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頭一大早上就開始嘮叨,主要是想找我兩方面的茬。第一方面,離家出走。第二方面,便是我眼上的黑眼圈。易北那家伙的事情,他倒是閉口不提。我不睬他,搬了個凳子去庭院里打坐去。
卡蒙洛閉關修煉去了,我則是為了海諾那一句“明天我還會來”等了半天,事實證明,男人的嘴是不能信的。到了下午,海諾還是沒有到,我都已經(jīng)補眠醒來。
坐在被子里發(fā)呆的時候……
“你在束風縣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卡蒙洛告訴我了。”蘿卜頭幫我擦桌子,“你昨兒個夜里幾時睡的?這大黑眼圈子?!?p> 這大黑眼圈?還不是因為海諾??!昨天發(fā)生那樣的事之后,我還以為他走了,可我在泡腳桶里泡著腳的時候,這人卻沖了進來。他非要在大半夜的帶我去看什么星星,結果我靈力吸收的足了,有點精神力過剩,便硬生生熬到了寅時,他給我講故事的勁頭卻意猶未盡。
神仙都不用睡覺的嘛,可是我只是一個小妖怪??!
蘿卜頭可能是覺得我是故意不睬他,眼巴巴看了我半天,眼里仿佛又要有淚花的樣子。
“蘿卜頭……”我叫住他,他頓時開心起來,笑容咧到耳根,眉頭也舒展開,這讓我有點負罪感:“昨夜里易北和海諾怎么走的那么遲?我在山上轉(zhuǎn)了幾圈他們才走。”
他露出驚訝的神態(tài):“你看到了?我以為你卯時才回來?!?p> 我打了他的頭:“卡蒙洛知道的,我早些個便回來了,只是沒碰著你?!?p> “啊……原來是這樣啊……”呆滯地摸了摸自己的頭,“他們只是多問了點你的事情,我就把你失憶的一些細節(jié)告訴他們了?!?p> 細節(jié)?什么細節(jié)?我瞪著他,他反而無辜地笑著道:“你放心,就是一些很明顯的細節(jié),你面色土黃下跪求饒那一段我一定是沒有傳出去的,家丑還不可外揚呢!”我已經(jīng)揪住了他的脖子,怒目瞪著他。
“何況你這次走得突然,我們都沒有對外聲張?!?p> 我松開手,輕松道:“這就好,這就好。”
“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蘿卜頭說道,“易北的事情可與我無關,你可別遷怒到我啊。”
“我那表情像生氣?”
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慢吞吞說道::“不像生氣,像氣急敗壞到想殺人的表情?!蔽覔狭藫项^,下次,下次我一定會心平氣和的說話。
“你覺得海神這人怎么樣?”蘿卜頭問我,可是我哪能說出什么所以然?我也只是才認識他兩天……
“你認識之前的他,他和現(xiàn)在是不是截然不同的?”我套上鞋子。
“其實倒不止是海諾大人,大家變得都不一樣了?!彼忠活D,“大家皆是如此,所以姐姐,做自己就好?!焙竺嬉痪涞穆曇粲l(fā)的小,我卻還是聽了滿耳。想不到他會這么對我說,我心里五味雜陳的,不是滋味。
“蘿卜頭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我揪他小臉。他被揪了,便猙獰道花言巧語:“我哪敢對姐姐有意思,姐姐乃世外仙姝,非我這樣的凡俗妖怪能夠染指的。”
“什么凡俗妖怪啊,你和卡蒙洛最可愛了。”我掐他腰。
“誒呀!”他看上去不高興,“夸我就好,夸什么卡蒙洛啦……”
重點竟是這里嗎?我愣住。
其實昨天我在瑯玥山上繞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易北的話。那話里究竟是幾分真假,我卻什么都不知道。雖然我嘴上是冠冕堂皇的話,如若那是真的,卻不免顯得我虛偽自私和薄情。
我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而且還是將過去的自己與現(xiàn)在的分別開,這樣不對。可是我還是我嗎?擁有不一樣的記憶、卻擁有同一個軀殼,這樣的我真的能夠算一個人嗎?我要努力活成原來的樣子嗎?就算我不愿意,我的記憶究竟在哪里?我該這么做?為什么我一再告訴自己要忘記過去,可還是對過去念念不忘?
我心里的聲音告訴我,過去,即使有再重要的東西,那都是注定要遺忘的。
隨后我便邂逅了那道粉色的閃光,再后來,便是卡蒙洛叫我。我頂著滿臉的淚痕下的山,我倒是沒什么感覺,只覺得卡蒙洛見到我的時候,表情抽搐了一番,有點嫌棄的樣子。
“霖琊?!彼届o地問,“你又去哪里了?”
我見她并沒有半點生氣,便說道:“思考妖生去了?!?p> “那你思考出什么所以然了嗎?”
“越想越亂,有點崩潰?!蔽议]上眼睛,只覺眼睛很酸。
“那好。”她說道:“過幾日我?guī)闳讉€地方吧?”
出于好奇,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地方,好準備準備??墒强陕逯皇怯盟鹕耐鬃⒁曋遥幸鉄o意地說: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到時候,你只要和往常一樣就行?!?p> 和她道了別,我往自己的府邸走去,她卻在我身后叫住我,我只見她紅著臉道:“如果和過去的霖琊比,我倒看如今的霖琊更加順眼?!?p> 這是變向的安慰我嘛?我仿佛聽到晚風在樹木間,已經(jīng)譜出一支曲。
“謝謝你,卡蒙洛?!?p> 被海諾從泡腳桶里拎出來的時候,我覺著自己真的是沒面子,可打也打不過,各方勢力都趕不上這位真神,我便只好蔫噠噠的聽話了。
“帶你去一個地方?!彼f著就已經(jīng)就地捏了個訣,幸好我隨身攜帶著容易攜帶的蘭花履,穿上便蹣跚走上山路。
我跟著海諾,頭頂是月與星海,身邊是瀲滟的逸海,忽然一個激靈,已經(jīng)知道是哪里了。
“這是我們初遇的地方?!彼硇胃叽?,時不時回頭看看我。
“這里很美。”大抵走了一炷香的時候,頭頂?shù)臉溆熬驮僖矝]有辦法遮蓋住漫天的星辰了,我能看到瑯玥山的小仙在遙遠的逸海海面上紡織月色,那隊列整齊,竟看上去像是一棟棟大樓,靈力匯聚的地方,就在樓頂。遠遠看過去,那海面上云霧繚繞,仙氣匯聚。
“聽我講一講我們從前的事情,可以嘛?”他說道。
考慮了一下,還是很想知道過去的事情,便道:“我無所謂?!?p> 見我愿意聽,他便緩緩道來,從我們邂逅的第一眼驚鴻開始,說到他陪我成長的那些年,最后說到他與我的疏遠。
他說到無數(shù)個陪我練習法術的日夜,無數(shù)次關心和心疼我的認真。再說到我跟在一群哥哥身后,在別的仙家拔竹筍偷玉米被告狀到阿婆那里。他說我喜愛綠色是因為忠茂,喜愛櫻花是因為忠茂,以至于我失憶了,卻還是忘不了忠茂。他說,我其實很在意雪神,否則怎么會一直記著他,雪神大抵也是太過于不容易。他提及瑯玥山的小仙,覺著他們十分可愛,還問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我提著的那盞螢火琉璃燈還在不在?
聽他說的時候,我的心總是咯噔咯噔的,尤其是雪神的不易和螢火琉璃燈,我總覺得有點印象,卻模棱兩可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后,他看著我,卻還是不忍,摸了我的頭,隨手拈了朵花插在我的發(fā)髻里,我沒有拒絕。
你知道嗎?他問。
“就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十分想要守護你,就是那種生命的鮮活感,一下子就出現(xiàn)了。我曾經(jīng)是一個很蠻不講理又幼稚的人,可唯獨對你,我小心翼翼。有的時候,我真的覺著相遇很神奇,就像是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為了別人如何做,并且成為什么樣的人?!?p> “你其實不用那么刻意的尋找過去。如果過去很痛苦,是你不愿意面對的怎么辦?你很好,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喜歡你。你或許糾結著自己該怎么辦,可是在我們的眼里,過去和現(xiàn)在又有什么不一樣呢……你就是霖琊,生于嚴寒,卻不停地釋放溫暖。”
我木訥地轉(zhuǎn)身看向他,半睡半醒地看著他,卻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
“你是說……”
“開心就好了,不是嗎?”他低頭朝我笑,目光轉(zhuǎn)回間錯落幾個光暈,螢火蟲飛得到處都是,采蜜的蜜蜂混入其中,晚風像是千年陳釀,混著各種果子的香氣。
我打了個哈欠。
由于被三個人輪番安慰,我有些高興,雖說昨兒晚上哭得很難看,可是要知道,雪蓮妖的眼淚可是上好的滋補品??!這就導致我未時醒來的時候,皮膚就像是被打磨過般。
我們這座瑯玥山上,鮮有擅長戰(zhàn)斗的妖,全都是些個奶己奶人的輔助類妖怪。就連那些個飛走吸食仙氣的小仙靈們,也都是飛行速度極快的逃跑小仙。
我這么對著蘿卜頭一頓亂吹,說自己的皮膚怎樣怎樣好,看樣子熬夜也沒什么。
蘿卜頭正經(jīng)地說:“您可別禿了?!?p> “……”
直到傍晚的時候,海諾和六初才急急忙忙趕過來,今日,易北倒是沒有來。我和卡蒙洛還有蘿卜頭正準備開飯,這來的道及時。
看著我有些心虛的表情,海諾對我說:“易北他去參加天界公主的生日宴會了?!?p> “誰問他??!”我別過臉。
“好好好?!彼麧M臉的笑意。
“那你為何不去?”我見他二人一來就往吃飯的桌子上奔。
他先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正準備說的時候,六初插話:“海神大人現(xiàn)在還在歷劫啦!歷劫真真是好的,可以一股腦兒把這些事都推掉?!?p> 這歷劫……就沒個章法嘛?就直接投胎,連孟婆湯都不用喝?
六初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回道:“我家大人走的歷劫道路,應當是真神都有的待遇,無命格歷劫,活成什么樣全靠自己,原本我家大人也只是一個病懨懨的七王爺,可是途中出了差錯,就成這樣了,但是沒幾個人曉得?!?p> 哈哈,怪不得是如此秀氣白皙的樣子。我腹誹。但轉(zhuǎn)念一想,問道:“可是復命了,卻還是七王爺?”
“展晉揚這個身份很方便,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焙VZ的表情不乏暴戾,眉頭緊皺,青筋突起,可我低頭一看,這廝手上已經(jīng)有一碗米飯了,倒是不忘吃飯。
思索著,頓覺當人類一定很上頭,海諾本就是一個善良的人。我上前拍掉他手中的筷子:“今日為何來的那么遲?”
蘿卜頭詫異地看我一眼,可能想起了我在人間的種種,直說:“霖琊我告訴你,人類的那些個事情你別管?!?p> 霖琊?連姐姐都沒有了嘛?在我想直沖出去抱著阿婆的樹干哭泣的時候,卡蒙洛緩緩開口:“蘿卜頭,這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我在現(xiàn)場可是發(fā)現(xiàn)了靈力的殘留,還有那條縛妖索,都要作何解釋?齋錄還寫不寫啦?不經(jīng)歷風雨,寫什么齋錄,道德尺怎么升上去,怎么成仙?”
這一句兩句的唬住了蘿卜頭,也唬住了我。其實我也不是很想成仙的……
“我只是覺得危險嘛,一波不平又來一個縛妖索,能不能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再出門搞你那本破書啊!”蘿卜頭卡蒙洛日常拌嘴。
可是蘿卜頭的話大抵有某些地方刺痛了卡蒙洛,她小小的臉蛋氣得圓鼓鼓:“她的恢復能力很強!這一次的事件很蹊蹺!齋錄也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我可是上古書靈,以后講話的時候,請叫我姑奶奶!”
六初和海諾呆了,他們倒是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光顧著吃了。
那兩小不點已經(jīng)開始東拉西扯,只能靠我啦!我攔住卡蒙洛:“仙女!仙女!”然后阻止蘿卜頭的爪子,蘿卜頭臉上掛彩,卡蒙洛的手有點紅。這兩小不點,還真的一個法術沒用,干推搡?頓時覺得好笑。
“其實那個案子有進展了?!焙VZ插嘴。我們?nèi)齻€的動作頓時停滯,乖乖坐到飯桌上。
有一種開家族會議的感覺,哈哈哈。
“又有人死了。這一次的死者是束風縣的縣令,雖是天高皇帝遠的職業(yè),但也官居六品?!?p> “死者……是李秉仁?”卡蒙洛問道。我大驚,幾天前他還是色瞇瞇的活著,如今他一死,那縛妖索的線索就斷了。
“對,這就和你們有關聯(lián)了?!焙VZ道,“事件仿佛在往不利于我們的方向。再說到這次尸體的樣子,我一開始也就是聽聞,今日午時才前往縣令府上安慰家屬,但是尸體的確與上一次死的林炳誠員外死狀相似。如果在使用的是什么秘術,那就和縛妖索聯(lián)系起來了,但若是這是位大能者,那我們處理事情又得三思了?!?p> “什么意思?”我忽然不懂。
“大能者犯錯,又豈是我們現(xiàn)在作為人類可以插足的?!绷醯?。
“那他們犯錯就可以不被制裁?就一了了之?”我呆了。
“你傻?。∪绻桓呷祟愐坏?,那我們當什么神仙?再說了,高了又不止三四等。”六初白我一眼,遂被海諾一個眼神嚇得低下頭去。
“霖兒莫要著急?!边€是海諾說話好聽一些個,“她的靈力殘留已經(jīng)此次所用的秘術,都可以縮小我們探案的范圍?!?p> “這真的能夠縮小?這片大陸上,不談外來者,就算是本土修仙者,沒有百萬也有十萬吧……”卡蒙洛沉思。
我聽得一愣一愣。
“所以我們需要的是破綻,首先排除出一個十分可疑的人物,隨后強迫他露出破綻,再將他用天界的規(guī)矩繩之以法?!焙VZ說道。
“依舊是不易的,單單殺了幾個人類而已,會違反天界規(guī)定嗎?”蘿卜頭問。
“自然……是不會?!绷趸鹕蠞灿汀?p>
輪回百遍
我真的太虛胖了。 一直覺得自己和過去的自己已經(jīng)不能混為一談了??v使自詡天才,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也實在平庸。我是一個懶散的人,也許寫小說真的不適合我吧,但是我不寫小說真的不行。每天腦子里竄出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時時刻刻都想寫很多不一樣的故事,可奈何才疏學淺????人窮志短,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