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無限擴展的齒輪堆疊向著一個方向逐漸變大,其間的縫隙也隨之?dāng)U大,沒有金屬襯墊的空隙之下是深淵一般的空洞。
齒輪緩緩旋轉(zhuǎn)著,在碰撞與交錯中碾壓著時空,活動的立式齒輪在牽引下為夏爾里克讓開了位置。
這些機械的律動有一種奇妙的柔和感,如同一個巨大而溫柔的巨型生物,在循著夏爾里克的節(jié)奏運作。
無論夏爾里克邁步到任何地方,那里都絕對會在他移動的瞬間補上一片齒輪,然后在他踏出的瞬間再將齒輪撤去,留下一片虛空。
齒輪陣列在擴大,逐漸顯露出的虛空部分也露出了它的全貌,點點橘色的火光從縫隙中稍稍露出,然后悄然隱沒。
齒輪陣列的盡頭是一塊巨大的金屬圓環(huán),沒有任何階梯或者升降裝置,它像一座星環(huán)一樣懸浮著,周圍都被無盡的黑暗籠罩著。
但是在那片虛空的黑暗中偶爾會有一些光點劃過,甩出流星一樣的軌跡,然后在閃爍的那一瞬間熄滅。
[走上去!走上去!]小機器人波比在顯示屏上露出了“?((〃????〃))?”的表情,還一邊在最后一塊齒輪邊緣蹦跳著。
“相信即為真實,孩子,”一個蒼老中充滿智慧的磁性男聲在這片廣袤的空間中響起,回蕩在金屬齒輪真列中,“相信它吧,走上來。”
夏爾里克試著踏出一步,但虛空仍舊是虛空,沒有階梯,也沒有齒輪再浮上來。
“相信是出于本能的事情,伙計,”一位身穿藍(lán)色西裝的老人從前方的黑暗中現(xiàn)身,他的動作就像是在撩起什么簾子,“看起來你十分相信這些視覺藝術(shù)啊,伙計?!?p> 老人從那片虛空中的階梯走了下來,直到里夏爾里克還有一格的距離停下,然后他露出了調(diào)皮的笑臉,“好啦,走走看!”
夏爾里克再次伸出腿,向下一探,踩在一階稍微有些低的階梯上。
“歡來到人類最后的藝術(shù)殿堂,”老頭很胖,紅潤的臉龐上可以看見老人斑和藍(lán)色治療痕跡,他此時舉著一根拐杖,奇異的金屬塊狀物附著在上面,“當(dāng)然也是最新的一個。”
夏爾里克走到了與他同平臺的那一階上,周圍無數(shù)的星點瞬間閃爍起來,爆鳴聲四起,漩渦一樣的流星尾跡將他們所在的地方圍起來,禮花一般綻開自己的光彩。
“來吧,到我的私人辦公室聊聊?!崩先藫沃照龋徊揭慌矂拥刈咧?,周圍黑色的暗夜同時也在迅速褪去,紫藍(lán)色的底色顯露出來。
虛空的另一端是一截純白色的走廊,只不過被那些黑色的轉(zhuǎn)角完全遮住,沒有任何顯露出來。
與預(yù)想的不太一樣,老人的辦公室是一個和之前看過的上人工作坊一樣的小盒子,十平方米的地方堆滿了各種顏料、畫布、雕刻材料以及它們的碎屑。
“我叫雷讓·阿琴波爾迪,在很久以前,我們的時代,是個法國人?!崩蠣斪幼谝粡垱]有裝飾但實用至極的柔軟靠椅上,身子微微后仰,將椅背壓出一個弧度,“你是歐洲來的,對吧?”
[是,也不是。]夏爾里克找了一塊沒有任何雕刻痕跡的石材上坐了下來,盡管旁邊有一把同樣的躺椅,[我出生于意大利,但是個孤兒,在世界各地流浪了很久,只能說我是個地球人,但是不屬于任何國家。]
“代表全人類的地球人?”老爺子臉上再次笑出了皺紋,“也許這對于英雄來說是個不錯的稱呼?!?p> [不,那僅僅是個不值一提的過去。]夏爾里克玩弄起自己的衣角,人造纖維的質(zhì)感摸起來并不是很舒適,但是摩擦出的靜電卻足以轉(zhuǎn)移夏爾里克的注意力。
從這個老頭的言行來看,他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的公元人,而且他很清楚我的身份。
那么,在地理優(yōu)勢與話語權(quán)在他手里的時候,他會做什么?
“如果說這里是人類最后的,也是最完美的收容所,那么你就是開創(chuàng)他的先驅(qū),我們的創(chuàng)世神。”老人瞇起眼睛,看向夏爾里克身后的一座塑像,“那是給你塑的像,我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猜想你的模樣,直到你真正來到這里,一切才變成了可能?!?p> 夏爾里克回頭看著那個由銀色金屬雕刻而成的自己,那張剛毅而棱角分明的臉與現(xiàn)在那張長滿胡須并且變得頹廢的面孔完全不是一個人,起碼在靈魂上區(qū)別很鮮明。
“歡迎你加入伊甸園,伙計,希望你喜歡這里,”老人的座椅輕輕搖晃起來,慢慢的將他支起來,以防他脆弱的骨頭因為躺的過久而出現(xiàn)損傷,“要不是我們的研究員喜歡聽故事,我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p> 夏爾里克心中冒出了一大堆疑問和推測,但是沒有立馬說出口。
老人看向夏爾里克,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哦,你應(yīng)該想問我這里是什么地方,對吧?”老人依舊笑呵呵的,“雖然你在那次拯救了我們之后就消失了,但是你在走之前說的那段話我們——也就是伊甸園的元老們可是很認(rèn)真地遵守了的?!?p> “你親自給這里起名伊甸園,想讓我們成為新人類的始祖,給舊的人類時代畫上一個轉(zhuǎn)接符號……”老人的思緒又飄回了當(dāng)年,而夏爾里克卻對這些毫無記憶。
“分割強化人類基因不是我們的本愿,原本我們認(rèn)為在這片廢土上重建一個城市就行了,當(dāng)然我們也成功重建了一個小鎮(zhèn),雖然只有四百七十二個居民,但我們過得很富足?!?p> “直到我們碰見了一個瘋子,一個拿全人類的未來去賭博的瘋子……”老人的表情開始變得憤怒與不甘,那張胖起來的臉頰也開始變得血管凸出,“他叫什么我們不清楚,但是他卻動用了幾乎人類所有的核彈去擊打已經(jīng)退卻的米戈族……”
“我們的小鎮(zhèn)被毀了,居民只剩下七個生還者?!崩先肆闷鹱约旱男渫玻坏篮荛L的皮膚裂痕如一條橫溝,縱貫了他的整個手臂,其中閃爍的藍(lán)色微光已經(jīng)有點發(fā)亮了,“這是那次災(zāi)難給我留下的印記?!?p> “在那個狂人摧毀整個世界之后,我們遇見了另一批被他所傷害的人,而且他們擁有一種已經(jīng)被破譯的米戈科技,”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夏爾里克的臉,“就是這個。”
夏爾里克露出思索的表情,向老人點頭示意。
“然后……然后我們和他們,哦,他們只有三個人,一名廚師、一名物理學(xué)家和一名軍人,”老人說的有些口干舌燥,稍微停了停,咳一下嗓子,“我們就聯(lián)合在了一起,將我們自己治愈?!?p>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米戈族的科技不怎么可信,但其實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畢竟當(dāng)時全部感染了輻射病,誰也沒有活的希望了,不用也沒有辦法。”機器人小波比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屋子里,端過來一杯水,老人接過來輕輕喝了幾口。
“那個物理學(xué)家是在自己快死的時候跌進(jìn)機器的,然后他就糊里糊涂的活了過來,然后就遇見了他的同事和鄰居,一路流浪過來,直到碰見了我們。”
“最后我們決定去軍人的基地,盡管那里的地面已經(jīng)被移平,但據(jù)他說有可能有個地下掩體,”老人指著周圍的小盒子空間,“就是這兒,一個被水淹沒的地下防核掩體?!?p> “一百來年,我們不停地休整、發(fā)掘、改造、拓寬這里,”老人很激動,差點一伸手把波比手上端著的水杯打翻,“然后我們又陸續(xù)破解了一些米戈科技,才構(gòu)成了現(xiàn)在的伊甸園?!?p> “隨著幸存者不斷增加,我們的人口出現(xiàn)了增長,但是直到現(xiàn)在依舊沒增長多少,”老人的表情很豐富,看起來他很后悔年輕時所做的某些事,“我們這些重生過幾次的人已經(jīng)完全老化了,而近親結(jié)婚很危險,外來幸存者又幾乎碰不見,人口在我們上一批出現(xiàn)了急劇的老化?!?p> “所以我們應(yīng)用了一種科技,我們叫它:蜂巢孵化箱?!?p> [上、中、下人。]
“喔,為何你知道的如此準(zhǔn)確,難道你在這兒生活過一段時間?”老人感到非常驚奇,幾乎將臉上的肉完全抖起來,“為什么我們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里一點反饋都沒有!你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喔,這是個秘密。]
我是不是過于謹(jǐn)慎了?
但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總之,你是一個稀缺的新鮮,或者說古老而純粹的人類基因庫,所以……”正好房間的一面墻壁打開了一條縫隙,西提爾從那條縫隙里擠了進(jìn)來。
兩人的目光都看著西提爾,讓她有點尷尬。
[所以什么?]夏爾里克首先收回目光,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和西提爾有關(guān)了,而且很重要?!崩先四欠N調(diào)皮到過分的表情簡直在告訴夏爾里克答案。
哦……
一個睿智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