
簡瀲樞微微垂著眼眸,看著她:
“你吃太多了,回去在院子里多走一會,晚上我不過去了?!?p> 簡清禾現(xiàn)在懷了身孕,確實經(jīng)常胃口會很好,加上桌上不愿意多說話,菜色也豐富,所以簡清禾難免貪口。只是這么直白的被簡瀲樞說出來,臉上不由泛起紅暈來,低聲說道:
“知道了?!?p> 說完,便繞過他離開了。
簡瀲樞覺得她有身孕之后,好像變得溫柔了很多,如今這副小女人的模樣,倒顯得格外的可愛。他的嘴角很隱晦地?fù)P起一絲笑意。
站在遠(yuǎn)處的趙秋,把兩個人的動作都看在眼里。恨得后槽牙都咬緊了,但是卻有害怕讓簡評章看出來,所以各種幫著遮掩,吸引簡評章的注意力。
等到眾人都散去,簡瀲樞也跟著簡評章進了書房里,不讓任何下人伺候。
簡評章坐在書桌的后面,簡瀲樞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現(xiàn)在你在刑部如何了?”簡評章直接開口問道,他雖然在江南做生意,但是畢竟還是明面上的青陽侯,對于朝廷里的動靜,還是需要時時監(jiān)視著。
簡瀲樞面上沒什么表情,只平淡地回道:
“我年初剛升到侍郎,現(xiàn)在要做的只是穩(wěn)住腳跟而已。人人都以為我是太子一脈,所以底下人還算安分,但是尚書趙林是二皇子的人,不會讓我在他手上再上位的。”
如今皇帝身體還算康健,但畢竟不是壯年。朝中表面上一派祥和,但是私底下眾皇子斗爭不斷,其中尤以太子和二皇子的勢力最為龐大。太子性子軟糯,忠厚有余,魄力不夠,但是朝中老臣信奉立長立嫡,加上皇上寵愛,所以太子的勢力是最大的??墒嵌首邮腔寿F妃所生,先皇后逝世多年,后宮由皇貴妃一手把持,前朝見后宮勢大,投靠二皇子的也不在少數(shù)。而其余幾位成年的皇子,比如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表面上無風(fēng)無波,其實背地里的小動作也是不斷。
簡評章多少也是知道朝中的局勢的,如今看來,恐怕眾皇子的角力,也暗潮洶涌,這讓他不免有些擔(dān)憂:
“你如今升至刑部侍郎,想必也是皇上授意,那可有對你有何暗示?”
簡瀲樞畢竟年紀(jì)太輕,即便再如何的天縱英才,但是朝廷里肯定也不會愿意有這樣一個冒頭的人并且難以掌控的人出現(xiàn),除非是皇上默許的,這點簡評章倒是看得不錯。簡瀲樞微微皺起眉,有些猶豫,才開口說道:
“皇上希望能扶植五侯的勢力。三宗在朝堂里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彼此牽制,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自然不敢有人輕舉妄動。但是四族的人野心勃勃,如今在朝政上插手的越來越多,皇上不放心,想扶植五侯來牽制四大家族的勢力。不僅是我,仔細(xì)注意就會發(fā)現(xiàn)五侯在朝中任職的比之前多了很多,皇上讓我風(fēng)光占盡,恐怕也是為了掩飾其余的侯府中人?!?p> 這話只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言談,若是對于別人,簡瀲樞是不可能告訴這些事情的。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身處當(dāng)局,簡瀲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處境,現(xiàn)在自己無論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皇上都不會過于責(zé)備自己,以至于御史臺彈劾了自己許多回,都被皇上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反而自己有一點功勞都會大加贊賞。
外人只當(dāng)他得圣心,畏懼他巴結(jié)他,甚至連御史臺都不敢再輕易彈劾他,但是一旦五侯在朝中的勢力穩(wěn)定,達(dá)到皇上的期望,那么自己就會變得岌岌可危,到時候就端看皇上還想不想留自己了。
簡評章聽他這么說,才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不由心中也焦急起來,道:
“如此說來,你是皇上推出來的吸引目光的靶子?若是有朝一日其余四侯勢力起來,皇上天威不護,咱們青陽侯府該怎么辦?”
“離那日還遠(yuǎn)呢,我畢竟已經(jīng)是正二品大元,如果到時候刑部全部由我掌控,皇上輕易也不會放棄我這顆棋子,況且三公的勢力,對于皇權(quán)也是個威脅,到時候皇上要如何打算,現(xiàn)在也還看不出來?!焙啚嚇械故遣]有那么多擔(dān)心,他原本圖的就不是皇上的格外庇護,失去了便也就失去了。
簡評章不知道他那些其他的打算,只問答:
“你如今還是不打算站隊嗎?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不會不明白?!?p> 要說簡評章的野心還是很大的,他其實并不僅僅滿足于簡瀲樞現(xiàn)在的地位,他所希望的,是青陽侯府更加榮耀的未來。簡瀲樞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開口道:
“若是能有從龍之功,他日必定也能勢比三公,但是站隊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情,一旦站錯隊,便是萬劫不復(fù),父親愿意兒子拿侯府去賭嗎?”
簡評章其實壓根就不適合官場,他沒有足夠的心計,也沒有足夠的魄力,他希望得到最大的好處,卻害怕承受對應(yīng)的風(fēng)險。聽見簡瀲樞這么說,面上立馬顯出猶豫的神色,只能試探的開口道:
“你得皇上親近,難道沒有探出什么口風(fēng)嗎?”
“皇上是有意想讓我?guī)吞印!焙啚嚇许?,見他聽了自己的話立馬舒朗的眉眼,又接著說道:
“但是太子的性子你也了解,比二皇子著實遜色許多。況且即便是有皇上的寵愛,最后到底誰是勝手,也不一定就能有定論。而且,前段時間從四品典儀王勉陰了我一把,現(xiàn)在太子身邊的人都不放心我,我也還需要時間?!?p> 簡評章聞言,也只能點點頭,喃喃道:
“既然如此,你便再觀望一段時間吧,小心些也好?!?p> 之后兩個人又說了很多朝堂中的事情,以及江南那邊的生意部署,希望能在生意經(jīng)營上,拉起京外的人際網(wǎng)。
正事談完,兩個人也該說說家事了。
簡評章陡然想起來,開口說道:
“之前我在江南忙著,也沒空理會你姐姐的事情。如今清禾已經(jīng)出了孝期,她的婚事,你可有何安排?”
像他們這樣的高門大戶,兒女的親事都是籌碼,簡評章自然是想問問簡瀲樞的安排籌劃。
簡瀲樞雖然知道他這樣的計劃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事關(guān)簡清禾,他就沒辦法做個局外人一般的對待。簡評章這般不念及骨肉親情,讓簡瀲樞心底不由地寒意四起,連語氣都涼了幾分:
“父親想怎么安排?”
簡評章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見他問自己,便凝眉思索著:
“清禾年紀(jì)不小了,若是在京中尋覓與青陽侯府般配的世家公子,恐怕有些困難。但是若是選擇武將,想必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p> 文人輕視武將是歷來就存在的,門楣般配,以他們青陽侯府的名聲,簡清禾的年齡就不會是個問題。況且,簡瀲樞是個文職,若是日后當(dāng)真能扶植一個武職的親家,在朝堂之上,立功的機會也會多一點。
聞言,簡瀲樞卻哼聲笑了起來:
“父親與母親倒是想到了一處了。母親前幾日已經(jīng)向江北北門一族的北門慎遞了簡清禾的姻親貼?!?p> “你說什么?”聞言,簡評章直接就氣得眼睛都瞪大了,北門家雖說勢力不小,但是常年熟手玉北關(guān),對于朝中簡瀲樞的助益實在是微乎其微,況且北門家門戶可是遠(yuǎn)遠(yuǎn)不能跟青陽侯相比的,雖說高嫁低娶已經(jīng)是不能,但是也沒有低嫁的道理,更何況還是低了這么多的人家。即便這些都不論,素來哪有女方向南方遞姻親貼的?簡直不要臉面嘛!若是傳出去,人家還不定以為這青陽侯府的嫡大小姐是多么的不堪呢!
心中怒火生起,簡評章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恨聲罵道:
“混賬!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你母親當(dāng)真是愚蠢透頂!”
簡瀲樞眉頭狠狠一皺,也不知是因為他這對自己母親的辱罵,還是因為他完全忽略掉北門慎克妻的事情。
簡評章罵完見簡瀲樞緊皺的眉頭,也知道當(dāng)著人孩子的面責(zé)罵他的母親有些不太合適,一瞬間面上有些尷尬,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北門家那邊你可有作何處理?”
“兒子已經(jīng)派人趕去攔下來了,帖子沒到北門家?!蹦侨諒内w秋那里知道事情之后,簡瀲樞就讓遠(yuǎn)山連夜找武林中善輕功之人前去追趕,終于在信差到達(dá)玉北關(guān)之前,將帖子追了回來。
聞言,簡評章終于是放心地點點頭。轉(zhuǎn)而想起簡瀲樞的年紀(jì),又問道:
“你現(xiàn)在也不小了,你的婚事可有打算?”
簡瀲樞知道他會提及這事,是以也不煩躁,只收起情緒,微微垂目回道:
“兒子現(xiàn)在恐怕與國公府、四大家族都不宜走得太近,以免皇上厭棄,可若是直接拒了他們另尋姻親,只怕往后失了皇上的倚仗,又沒有皇子撐腰時,難以自保,所以再等等吧?!?p> 略一思量,對于這樣的安排,簡評章倒是很贊同的。既然已經(jīng)知道皇上格外賞識他的原因在于對五侯的扶植,日后恐怕有翻臉不認(rèn)人的時候,那么簡瀲樞確實需要國公府或者四大家族的倚仗,來確保自己日后在朝堂里也能安然立身,但是現(xiàn)在顯然并不是這樣的時機,所以簡瀲樞的婚事,只怕一時半會都不能拍板。
簡評章看著自己這個的兒子,心中既是欣慰,也是佩服的。他把每一步都算得很好,看來自己這青陽侯府的榮光,日后還要更甚呢!
比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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