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秋玹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將地上歪斜的沙漏擺正，看了流沙一會，又略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我知道，我沒有立場和資格來勸你該做些什么。我也，并不配來和你談?wù)摃r間?！彼D了頓，“但我想說的是，不試試怎么會知道結(jié)果呢？”
“你應(yīng)該知道吧？就昨晚，你那個狗/屁主人口口聲聲地說著這游戲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好了結(jié)局，說實話我當(dāng)時真的很火大。但剛又剛不過，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類，我又有什么辦法？”秋玹抿了抿唇，“而就在剛才，我的一個……朋友，她問我，你真的信這套說辭嗎？”
“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告訴她，我的答案。”
“我不相信，我從來就不相信?！鼻铽t認(rèn)真地盯著開始緩緩順著精致紋路流下的細(xì)沙，說是在回答夢魘，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凹词棺⒍ê昧私Y(jié)局又怎么樣，我就一定要按照他人設(shè)定好的結(jié)局死去嗎？如果本身就不存在通關(guān)的道路，那就自己硬剛一條出來。就算最后還是死，我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漂亮地死去。”
夢魘沉默了一會，“……所以說你還是小屁孩，太天真了?！彼林ぷ痈锌?，“上一個這么說的玩家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吃了七八個人了。”（指游戲中死去的玩家尸體會被回收做成溫迪戈）
“或許吧?！鼻铽t聳聳肩，沒再堅持和他爭論下去，“說起這個，你模擬我媽模擬得還挺像的，簡直一模一樣。”
“那不是我模擬的，小孩?！?p> “……你說什么？”
“那不是我模擬出來的?！眽趑|好脾氣地重復(fù)了一遍，“說得那么志氣凜然，你還不清楚你現(xiàn)在的處境吧?！?p> “秋玹?！眽趑|突然認(rèn)真而完整地喊了一次她的姓名，“因為‘時間’的緣故，我總能看到一些比常人多一點的東西。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什么偏偏是你被拉到了這個異世？”
秋玹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都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如果你現(xiàn)在敢賣關(guān)子或者戛然而止故弄玄虛的話，我就把這破沙漏給砸了?！?p> 她聽見夢魘似乎嘟嘟囔囔了一句“狗脾氣”之類的話，但好在還是重新開了口：“因為黑暗?！?p> 秋玹：？
“你是被黑暗選中的人，注定永生穿梭于無邊異世，直到黑暗真正降臨的那一天?！?p> “不是，”秋玹荒唐道，“你也是秦九淵假扮的吧？這比之前那個什么毀滅之主還要不靠譜好嗎，我之前竟然真的愿意相信你我就是傻子。”
“傲慢無禮的小鬼，時間從不騙人！”夢魘氣急，“你不相信我，等著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后悔得痛哭流涕！哦我忘了，現(xiàn)在最大的可能是你連這個山莊游戲都出不去，哼！我現(xiàn)在就等著回收你的尸體做溫迪戈了！”
秋玹直接對著沙漏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我就不該指望你?！彪m然這么說著，秋玹還是把沙漏抄進(jìn)了風(fēng)衣口袋里?！拔覀冊撟吡?。先說好，我就只能試一試把你帶出山莊，不一定能成功，別太抱希望。至于出去以后怎么辦，你就自己隨緣?！?p> “哼，你以為我稀罕？”這么說著，沙漏卻還是乖乖地待在她口袋里沒動。
“我們要怎么出去？”秋玹問道。
“我解除被停止的時間就可以了。”
“……”
“又怎么了小鬼？”夢魘奇怪道。
“沒什么。”秋玹暗暗嘆了一口氣，只是這樣的話感覺像在逼著夢魘孤注一擲地來和她賭一個機(jī)會罷了。
我沒有資格逼別人做出選擇。她在心里對自己說著，所以，一定要贏，一定要把夢魘帶出去，這樣才不會欠他什么。
就算是為了她自己，為了不得已和她綁定的顧清悅，為了……秦九淵。陸行舟的話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深入她的腦海中——一定要贏，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秋玹懷揣著沙漏站在一望無垠的草地上，在他們中間，仿佛有一道巨大的透明的屏障將這個世界一分為二。透明屏障的另一頭，是茶會外景的鳥語花香，連空氣中蘊(yùn)動的分子都好像在散發(fā)著甜蜜的氣息。
“走過去就行了?！痹诒唤d住的永恒時間里，夢魘如是說道。
于是秋玹抬腳越過那道屏障，細(xì)小和煦的氣流重新旋在她臉上，一瞬間她甚至能聽見草尖頂開泥土生長出來的聲響，一切將她重新帶回熟悉的夢鄉(xiāng)。
“那個，夢魘……”
“有話就說?！?p> “那個屏障還能再開一次嗎？我鞋子沒拿過來。”
“……你以為我是鄧布利多嗎？！不能??！”
“哦?！?p> 于是赤著腳的勇者帶著壞脾氣的時間繼續(xù)行走在無垠的曠野上。
“我總覺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東西?！鼻铽t沉思道，“如果楊洛洛作為‘皮行者’和秦九淵換了皮的話，憑著秦九淵的身體素質(zhì)，她大可在一開始就弄死除了李思瑤之外的所有人，但她在等什么呢？還有，如果這么說的話，連作為‘山莊主人’的李思瑤都沒有權(quán)限取消猜出背叛者的活動。那是不是說明，只要在李思瑤之前找出背叛者，就可以贏得游戲了？”
“小屁孩，先說好?！眽趑|說，“我是不可能給你提供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的，這并不被‘規(guī)則’允許。不過，看在你還算順眼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告訴你一條信息——”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選項，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哇，你是什么夏洛克·福爾夢魘，下次再照搬別人的臺詞就不要用那么騷的語氣講出來好嗎?！鼻铽t摸了摸下巴，“哦對了，夢魘?！?p> “嘖，又怎么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她受不了似的低咒一聲，“假如你之前說得是真的，我的理解也沒錯的話。我替黑暗干活，然后最終黑暗會降臨在我面前，降臨了之后呢，會發(fā)生什么？”
“之后你就作為打工仔被直接炮灰掉，或者得到你想要的救贖，誰知道呢？”夢魘懶洋洋地回答道，
“畢竟，被黑暗救贖什么的，聽起來就是一件不靠譜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