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受過那種能讓人起死回生的治療手段,對嗎?”
夏爾里克下意識抬手摸臉,甲殼和頭盔碰撞出一聲悶響。
“那是以我和族人的生命所鑄成的?!?p> “血肉熬成的濃湯?!?p> “我們是這個時代里唯一一支擁有抗輻射基因的突變?nèi)朔N,這個世界對于我們來說是一片樂土,沒有人爭奪領(lǐng)土、沒有多余的資源需求、食物和其他物品到處都是……”
“但是我們太過于善良和天真了,神典和書籍中所記載的世界末日在我們看來只是個故事,沒有人會去相信那些像是蟲子一般的米戈族和所謂的公元世紀,在我們看來,這個世界本就是屬于我們的,從古至今是如此,未來必將也是如此?!?p> “直到我們中的一些旅航者越過了阻隔一切的那片風暴云,來到了這片人類的聚居地,慘劇就此開始了?!?p> “他們,研究派的人,愚弄了我們的善良和相信,向我們提出了遷徙的邀請,并且許諾了一塊陸地上穩(wěn)定的聚居地給我族生存。”
“我們相信了,相信了這個沒有任何保證,沒有任何由來的邀請,整個家族全員開始了遷徙。”
“哪怕是我們,穿越塵埃云區(qū)也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但為了當時所想像的舒適生活,以及歡迎我們的其他人類社會,全族都鋌而走險。”
“我們自以為很幸運,跟從著旅航者的引領(lǐng)穿越了塵埃云,雖然失去了六個族人,但這也是值得的?!?p> “我們從沒有使用過武器,哪怕是棍棒或者小匕首也沒有碰過,當軍派的人亮出兵器的時候我們還以為是禮物?!?p> “族長第一個發(fā)現(xiàn)不對,也第一個倒在槍口下。我們沒有反抗,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壓垮了我們,沒有人再敢奮起反抗或是逃跑?!?p> “在那座每天都有人死亡的監(jiān)獄里,我待了整整四年,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十四歲小孩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滿是壓抑的仇恨,如同被埋藏在地底的火焰,“我看見了我的叔叔被壓榨成細碎的組織塊,看見了那群研究鬼將他的遺體攪動、分割然后丟棄!”
“我的撫育者,被他們泡在容器里面,活生生制成了永遠也不會歸于自然的玩物!而我,就只能看著……”
“因為我是弱者,族群中最年幼的一員,還沒有表現(xiàn)出防輻射的具體特征,所以他們選擇放任我去成長,以便觀察?!?p> “但是到了一定年齡,我就必須接受身體改造,成為伊甸園的公民,加入那害死我整個族群的社會——”丹尼爾的情緒非常激動,他那下人的身體將防護服的手套捏的嘎吱作響,“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所以你選擇了成為一個下人,增加自己逃跑的幾率?]
“不,我逃不掉的。”丹尼爾平復(fù)了自己的情緒,重新冷靜下來,“作為實驗品的我是絕對無法逃脫的?!彼噶酥缸约旱姆雷o服和夏爾里克的防護服,兩者的形狀非常相似,“我們的防護服很相似,作用也一樣,是刑具?!?p> [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伙計,只要你加入我——]
“不?!钡つ釥枖嗳痪芙^,“我的目的不是逃跑,從一開始就從未想過逃跑。”丹尼爾的眼神從沒有如此可怕過,那種幾盡實質(zhì)的仇恨在他的眼眶里盤桓,“我要復(fù)仇,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雖然現(xiàn)在不太是時候,但我還是要說,]夏爾里克沒有因為丹尼爾的情緒波動而改變自己的冷靜,甚至沒有改變表情,[如果你的信息來源,甚至依靠本身就是走私販或者游離情報販的話,你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被當炮灰。]
“炮灰?”
[沖在最前面,受騙最嚴重,但死的幾乎沒有價值的小兵。]
“不,你不明白,那群商人是我的族人,他們也擁有防輻射的血統(tǒng)!”丹尼爾幾乎大吼大叫起來,“這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復(fù)仇……”
防輻射血統(tǒng)?我覺得他們是喝了那血肉熬制的湯了。
但是這明顯是丹尼爾唯一的精神支柱,要是這根支柱折斷了,他所壓抑的精神創(chuàng)傷就會很快爆發(fā)出來,最后傷害到的只能是相信他的人。
但這樣的陷阱實在是太過明顯、代價也太過不值得。
軍派和研究派的內(nèi)亂已經(jīng)是不可收拾的階段了,作為被研究項目的你,也只能是引發(fā)戰(zhàn)爭的導(dǎo)火索吧。
你們是一個善良的民族,無論如何也愿意去相信他人。
可你相信的太過容易了呀!
在這片末日里,沒有誰能夠被一直相信下去。
包括我。
你還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處末日吧。
或許在你看來這不過是你們族群留下來的史詩,或者說這是你自己所撰寫的英雄故事。
但是這里沒有如此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想要在這冷血蜂巢里完成你的復(fù)仇……
兄弟,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抱歉,夏爾里克,可能我說話有些過激了,”丹尼爾發(fā)現(xiàn)夏爾里克的眼神變得復(fù)雜了起來,有憤恨、有失望、有擔憂、有絞盡腦汁的思索,全部融入那掛在淚袋上的幾滴淚水之中,“今天不早了,先休息吧?!?p> 丹尼爾背對著夏爾里克躺下,關(guān)掉了自己的手電筒,隱藏在遺跡的黑暗陰影中。
[好,你休息吧,晚安。]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哐啷一聲,丹尼爾幾乎是摔倒昏迷般進入了睡眠,被刻寫在基因里的生物鐘無法阻擋。
夏爾里克卻沒有絲毫睡意,睡覺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其實是生物學(xué)上的累贅。
在這片廢土中,所有人活得就像是野獸或者蟲豸,為自己的茍延殘喘去吞噬他人的血肉。
還有誰能說是清白的呢……
我其實只是外表看起來像人,對嗎?
夏爾里克甚至于感覺自己的夜間視力開始變得強大起來,那片被陰影遮蓋的地方?jīng)]有變成黑色,而是跨越了某種漸變色帶,變成了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灰綠色。
如果這小子所說是真的話,那么我的基因也已經(jīng)被那些家伙改的面目全非。
站起身,關(guān)上手電筒。
那片與現(xiàn)實世界相沖突的平面灰白色瞬間入侵了這片遺跡,那種不再有顏色與質(zhì)感、只有起伏與平坦的速寫板世界纏繞著夏爾里克的頭腦,作為一種全新的感官在夏爾里克的大腦中占據(jù)了一塊地盤。
我都成什么樣了。
變成了享受著血肉濃湯的一員。
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說我愿意用這份力量為他做一些事情吧。
不值一文的補償。
地板雖然仍舊是米戈族那種奇異質(zhì)感的金屬,但是在灰色的背景下看起來好走很多。
不用擔心滑倒的夏爾里克在地上走了幾圈,然后徑直走向那兩個斷絕了能源回路的監(jiān)控防御系統(tǒng)。
或許我可以在這兩個東西上找到做武器的素材,順便研究一下米戈族所謂的能量回路是怎么回事。
夏爾里克在墻壁上找到了兩個長度約為一米左右的凸起,但是無法看清楚具體的細節(jié)。
打開聚光手電,瞬間的光暗轉(zhuǎn)換讓夏爾里克有一點輕微的不適應(yīng),耳朵有些不舒服,像是暈車暈船的那種感覺。
感官還沒完全適應(yīng)啊……
搖晃幾下腦袋,又搖晃幾下手電筒,世界回歸了正常的黑色與彩色,兩個金屬直接熔鑄出來的粗糙凸起直接連接著墻面,沒有縫隙或者說按接槽。
夏爾里克抬起手,剛好可以夠到這個探測器的尾端金屬,修長的金屬棒連接著船體的墻壁。
希望這種金屬不太穩(wěn)固。
夏爾里克抓住金屬棒的尾端,猛然用力,結(jié)果只是將自己拽了上去,看起來極其脆弱的金屬突觸實際很堅固。
夏爾里克打開自己的儲物袋,里面躺著那只異常粗糙的手槍。
只能拿出來試試了。
無論看起來還是摸起來都滿是不規(guī)則鐵結(jié)晶的槍身有一種與米戈科技異曲同工的感覺,兩者都是那種混亂但不失美感的大巧不工。
夏爾里克走到弧形墻壁的底部,對準那只探頭的連接處,扣動扳機。
藍色的能量涌動從槍的整個形體散發(fā)出來,那種米戈族的能量回路在槍身上一閃而沒。
一道極細的光線從槍口噴射而出,閃爍了兩秒左右,在那個探頭的連接處留下一片蜘蛛網(wǎng)狀的裂痕,淡藍色的流光在其上爍滅不止。
金色的外層金屬開始從那個流體狀的探測器上剝落,里面復(fù)雜的金屬結(jié)構(gòu)漸漸裸露出來。
那是一串金屬結(jié)晶所構(gòu)成的鏈條型結(jié)構(gòu),各種大小完全不相同的金屬方塊拼接熔合而成的奇異單元結(jié)構(gòu)附著在其上。
夏爾里克再次嘗試將它取下來,這次幾乎沒有花費任何力氣便將它掰了下來。
取是取下來了,但是我對于米戈科技可是一竅不通。
這上面連可見的線路都沒有,分析邏輯就是扯淡。
等等,這東西只是缺乏能源,對吧?
夏爾里克看向自己武器架上裝載的那把手槍,它的尾部幽幽地散發(fā)著藍色的光芒。
娜茲嘉爾
謝謝各位的推薦票 尤其是那位[美淇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