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地開學(xué)了。
幸運的是,我在努力適應(yīng),并且已經(jīng)慢慢適應(yīng)高三的生活;不幸的是,不論我怎樣努力做,多用心地做,總是得不到自己滿意的成果。
那時,因為壓力大,又常常有剛上高三的心慌,每周末都瘋狂追劇,以此激勵并逼迫自己努力學(xué)習(xí)。
聽起來很矛盾是吧?可對當(dāng)時的我而言不知道有多管用!一想到我再多努力一些,放假就能獎勵自己追劇了;一想到我再多寫幾道,就能在周末留更多時間追劇了;一想到我已經(jīng)在上周末瘋狂地追了劇,再不努力學(xué)習(xí)都對不起自己。
這就是我當(dāng)時逼迫自己學(xué)習(xí)的方法,這并不適合所有人,但對我而言,是良藥,而且也不苦口。
如今我都記得那時,炎炎天光,我背著單肩包,撐著遮陽傘,提著杯子,努力走在路邊樹木隱蔽之下,偶爾吹過一陣風(fēng)也是熱騰騰的。
我不愛一個人走,一個人走總覺得尷尬。說不清的感覺。所以我就唱追的劇中的各種各種歌曲,什么片頭曲、片尾曲、插曲、主題曲……哪怕只是循環(huán)那樣幾句副歌。
至今回想起那段“孤身奮戰(zhàn)”和艱苦奮斗的日子,都會想起那部劇,那幾首歌,那幾個演員。好像是他們給了我一個依托,讓我在日復(fù)一日、日勝一日的學(xué)習(xí)之余有了安慰。
話又說回來,真正能撫慰到我的,從來都不是旁的人,而是我自己。
媽媽和姨媽換班在省會陪姥爺,一周回來一次,待夠一周再離開。
從小不多照顧我的爸爸與我?guī)缀跏浅ο嗵?,從早上起床、洗臉?biāo)⒀?,再到接送我,我們也在慢慢磨合,形成一個“常態(tài)”和習(xí)慣。
日子的所有苦都是微不足道的,在愛里,在陪伴里,在努力里,在看得到未來的前景里,在舉手投足間,被銷蝕得一干二凈。
在那整個一年,我最大的感覺是累。因為發(fā)生了太多事。但再多事,我都不覺得苦。
學(xué)校有夏季校服,是一件短袖,但是衣領(lǐng)被漿洗得很硬,穿著不大舒服。而且是白色的,女生的內(nèi)衣非常容易透出來,所以大家都穿著秋季校服走在外面,幾乎當(dāng)做厚防曬地穿,里面是自己的短袖,回到教室或者去到可以坐著休息的地方就會脫下外套,涼快涼快。
等到趙灣他們也開學(xué)的時候,天氣還是炎熱的。
高二剛開學(xué)那幾天,即使在圖藝樓里看到趙灣,他也是穿著秋季校服不肯脫。
“不熱嗎?”我是真的好奇,一邊吃著餅子,一邊逗他玩。
——全當(dāng)放松嘍。
“不熱不熱?!彼踔翛]有抬頭看我,仍是埋頭做些題。
我偷偷伸出手,從他那邊拿過一塊橡皮,一開始他被我嚇了一跳,一直看著我拿走橡皮。過了一會兒,我再次伸手,他反應(yīng)變小了,我又拿了把塑料尺。再等一會兒,猛地將他左手袖子拽下來。
他左手撐著頭,袖子十分好拽。我一邊拽,一邊說:“這么多涼快??!脫掉外套唄!”
他使勁地打了我的右手,聲音在圖藝樓里回蕩,清脆響亮。微微側(cè)頭,他留給我的是一個堅硬冰冷的眼神,看得我心里發(fā)慌。
他懵了,我傻了。
我就那么看著他,霎時覺得很委屈。
我只是逗他一下,是特別過分嗎?
他一直不說話,就那樣陰沉著臉,雙手環(huán)著,抱在胸前。
眼淚居然就這么流出來了。也太丟人了吧!這算個什么小事?。靠杉词刮以谛睦锓磸?fù)告訴自己這是小事。
我還是從圖藝樓里流著淚跑出來,趙灣沒有追上來,我亦不愿他再纏著我了。
我不想再“應(yīng)付”他了。我太累了,而且也總是做不到位,不是這里敏感,就是那里擔(dān)心,或者干脆就莫名其妙地掉著臉。
我憤憤地回了教室,將憤怒和委屈化成動力,拼命做題。下了自習(xí)也是立刻回家,并沒有去圖藝樓里學(xué)習(xí)。
這時候我意識到我也許有女強人的特質(zhì)。從之前完全由心情好壞支配是否學(xué)習(xí),到如今變成了不論心情如何,完全不會影響自己所做的事。
更主要的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心夠狠。
一旦我有了希望忘記誰、忽視誰的想法和念頭,我居然能夠真的不再想他。照舊作息,照舊歡笑,照舊努力,照舊生活,甚至心里都不覺得擱置了一些什么東西,時不時地堵得慌。
我太可怕了。
或者說,趙灣給我的感覺叫我不舒服了,叫我累了,我哪怕是自我保護,都希望自己遠離他。
第二天中午我沒有留在學(xué)校,而是回了家,下午沒有去圖藝樓,而是去吃了晚飯,回了教室。
直到晚上,我剛下樓,就看到了趙灣。
學(xué)校有兩個樓梯,通往圖藝樓方向和回家的方向是相反的。
我只是假裝沒看到他,一個人埋頭向前走,向前走的那個瞬間我才意識到我滿腔怨氣和不滿。
那些我以為不存在的、以為已經(jīng)被自己消化掉的所有壞情緒,都在他默默跟著我的那時候重新熊熊燃燒。
我愈發(fā)不愿理他。
趙灣跟了一小段路,不言語,只是默默跟著。
我很煩躁地回頭,“你想做什么?”
“跟你道歉?!壁w灣少見地直視我的眼睛。
“不需要道歉。你走吧?!?p> “是我失禮了。必須求得你的原諒。”他甚至微微鞠了躬。
我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你知道我很累嗎?”
“知道。”
“跟你相處也特別累。我就像哄孩子一樣。我感覺你就是個孩子,我不敢說這個,也不敢問那個,到頭來,你還是莫名其妙不開心?!蔽覠┰戤惓?,“如果要交朋友,尤其是男朋友,我喜歡被照顧被關(guān)懷的感覺,可是你讓我覺得我在養(yǎng)我的兒子。我感覺你是那種給我一種負(fù)不起來責(zé)任,給不了我踏實感的人?!?p> “不是……”
他沒有解釋完,又被我打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天脾氣那么大。
“所以走。別評價我感覺對不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