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
一柄銀白色的長劍挑飛那人的利爪,救下了肖藍杉一命。這一劍看上去并不蠻橫狠辣,第二人卻隨著長劍畫過的弧度,在一旁的地上硬生生砸出一個坑。
這一摔比第二個人襲擊時的速度還要快,之后撕心裂肺般痛苦地嘔出一口鮮血。來人施柔勁將肖藍杉送到戰(zhàn)場的外面,護住他的安全,素來溫和的臉龐上此刻滿是嚴峻,是謝微塵!
第一個人見狀,沖過來扶起第二個人急忙轉(zhuǎn)身遁逃,謝微塵不愿放過這種興妖作怪的賊子,臉色一沉,也追了過去。
竇秋雨跑過去攙住身形稍有趔趄搖晃的肖藍杉,關(guān)切地問:“沒事吧?”
肖藍杉咳了幾下,強自站穩(wěn),嗓音嘶啞地說:“我還好,把我的手機給我。”
竇秋雨依言從地上撿起來手機遞給他,肖藍杉今晚第二回在手機背面畫符,這一次繪完的符咒成功地閃爍靈光。
同時顯應(yīng)宮大廈好像呼應(yīng)一樣,不知道具體從什么地方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浩浩的鐘聲,莊嚴高妙地直接響在腦海里,讓人睡意全消霎時清醒,心頭不再有一縷塵埃。
顯應(yīng)宮大廈的燈全部依次亮起,人聲開始出現(xiàn),逐漸喧囂、鼎沸。竇秋雨扶著肖藍杉回到大廈里,已經(jīng)有幾位弟子趕到了一樓辦事大廳,他們看著這一片狼藉大驚失色。
有人眼尖瞧見了負傷累累的肖藍杉,拉著身邊的同伴圍過來擔(dān)憂地問他:“肖師兄你怎么樣?”
“尚可。”肖藍杉肅然道,“之前有人闖入,謝師伯去追了。全面警戒!一部分人帶隊搜查整棟樓,防止還有其余賊人藏匿;另一部分人來跟我先找到這層樓的沉默陣法破除,檢視辦事大廳里賊人留下的所有痕跡,不得遺漏。”
弟子們齊齊應(yīng)是,自發(fā)分成兩批開始行動,把肖藍杉的指令層層傳遞下去。陸續(xù)有更多聽到消息的人涌現(xiàn),匯入這兩股洪流。
肖藍杉對竇秋雨說:“我叫個人去秋雨你房間看看,如果沒問題你先回去休息吧,這里目前還不能保證徹底安全?!?p> 竇秋雨拒絕:“我留在這搭把手,也可以幫點忙?!?p> 肖藍杉勸解不能,就依了竇秋雨的行事。一樓大廳被破壞得亂七八糟,肖藍杉他們在屋子四角找到了兩個賊人埋下的沉默陣法的陣石,高級沉默陣不是那么好破,弟子們按著一定規(guī)律結(jié)出隊形,一齊施法準備破陣。
竇秋雨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人群,走到玻璃門外,其他諸如搬搬東西記錄訊息她還有用武之地,在解陣上不可能幫得上一點忙。
竇秋雨站著看這些人忙碌,腦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來一去不復(fù)返的謝微塵,不曉得他現(xiàn)在如何了。
竇秋雨不清楚剛剛打起來的四個人具體的實力值高低,但是看戰(zhàn)斗的場景,謝微塵應(yīng)是技壓群雄,以謝微塵的實力不管是抓住了兩個小賊抑或是不慎讓他們逃了,都理當(dāng)要回來了,難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擱了?
竇秋雨轉(zhuǎn)身向外望去,余光瞟見了一個人影。她驀地扭頭,看見越憶陡然出現(xiàn)在街道的盡頭,世界隔膜的前方,完全不知道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隔了老遠,竇秋雨看不清越憶臉上的表情,只見他在原地站立了片刻,轉(zhuǎn)身推開石頭記的大門,進去了。
破陣以后,弟子們各司其職記錄著辦事大廳里每一條痕跡。
肖藍杉原先想繼續(xù)支撐主持大局,他是目前整座顯應(yīng)宮大廈里輩分最高的門人,不能拋下這堆爛攤子,忙里偷閑去休息。
此刻他卻依舊身不由己地流露出精疲力竭的虛弱,倒退幾步跌坐在一張椅子上。旁邊等候的醫(yī)療隊馬上走過來要把肖藍杉帶走去做詳細的診斷,肖藍杉不愿離開,讓他們在這直接治療。
別無他法,醫(yī)療隊成員只好取出便攜式治療儀,推到肖藍杉的傷口上隔著鯤鵬服開啟修復(fù)模式運轉(zhuǎn)設(shè)備。
這樣的愈合效果必然并不好,肖藍杉沒有很在意,拿出手機把今晚的事打了一連串長篇大論,發(fā)送給他的師父傅璣衡。肖藍杉面上表情不豐富,打字輸入時卻夾雜了許多譬如“師父我好疼啊”“師父我需要你你快回來”等的哀嚎。
畢竟是個少年,遇見事做到堅韌不拔扛起重擔(dān),但對著能夠應(yīng)允肖藍杉在自己面前松懈的師父,他就無法強裝正經(jīng)。
粗粗治愈到不影響活動的程度,肖藍杉登時喊了停。第一輪記錄這時業(yè)已經(jīng)完成,竇秋雨同著弟子們一起過來跟肖藍杉匯報情況。
撇開肖藍杉與兩個賊人打斗造成的損壞,獨屬于那二人的蹤跡居然辦事大廳里到處皆是,不過全部很輕微,肖藍杉一時想不通賊人的目的是什么,考慮了片刻,決定姑且讓人再檢查幾輪后悉數(shù)記下,等謝微塵和他師父回來,便呈交給他們看。
時間過去了這么久,謝微塵還是沒有回返。連肖藍杉先前派出的另一支小分隊都回來了,一番地毯式搜尋下,可以確認顯應(yīng)宮大廈里沒有外來客躲藏。
在竇秋雨又一次操心起謝微塵的時候,“惦記著曹操,曹操到”,謝微塵突然出現(xiàn)在鋼化玻璃門外面。
他的狀態(tài)比竇秋雨猜想過的最差的處境要劣上幾十倍,謝微塵面無血色,嘴唇蒼白,身上衣服上有著非常慘烈的斗毆痕跡。
謝微塵步履蹣跚,拄著劍搖晃了幾下,頹然倒地。
肖藍杉受到驚嚇站起大喊:“謝師伯!”
如同一碗水潑進油鍋里,人群頓時炸開了鍋,一場人仰馬翻。
慌亂的弟子們一窩蜂湊過去七手八腳扶起謝微塵,抬到醫(yī)療隊的擔(dān)架上,前呼后擁著緊趕慢趕把他送進了醫(yī)療中心。
肖藍杉在手術(shù)室外煩躁不安地躑躅踱步,握緊的拳頭和額際都有青筋暴起,顯見是恨得厲害了。
他平??瓷先ゾ腿f分景仰謝微塵,熱情親近而且藏著些許孺慕,難怪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比他自己受傷時更為震怒。
肖藍杉咬牙切齒:“我饒不了他們!”
竇秋雨安慰他:“謝前輩會沒事的?!?p> 事實也是如此。
過了兩個小時,手術(shù)室的紅燈熄滅,醫(yī)療隊成員把躺在病床上尚在沉睡的謝微塵推到病房里。
謝微塵的眉頭舒展,不再痛苦地擰緊,他身體上的外傷被治好,只是傷勢初愈隱患頗多很是脆弱,不能隨心所欲行動。況且精神和經(jīng)脈里的傷勢更加嚴重,仍然要進行一段時間漫長的修養(yǎng)才會徹徹底底地康復(fù)。
擔(dān)憂病人的情況,肖藍杉和竇秋雨守在謝微塵的病房里并不去安歇,等待他的蘇醒。
天還未亮,房門忽然被打開,一個剛從遠方披星戴月趕回顯應(yīng)宮的高大英挺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走進來。見到這人,肖藍杉立即站起,小小聲地喊了一聲師父。
傅璣衡一頭短發(fā)像是隨便用手抓了抓就出門,下巴尚有新冒出來的胡茬,盡管和謝微塵平常那樣穿了一套西裝,但兩人的氣質(zhì)天差地別。謝微塵穿著西裝是一個模板式的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傅璣衡的西裝衣襟敞開著,內(nèi)搭的襯衫松松地垮在身上,從里到外全身上下都有著明顯的皺皺巴巴的折痕,滿是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
肖藍杉在帶竇秋雨來辦事處大廈給她講述顯應(yīng)宮的故事那時,附帶說了他師父一籮筐的好話,是以縱使如今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即對傅璣衡此人有初步的了解。
用竇秋雨自己的語言復(fù)述一遍就是,肖藍杉他最喜歡的謝微塵謝長老和他最崇拜的師父傅璣衡傅長老不分先后,皆是顯應(yīng)宮駐無諸辦事處里的一把手。雖然傅璣衡本人看上去不太正經(jīng),有些吊兒郎當(dāng),但修為高深能力一流,是辦事處的實力TOP。并且傅璣衡事必躬親,肖藍杉給竇秋雨介紹的時候,說他師父近期在忙南面的事,所以這陣子都不著家,是個靠譜的大長輩。
傅璣衡拍了拍肖藍杉的肩膀以資鼓勵,然后坐到床頭端量了謝微塵一會兒,伸手按在謝微塵腕上仿佛是用靈力查看他的傷勢。
好半晌,傅璣衡收回手給謝微塵掖了掖被子,打字給肖藍杉發(fā)私聊問:給我說說你師伯的情況。
謝微塵閉著眼睛伸手握住傅璣衡的手臂,含笑著說:“你與其問藍杉這孩子,不如直接問我吧?!?p> 聽見謝微塵的說話聲,肖藍杉眼睛濕漉漉地撲過去,快要哽咽地嚷著:“謝師伯你終于醒了!”
傅璣衡嫌棄地把他從謝微塵腿上拉起來:“你師伯才睡了這么短的時間,嚴格一點都稱得上失眠,哪里需要‘終于’這種用詞?!?p> 謝微塵的雙腿得到解放,順勢坐起在背后墊了一個靠枕,倚在床頭上,看著這倆師徒輕笑。
傅璣衡皺了皺眉說:“要不你先好好睡一覺,等白天恢復(fù)精神了再說?!?p> 謝微塵搖了搖頭道:“這次的事恐怕不簡單,我們得提早綢繆。”
三人洗耳恭聽。
謝微塵慢慢說:“那兩個賊子的法術(shù)一般遁術(shù)還不錯,我追出去一段距離才攔下他們。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但陡然出現(xiàn)了第三個人?!?p> 傅璣衡:“第三個人?”
謝微塵頷首:“第三個人,他截住了我。我完全不是第三個人的一合之?dāng)常凰艉缝?,卻似乎不想對我下殺手,在兩個賊子逃走以后就離去,因此我才能活著回來。那兩個賊子偷偷潛入我們顯應(yīng)宮,分明是圖謀不軌,而且當(dāng)時其中一人對藍杉是下了死手,惡意彰彰。在無諸妖郡這個地界對我們顯應(yīng)宮不滿的妖不少,但這般仇恨的妖,要不是已經(jīng)銷聲匿跡許久的射天鑒一伙人,便是與魁岐有關(guān)。會救下這樣的兩個人,第三個人不出意外也是來自這兩個組織?!?p> 謝微塵雙手十指交握,語氣低沉地說:“我懷疑,第三個人是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