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七月又夢到了那個夜幕下的陰影。當他驚醒,太陽已經(jīng)升起到了半空,但村子里的空氣即不安又沉悶。
人們都不安,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有幾個男人受傷了,他們昨夜試圖阻止巨魔,但顯然以失敗告終。
矮胖的男人也不在房子里,他的女兒告訴七月,他和村子里的人們湊了些錢,去雇傭西山上住的一個騎士。
他的女兒有些沮喪,她的話里透出這些錢本來是用來雇傭一個優(yōu)秀的驅魔人的,但是這些錢并不能夠上那個驅魔人的標準。
七月吃著飯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盡管她沒有明說,可七月還是能感覺到她說的正是上官希。
這明明不關他的事,可七月還是感覺有些羞愧和別扭。在匆匆吃完早餐后,他拿著上官希的筆記本逃也似的出了門。
徘徊在路上,七月能聞到空氣中還沒散掉的臭水味。有幾個人垂頭喪氣地坐在路邊,低聲說著話,七月能聽到一些。
昨夜巨魔帶走的已經(jīng)是村里最后一頭豬了,今夜如果巨魔再來,他們不知道將會失去什么,而這也是他們不得不嘗試去雇傭那個騎士的理由。
七月坐到了一顆倒下的樟樹樹干上,再打開筆記本,他卻很難再投入到筆記本的內(nèi)容里面去。他的腦子里不斷浮現(xiàn)著那夜幕下巨魔的樣子,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勇氣追上去,這讓他很沮喪。
他沒辦法說服自己像故事里描述的樣子,奮不顧身地沖向巨魔,去擊敗他。七月很明白自己做不到那樣,恐懼讓他邁不開腿。
“媽媽,你選錯了職業(yè)了。”七月喪氣地自語,在看到那巨魔的背影時,他有些懷疑自己恐怕并不適合當個驅魔人。
面對那樣的怪物,需要怎么樣的勇氣和力量才能去制服它?
“嘿,你在想什么?”忽然,一個聲音響在耳邊。七月扭頭,看到那個穿著黑裙子的女孩就站在他身邊:“你看上去很苦惱呢?!?p> 看到她,七月感到驚喜,但緊接著沮喪的心情又重新淹沒了他。
“和你沒關系。”七月喪氣地垂下頭,女孩揚了下眉毛,但并沒有因為七月的話而生氣,她也坐到了樹干上,看著自己尖頭鞋的鞋尖道:“人們說村子里來了個驅魔人,她還帶了個學徒,是你吧?”
七月無聲地點了點頭,女孩接著示意了一下村民被破壞的房屋以及柵欄,道:“看看這一切,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嗎?”
“我只是個學徒而已?!逼咴鹿钠鹆巳鶐妥?,女孩的話讓他有種被冤枉了的感覺,“我甚至只當了不到兩天的學徒…”
“不要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你覺得自己會自身難保對嗎?”女孩譏諷道,但也一口說出了七月心里最真實的念頭,這讓他啞口無言。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心情是恐懼,也正是恐懼讓他邁不開步子。
“想想看,你能做些什么。你雖然是學徒,可依然是個驅魔人,如果你都做不了什么,那還有誰能幫助這群可憐人呢?”女孩又說了起來,這次的話變成了鼓勵。而她說話時的聲音很有誘惑力,讓七月一點點思考起這個問題。
他能做些什么呢?他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十四歲男孩。在這樣的前提下,他有什么機會去戰(zhàn)勝巨魔那種可怕的怪物?
除非……
七月一下子翻開了手里的筆記本,但這次不是從頭到尾的看,他快速翻著紙頁,直到他如愿看到‘巨魔’兩個字眼。
七月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起來,那是一種緊張又興奮的感覺,他的師傅果然曾經(jīng)制服過巨魔,而且在這本筆記里記載了下來。
巨魔的種類繁多,它們的習性也不盡相同,而七月也終于找到了他想找的‘沼澤巨魔’。關于沼澤巨魔的記錄,上官希寫了整整兩頁紙,算得上十分詳盡,包括它的習性、能力以及制服它的辦法。
七月的心跳逐漸加速,逐字逐句地看著上官希寫的每一個字眼,生怕漏掉一個字。當全部看完筆記的內(nèi)容,七月心中升起一種激動又不安的感覺。
是的,他現(xiàn)在知道了制服沼澤巨魔的方法。但也僅僅限于‘知道’而已,他能做到嗎?在沒有經(jīng)過任何訓練和教導的情況下。
這就像一個人知道了如何摸蛇就要去抓致命的毒蛇一樣危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七月的身子又有些僵硬起來,想到那個巨魔的背影,讓他臉色蒼白。他這次知道了,這是恐懼在阻止他。
這時他想起經(jīng)過嚎叫山谷時的景象,那時的恐懼,以及上官希對他所說過的話。
七月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女孩坐在他身旁,看著他從著急翻書到現(xiàn)在長吁短嘆,她的眉毛又挑了起來,催促著問:“你有想法了嗎?還是你依然決定袖手旁觀?”
也許他該袖手旁觀,因為這是他師傅沒有接受的任務,而他又只是個剛開始一天學徒生涯的驅魔人學徒。
然而,七月依然下了決心,他要試一試。否則對巨魔的恐懼會一直盤旋在他的心上,即使接受了上官希之后的訓練,他恐怕也難以成為一個合格的驅魔人。
“我想,我們需要挖一個坑,一個大坑?!逼咴潞仙瞎P記本睜眼說道。
片刻之后,七月拿著借來的農(nóng)具走到了西邊半山坡,這里有一個老舊的教堂,也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修理,藤蔓植物爬滿了教堂的墻壁,頂上的瓦片也脫落了不少。
教堂?旁邊是一片墓地,圍著李樹的柵欄,而這才是七月要找的地方。他要挖的坑需要盡量靠近神圣的地方,這樣才能制服巨魔,而又不能靠的太近,如果挖到了墓園里面,那么埋在里面的人將無法獲得安息。
他選擇了距離墓園約三十步左右的一株大橡樹,按上官希筆記里所寫的,接著他需要挖一個至少九英尺深的坑,長六英尺、寬三英尺,這是容納一個沼澤巨魔所必須的尺寸。
七月知道這個工作會很難,但他至少已經(jīng)有了個好的開頭。盡管他這么給自己打氣,可當?shù)谝荤P鏟在地面上,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就涌上了他的心頭。
這太難了!
七月意識到,僅僅靠他,即使挖到天黑也挖不好這么大的一個坑!更何況還有別的準備工作需要他去做,而沼澤巨魔會在夜幕降臨時出現(xiàn),他根本來不及。
強烈的挫敗感摧殘著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眼淚甚至在眼眶中打轉,而這時他看到小路上跑來三個人影,是那黑衣服的女孩,以及兩個高大威猛的成年男人。
“嘿!我就知道你需要幫忙?!迸⑴芰诉^來沖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正當七月還在發(fā)愣的時候,那兩個強壯的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身后,長著胡渣的臉上還帶著昨晚于巨魔搏斗后留下的傷疤。
“謝謝你。”七月看著女孩,心中的感覺五味雜陳。而女孩只聳了聳肩,并不在乎的樣子。
“這個女孩已經(jīng)把事情告訴我們了,說吧,該在哪里挖坑?我的先生?!备叽蟮哪腥顺谅曊f著話,從他手上帶來的工具可以看出,他是村里的一個技工,而這正是七月所需要的,一個挖坑的專家!
七月驚喜之余也有幾分不安,他攪著手指道:“可我沒有錢可以給你們……”
“你愿意幫我們對付那個可惡的沼澤巨魔,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酬謝?!蹦莻€技工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疤,然后他也看到了七月在地上畫出的輪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對嗎?”在開工之前,技工突然很認真地盯著七月問道。七月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抖,然后他挺起淡薄的胸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自信一些:“是的,我知道。所以,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