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敏兒叫道:“三伯,別聽他忽悠,皇上把我們放到云水鎮(zhèn),肯定是有安排,這房子肯定被他貪了,不想分給我們?!?p> “胡說八道……”黎亭長顯得慌亂,瞪眼吼道。
皇帝都安排好了?麻齊蒙不相信這話,皇帝連大哥都殺了,會這么好安排他們的落腳地?
我的神啊,麻家都是些什么人,忽悠人都不會就算了,跟著起哄總會吧,麻敏兒氣得鼻子冒煙,只能對云水鎮(zhèn)亭長胡攪瞞纏:“我怎么就胡說八道了,我還看到興安府官差把我們的口糧運到衙門呢,糧呢?”
“什么糧,我沒看到?”黎亭長更慌亂了,張嘴就否認。
麻家人這下不淡定了,姚大人送他們出城時,明明給了糧的,不可能在路上都吃光了。
“你想賴皮?”麻齊光第一個不答應(yīng),跳了出來,眼瞪得比黎亭長還兇。
“什么糧,本官沒見到!”黎亭長邊說邊揮手讓衙役上來。
到底是小鎮(zhèn),衙役數(shù)量不但少,還歪瓜裂棗,麻敏兒叫道:“爹,大哥,我們趕緊進去,不僅有住的,說不定還有糧。”
說完,見麻齊光光吼不動,急得叫道:“麻家男人都站著干嘛呢,趕緊上?。 ?p> 麻齊光愣了一下,馬上反應(yīng)過來,不敢叫嫡子嫡孫,“老七、老九趕緊帶著小子們上啊!”
“哦……”
麻家人有些遲疑,但有人帶頭,又聽到有糧,也顧不得其他了,一會兒時間,男人們帶著仆人朝衙門內(nèi)擠去,黎亭長帶著十多個衙役竟被幾十個麻家人擋在了外面。
“亭……亭長,俺們的……”衙役們急得跳腳,他們的牙祭??!
黎亭長氣得直喘氣,眼睜睜的看著麻家人擠進后衙,暗地里卻慶幸,還好衙門簡陋沒放什么東西。
后衙有兩間大房,一間是檔案室,一間是衙差休息室,還有兩間倒座房,很小,一個是衙門的廚房,還有一間放柴草。
“大哥,先找糧?!?p> “大……妹,這……這不好吧?!备鷵屢粯?,麻大郎覺得不好。
是啊,這樣不好吧,麻家大部分人這樣想。
我想這樣嗎?麻敏兒心道,可現(xiàn)在不這樣,難道等死嗎?見麻齊光擠進廚房,她馬上跟過去,廚房里有兩人正在燒水。
“你們……想干什么?”兩人被擁擠進來的人嚇得跳起來。
“老子……”麻齊光的話沒說完,就被麻敏兒打斷了,“黎亭長把我們的口糧放那了?”
“什……什么口糧?”
本來,麻敏兒只是懷疑,看到這兩人閃爍的目光明白了,口糧肯定被黎亭長貪了,不僅如此,他還分了些給這些人。
至于為何分給他們,不外兩種情況,一是封口,二是大家都衙門內(nèi)的又是同鎮(zhèn)上的人,相互關(guān)照。
麻齊光也是京里的人精,兩廚子臉上的顏色根本不夠他瞧的,他不像三哥顧忌的多,伸手就開始翻東西,巴掌大的廚房沒翻幾下,一小麻袋就被翻出來了,打開一看,可不就是糧面,雖然糙,可在大旱災(zāi)里,它就是活命的寶貝。
麻敏兒跟著翻了翻,再也沒翻到能吃的東西,跟著麻齊光出了廚房,兩個廚子想搶,可看到一大群人,他們不敢,開了后門溜了出去。
麻齊光拎著麻袋討好的跑到老父跟前,“爹,這袋里的糧跟我們路上吃的糙面一樣的?!?p> 麻承祖眼皮掀了一下,目光朝后面看了眼,麻敏兒感覺到了,避到他爹身后,祖父官雖沒了,可是當(dāng)官的威嚴(yán)一點也沒少,眼神能嚇?biāo)廊恕?p> 老夫人見老頭子沒吭聲,朝大孫子叫道:“大郎,拿著?!?p> “祖母——”麻奕輝站著沒動。
“拿著!”老夫人臉色沉沉,朝周圍人看了看,豪門主母的氣勢逼得眾人不自覺的收斂了目光。
“是,祖母!”麻奕輝走到麻齊光跟前,“五叔!”
麻齊光又朝他爹看了眼,沒收到任何表情,不甘心的把麻袋給了麻家嫡長孫。
麻老夫人又掃了眾人一眼,“老三家的——”
“母親,媳婦在——”
“你帶人收拾一下后衙,我們就在這里住了?!?p> “母親……”麻三夫人驚訝的立起身。
“為何不動?”
“這里可是衙……”
“你有銀子住客棧嗎?”
“是,母親,媳婦知道了?!碑?dāng)然沒有了,麻三夫人吩咐人收拾。
不愧是京城來的大家族,就算流放,仍有不少仆人跟著,有了他們,云水鎮(zhèn)后衙役休息室不一會兒就被收拾好了,而且隔成了三間。
麻家大家長及嫡子等人都有了住處,其他人都搶后衙廊檐,不一會兒,竟連廊檐都住滿了,麻齊風(fēng)一家在后衙連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不會吧!麻敏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
麻齊風(fēng)早就習(xí)慣了,在京里時,他就住在最蹩腳的角落,連家里三等管事的住處都比他好,挪步出了后衙。
“爹——”麻敏兒咬牙喊了聲,見他爹沒停,轉(zhuǎn)頭朝主事的麻老夫人及三夫人看過去,她們仿佛渾然沒有看到庶六子境況。
五郎麻齊光正站在檐角臺階,看他姨娘指揮仆人收拾檐角,聽到叫聲,轉(zhuǎn)頭嗤笑一笑,“等誰給你整理呢!”
麻齊風(fēng)頓了一下腳,繼續(xù)朝外走。
麻敏兒算是明白了,這家沒他爹立足的份,嘆氣看了眼裝糙面的麻袋,以為今天晚上能吃上飯呢,看來沒指望了。低頭耷腦無精打彩跟他爹出了衙門。
黎亭長正準(zhǔn)備走人,發(fā)現(xiàn)那惹事精出來了,愣了一下,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猜出了個大概,瓜瓢臉跟開花一樣:“小娘子,你咋出來了,是不是被趕出來了?那剛才那么積極干嘛?”
麻齊風(fēng)的腳再次頓了下,抬起時如灌了鉛,內(nèi)心苦澀,不禁吶喊,娘子,你在哪里,我好累啊,好累?。?p> 低頭走路,灰頭喪氣,日子它怎么就這么難呢?麻敏兒氣得想打人,可對方是亭長,自己以后就要在云水鎮(zhèn)落腳了,已經(jīng)得罪他一次了,還能怎么招。
麻大郎一手?jǐn)v一個,三郎和四娘都乖巧的走在他身側(cè),小小的身子,被夕陽的光影拉得好長,仿佛在一瞬間就長大了。
在大街上晃了一圈后,麻家人和郭家人匯合了。
“大兄弟,分到房子了嗎?”
麻齊風(fēng)搖搖頭,找了個墻角坐下,饑餓、苦難讓他只有一口余氣。
郭李氏見他沒精神說話,轉(zhuǎn)頭問:“二娘,咋回事?”
“衙門辦事,還不知要拖多久才能拿到?!甭槊魞翰]有說剛才的紛爭。
“說得也是?!惫钍蠂@口氣。
“你們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惫钍险娌恢?,她很茫然。
連大人都不知道怎么辦,孩子們更不知道該如何了,一時之間,麻郭兩家人坐在土石墻邊,個個漠然的看向遠方。
透過灰敗的小鎮(zhèn)看過去,除了空蕩蕩的原野,就是無盡頭的天空。饑餓、沒地落腳,看不到希望的明天……每一樣都讓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