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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暮相別離

何等絕望

朝暮相別離 一禾同學 2220 2019-07-29 04:58:09

  法國巴黎

  “后天就是登臺演出的日子,你們都別松懈,記住都忌口!”團長嚴肅道,他的目光在人群里來來回回掃了一下,沒找到他要找的人,“桑一禾呢?”

  一個女孩子指了指角落,“一禾好像有點不舒服?!?p>  團長蹙眉,朝角落蹲著的桑一禾走過去,“怎么回事?你還能唱嗎?”

  聽見團長的聲音,桑一禾驚慌失措的把手里的報告揉成一團,站起轉(zhuǎn)過身來,“沒事,可能水土不服?!?p>  “算了,你今天休息,明天再練。”

  桑一禾是團里的一姐,要是她有了閃失,那演出就算砸了。

  團長走后,桑一禾又把手里的紙展開,上面的字告訴她,已經(jīng)懷孕有三個月。

  反復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是真的懷孕了,桑一禾欣喜若狂,她沒想到,之前周深信和她都會做避孕措施,就一次沒有避孕居然就懷上了。

  桑一禾拿出電話想告訴周深信,可是兩國有時差,現(xiàn)在這會周深信應該睡了,想到明天就是周深信生日,“要不,還是回國告訴他?”她摸著肚子,眉目里都透著慈愛。

  猶豫之下,桑一禾買了晚上回國的機票,她想要給周深信一個驚喜。

  一天國內(nèi)外來回,桑一禾尚且擔心身體負荷不了,但是她還是想要回國告訴周深信這個消息。

  桑一禾收拾好行李立馬去了機場,到平城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凌晨,她發(fā)消息問了顧川周深信所在地,顧川告訴她周深信在天上人間。

  桑一禾打車過去,一路上忐忑不安,她在想周深信會是什么反應,高興還是驚嚇?不敢多想,等見了面就知道了。

  她撫摸著小腹,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有一個小生命,心頭涌現(xiàn)絲絲甜蜜,“寶寶,媽媽馬上要告訴爸爸了,給你起個什么名字呢?”

  桑一禾拿出那張報告,借用手機的光看上面的黑點,是她的寶寶,“要是男寶寶,叫周……”

  然后的然后,一聲巨響在桑一禾耳邊炸開,緊接著,車子被撞翻,桑一禾受到了猛烈的撞擊,疼痛從身上的每一個地方傳來,連細胞都在叫囂。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桑一禾幾度陷入昏迷……

  路人的尖叫聲,車子的鳴笛聲,都在桑一禾耳邊,她摸到身旁的手機,按到周深信的電話,小腹的縮緊讓她害怕,“拜托你,接電話?!?p>  “喂,是一禾嗎?我是晚秋?!?p>  桑一禾的視線被液體模糊,不知道是血還是眼淚,“能不能讓周深信來救救我?”

  “今天是深信生日,他還沒空呢?!?p>  電話傳來忙音,桑一禾陷入絕望,她感覺到下面不停的流血,如同生命的流逝,她緊緊的抓住衣服的一角,“不要,不要走,求求你,留下來?!?p>  “救救我的孩子好不好?”桑一禾意識開始混沌,她扒著窗,氣若游絲,“救救我的孩子?!?p>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桑一禾已經(jīng)在醫(yī)院,雪白的房間充斥著難聞的消毒水味,護士看到她醒了,面露喜色,“你醒了啊,你睡了好久了?!?p>  她抬起手放到小腹上,聲音沙啞難聽,“我的孩子,沒有了嗎?”

  “是的,你受傷太嚴重了,孩子沒能保住。”護士如實告知。

  桑一禾掩面,眼淚流下落入鬢角,“怎么會這樣啊……”

  程清知剛出去買日用品回來看到這一幕,喜極而泣,“一禾你醒了!你可把我嚇壞了?!?p>  “我們一直給你的丈夫打電話,可是沒人接,然后我們看到了這位小姐在你的通訊錄里排第二,就給她打了?!?p>  是啊,得知懷孕后,桑一禾先告訴了程清知,然后就回了平城。

  可笑的是,程清知在美國,接到醫(yī)院的電話都趕回來,周深信卻連電話也不接。

  桑一禾突然抓住程清知的手,“清知,我的孩子呢?”

  “一禾……”程清知摸著桑一禾的頭發(fā),語氣溫柔,“還會再有的,你還要回巴黎,你還有你的事業(yè)?!?p>  事業(yè)……桑一禾私自出走,不按時登臺,如今就是回去,也補救不了了。

  桑一禾搖搖頭,瞪大眼睛,“清知,我的孩子呢?還在對嗎?”

  “一禾,聽話……”

  “我的孩子呢?”說到最后,桑一禾哽咽,她努力平復情緒,“我的孩子還在吧?”

  程清知轉(zhuǎn)身跑出病房,失聲痛哭,她捂著嘴,盡量不讓桑一禾聽見。

  護士叫來醫(yī)生給桑一禾打了鎮(zhèn)定劑,程清知又在她身邊守了一夜,好在桑一禾醒來時,已經(jīng)冷靜下來。

  連續(xù)幾天照顧桑一禾,程清知睡得也少,眼底的烏青明顯,桑一禾看到心底一疼,“清知,你回美國吧?!?p>  “我不走?!背糖逯R缓痰念^。

  桑一禾閉上眼睛,“我現(xiàn)在不想見人,你走吧。”

  在得到桑一禾再三保證不會尋短見之后,程清知回了美國。

  護士把桑一禾的手機交給她,桑一禾扔在一旁,拒絕和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

  “我的B超呢?就在車上的。”

  護士道:“我們沒看到,只有你的行李和手機?!?p>  桑一禾如墜冰窖,連寶寶最后的模樣都見不到了。

  她問:“是不是,我做錯了?”

  沒人回答。

  她又問:“那是不是,周深信做錯了?”

  依然沒人作答。

  “我能怪誰???啊?有誰能告訴我,我怪誰能有用?”桑一禾自言自語,她揪著身下的床單,眼淚蓄滿在眼眶里。

  怪她不該回國嗎還是不該坐這輛出租車?還是怪當初喜歡的是周深信?

  “我還沒來得及看看他長什么模樣,也沒有好好照顧過他,怎么就沒了啊……”

  忘了后面是怎么度過的,出院之后,桑一禾在家里不哭也不鬧,時而能夢見孩子的音容笑貌,時而又夢見車禍那一天。

  很長一段時間里,桑一禾沒法和人接觸也不出門,靠著家里僅有的食材度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擅自離團,這次演出你就這么不重視嗎?還是這幾年你名聲起來了要我們求著你登臺嗎?”

  桑一禾默默的聽著團長的轟炸,她一聲不吭,讓那邊更是生氣。

  “我已經(jīng)正式把你除名,桑一禾,你父母是這么出色的人,為什么你就這樣?我告訴你,你人生有這個污點,去到哪都不會再有人用你了?!?p>  說完,電話就掛了,桑一禾的手機從手中滑落砸在地上,跟手機一起掉下來的還有她的眼淚。

  那句對不起明明就卡在喉嚨里,可是無論怎么告訴自己,桑一禾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她給別人道歉,誰能來給她的孩子道歉?

  下一秒,父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桑一禾把手機撿起來放至耳邊。

  桑父怒不可遏的聲音傳來,“桑一禾,你不登臺的原因是什么?”

  她沉默不語。

  “我和你媽媽這么努力栽培你,不是為了讓你恃寵而驕的,你不能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就不把演出當回事?!?p>  那邊,桑媽媽把電話搶過去,溫柔道:“一禾,你趕緊和你爸爸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p>  “過去?她桑一禾這輩子都不能再登臺了,怎么過去?”

  桑一禾楞楞開口:“是啊,怎么過去?”電話那頭桑父又要開口罵,桑一禾心生厭煩,便把電話掛了關機。

  世界一下安靜下來,只有桑一禾狂跳的心還在證明生命痕跡。

  “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取名字呢,也還不知道你是男生還是女生,我好像做什么都很不稱職?!?p>  做女兒,她和爸爸媽媽并不親切。

  做妻子,得不到丈夫的愛。

  做歌唱家,沒能按時演出。

  做媽媽,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保護好。

  桑一禾忽然笑了,帶著苦澀,“你是不是怕我不能照顧好你,所以不要我做你的媽媽了?可是我真的很期待你的到來?!?p>  黑暗里,桑一禾低聲細語,她說,“對不起?!?p>  好像她對不起所有人,唯獨沒有人來和她說對不起。

  也是,誰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呢?

  長時間的不與外界接觸,讓桑一禾日益抑郁,她在程清知的建議下約了心理醫(yī)生。

  心理咨詢結(jié)束后,桑一禾來到了人聲嘈雜的菜市場。

  醫(yī)生說:“我建議你多去人多的地方,讓你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世界里?!?p>  平城入了冬,桑一禾感覺到冷意,抬手將外套攏起來,縮了縮脖子,目光落在面前各色各樣的地攤,人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

  許久待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面對人聲鼎沸的地方,桑一禾的頭一陣眩暈。

  “姑娘,來買菜嗎?看看我這菜?!币粋€阿婆叫住桑一禾。

  她剛要拒絕,目光與阿婆的目光對上,黑黝黝的臉,可眼睛很明亮,桑一禾緩緩道:“嗯?!?p>  一直到阿婆收攤,桑一禾拎著幾袋青菜站在一旁愣著。

  阿婆問:“你是有什么事情嗎?”

  桑一禾鬼使神差的說:“我的孩子……沒有了?!?p>  阿婆聽了也不驚訝,“我有兩個孩子,我的二兒子在幾個月前開出租車出車禍死掉了。”

  桑一禾猛的抬頭,她的那輛出租車司機是當場死亡的,心口開始止不住的疼,腦子里不斷浮現(xiàn)車禍的場景,刺痛她的神經(jīng)。

  阿婆并未發(fā)覺桑一禾的不對,說了下去,“我的孩子很孝順,每天都會來接我出來擺攤,那天我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來,我沒有去醫(yī)院看他,我把他當成走丟的孩子,忘記回家的路了。”

  失去孩子的悲傷讓眼前的這位老人瞬間老了十歲,看上去風一吹就要倒了。

  “可是,他回不來了?!鄙R缓滩恢雷约赫f這句話是為了要刺痛眼前的老人還是要告訴自己孩子真的沒了。

  “我知道,可是我得讓他知道,媽媽會等他回來的?!卑⑵艊@了口氣,“我聽我女兒說,當時車上還有一個孕婦,真的對不起她……”

  桑一禾沒聽下去,她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老人的話。

  她沒想到,這句對不起是由一個老人來告訴她的。

  “對不起沒用啊……”桑一禾低聲呢喃,她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孩子回不來的?!?p>  房子沒開暖氣,冷空氣從窗戶涌入,爬上桑一禾羸弱的身子,她蜷縮在沙發(fā),想讓自己暖和些,眼淚卻掉的更兇。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站起來了。

  兩個月前的桑一禾還風光無限的站在舞臺上享受著四面八方投來贊賞的目光。

  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桑一禾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把醫(yī)生開的藥拿出來,一粒一粒的吞下去。

  門口傳來聲響,這個房子除了她就只有周深信會回來。

  桑一禾慌張的把藥瓶攥在手里,不讓周深信發(fā)現(xiàn),她擠出一抹笑容,“你回來了?”

  也許是桑一禾的動作太過欲蓋彌彰,周深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到她手里的藥了,他不耐煩道:“笑得比哭還難看?!?p>  笑容僵在臉上,桑一禾收起笑容,心尖泛酸,“嗯。”

  “怎么?得絕癥了?”周深信隨口扯了一句,便回了房。

  桑一禾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搖搖欲墜,她用手撐在桌面,不讓自己太狼狽,用周深信聽不見的聲音說:“是啊,我們的孩子沒了。”

  周深信拿完東西就要離開,桑一禾想起今天買了菜,“你要留下吃飯嗎?”

  周深信眼里流露出一股厭惡,以為桑一禾要點外賣,“不吃。”旋即把門關上。

  如果周深信留下吃飯,桑一禾想,她會告訴周深信的。

  她一個人,真的面對不了了。

  桑一禾如同一個犯人,給自己戴上枷鎖,安上罪名,畫地為牢。

  明明房子里剛剛多了一個人,可是冷意卻絲毫未減,反而更冷了,可能是周深信回來身上帶了外面的冷氣。

  藥效發(fā)作,桑一禾抵不住濃濃的困意,躺在沙發(fā)上就睡著了。

  夢里有十六歲的周深信,也有十五歲的桑一禾,那時候的周深信會很照顧生病的桑一禾,全然沒有如今的厭惡。

  轉(zhuǎn)眼畫面就變成了手術室,桑一禾躺在病床上,醫(yī)生為她做了清宮手術,孩子從她身體里剝離出來。

  很疼。

  疼到夢外的桑一禾眉頭緊皺,蒼白的唇吐出一句囈語,“不要拿走我的孩子?!?p>  半夜桑一禾起了高燒,她從夢中驚醒,發(fā)覺自己渾身滾燙,拖著生病的身體打車去了醫(yī)院。

  凌晨醫(yī)院人不多,她坐在長廊的凳子,等候護士叫號,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她的嗅覺,桑一禾掩鼻,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味道了。

  以前住院的時候,周深信會給她噴一點味道不濃但留香久的香水。

  “我也不知道,我還能靠這些回憶撐多久?!鄙R缓痰炔患白o士來叫,人昏倒在地上。

  

  直至程清知把電話掛了,周深信都還維持著握手機的姿勢,他開的是免提,戚星瑤和唐沭自然也聽見了。

  “你……就一點沒發(fā)覺嗎?”

  周深信說:“我只記得有一次回家,她在吃藥,我還諷刺她是不是絕癥。”

  那天周深信心情不好,回家拿東西,看見桑一禾手里拿著藥瓶,隨口說了一句:“怎么?得絕癥了?”

  桑一禾沒回答,把藥放好之后便回房睡覺了。

  他也就沒有多去注意桑一禾吃的什么藥。

  “周深信,你永遠都不能體會她當時有多絕望。”電話里,這是程清知說的最后一句話。

  戚星瑤和唐沭聽完心里都一陣難受,更別提當時的桑一禾是何等心境了。

  周深信緩緩把手機放下,目光渙散,大腦一片空白,是第一次意識到,他真的很對不起桑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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