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不是系統(tǒng)出了紕漏,是系統(tǒng)中的人出了問題。
一年半前威廉初加入浦和洋時,也與其他新人一樣,被人事部分配了一個伙伴。這個伙伴是是高他兩界的師姐,在稅務部工作。
這個原來工作表現(xiàn)優(yōu)良,行為舉止得體的師姐,在見到威廉后,就跟中了邪一樣,對他無所不用其極的癡纏了起來。情書,騷擾電話,偷窺,跟蹤輪番上陣。就連在客戶那里,也不知收斂,影響極為惡劣,最終落得個被浦和洋開除,被警方加以限制令的下場。
即便如此,師姐仍能找到辦法,三五不時的在威廉眼前刷刷存在感,給威廉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
沒想到露西居然想要再給他塞一個伙伴,她跟他沒仇吧?
露西心里也很苦,浦和洋半年才招一次員,錯過這一批的新人,她就得再等半年??伤炔患傲搜剑?p> 露西咬了咬牙,正準備硬著頭皮解釋,電梯停了下來。威廉趁機長腿一跨出了電梯,顯然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威廉,威廉,”露西三步并做兩步行地跟在威廉身后,急巴巴地說,“我這也是為你好。你也知道,伙伴系統(tǒng)對你年終評比的重要性。再說了,別人都有伙伴,總不能讓你形影單只對不?你信我,我這次給你挑的......”
“為我好?”威廉在培訓室前站定,垂眸看著露西淡聲道,“薩拉的調期是八月份吧?”
露西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想要否認??稍趯ι贤湎哪抗鈺r,頓覺周身冰寒,慌亂無措,無所遁形。
她的確有所圖。
薩拉是她的頂頭上司。
今年八月就會調任溫歌華,浦和洋駐加拿大分部。而薩拉空出的那個職位,則會從她和另外三個資深經理中選出。
按理說,她競得的機率最大。她雖不是資歷最老的那一個,但她的工作成績最出色,年年的評估也最佳。
除了去年。
她去年的評估被降了兩級。因為她做為主管伙伴系統(tǒng)的人事部經理,卻沒有及時,有效地對那個師姐進行處理和引導,以至于讓事情發(fā)展到了無可挽回的程度。
如果她想拿到這次的升遷,她就必須好好的彌補這個紕漏。而彌補的最好辦法,就是爭取可以得到威廉這個受害者對伙伴系統(tǒng)改觀。而為了能讓威廉改觀,她就得重新給威廉指定一個伙伴。
所以,與其說她這么做是為了威廉好,倒不如說她是為了自己的升遷。早就知道威廉不好糊弄,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對人事部的變動也了如指掌。
既然目的被戳穿,露西索性承認,“是我有私心。但我這次給你挑的伙伴人選真的非常優(yōu)秀。她是個外國人,特別的積極向上,勤奮踏實。若能再得你的指點,她定能在浦和洋走的很遠?!?p> “能幫她的人,不止我一個?!蓖粸樗鶆?。
“你先別急著回絕我。等你參加完員工安全培訓后,再給我答復行不?”露西懇求。
威廉瞇了瞇眼,不知道露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為什么讓他培訓后再答復?露西是在拖延時間?還是這次的員工安全培訓另有玄機?
不可能。威廉下意識的否決了這個想法。
每半年一次的員工安全培訓,他已經參加過三次。培訓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遇到天災人.禍時,該如何求助,報警,自保,急救。怎么可能跟一個新人拉上關系。
見威廉沉默不語,露西心一橫,飛快地將手中的東西往他懷里一塞,撒足就跑,邊跑邊高聲說道,“快進去吧,別晚了,咱們培訓結束后......再聊?!?p> 最后一句還在空中回蕩,身影已消失不見,快的似有惡犬追趕一樣。
威廉好笑的挑了挑眉,低頭掃了眼露西塞給他的東西。
一個橙色的文件夾,封面上寫著“媛媛·龐”幾個字,想來是她竭力推銷的那個伙伴的名字。
淡然的收回眼,威廉推門走進培訓室。隨手一揚,將那本文件夾扔進了墻角的垃圾箱里。
不管培訓中暗藏什么玄機,他都絕對不會再要一個伙伴。
***
一個小時后,威廉改主意了。
讓他改主意的原因,是一個小視頻。
當時,他正百無聊賴,神游虛空,突然聽到一個同事笑著說道,“負責人,咱們浦和洋的員工安全保障措施,是不是該升級了?”
見負責人面帶不解,那個同事接著說道,“否則史密斯先生也不會在倫敦總部被打了?!迸嘤柺覂软懫鹨黄钩闆鰵獾穆曇?。
什么?!史密斯先生被打了?!
史密斯先生是誰?那可是美國保險審計的開國功勛,也是浦和洋最資深的合伙人之一!美國保險審計的頂級元老!
負責人連連擺手,以訛傳訛什么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被打,是誤傷,誤傷。”負責人強調,“被一只橫飛而來的手表誤傷。”
這也能行?
眾人面面相覷,對負責人的解釋很是不以為然。
負責人在心中苦笑。不怪他們這般反應,若非他親眼所見,也不會相信,索性道,“IT有一個高人,做了一段小錄像來描述事情發(fā)生的經過,我給你們放放吧。但這只能內部傳閱,千成不要傳到網(wǎng)上去。”
負責人低頭在他的電腦上找了一會兒,然后將一個小錄像調到了投影上,按了播放鍵。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的四面全是透明玻璃,十幾個人圍坐在一個巨大的辦公桌前,每人都握著筆,面前有一大疊文件。
看情形,這些人應該正在進行筆試考核。
這間會議室是考核專用的,不但四面全是玻璃,而且各個角度都安放了監(jiān)控。以便更好地觀察和評估參加考核的人。
難怪IT高人可以作一段小錄像了。
接著,鏡頭漸漸拉近,特寫到了一個臉圓嘟嘟,膚白似雪,發(fā)黑如墨,眉彎似柳,眼圓似杏,鼻梁挺翹,極為年輕和生動的亞洲女人臉上。
女人右手握筆,一臉懊惱的盯著左手腕上的手表,發(fā)狠的用力晃動。
“她這是在干嘛?”威廉身旁的同事輕聲問出了大家的疑惑。
威廉掃了眼女人腕上的手表,眉心跳了跳。
這女人,是個傻子吧?居然帶這種表來考試?
“這手表是去年才推出的純天然無污染產品,”另一個男同事也看出了這表的玄機,出言為大家解惑,“該表的運行,靠的不是電池或發(fā)條,而是人體的運動。每一次抬臂,每一步行走,都會為表充電。不過,并不適合一動不動坐著考試的人......咳咳,容易停?!?p> 眾人恍然,哄笑出聲,“敢情她這是邊考試,邊充電?!?p> 話音剛落,畫面突然轉為慢鏡頭。
只見女人死死地盯著手腕上的表,杏眼一分一分地睜大,紅唇一點一點地張開??只藕褪Т胍唤z一絲地熏染上她的眼眸。
而那只原本戴在她又白又圓,像蓮藕一般的手腕上的手表,一點一點地脫離她的手,一寸一寸地向空中歡快地飛去。
女人眼中的水光一滴一滴地凝聚,不多久,就匯成了一汪清泉,掛在眼眶一晃一晃。
隔著鏡頭,威廉都能聽到女人心底瘋狂吶喊:完了!甩得太用力了!
鏡頭追著手表,從表情呆滯的考生頭上飛過,穿過會議室門頂小窗,直奔走廊一扇半開著的玻璃窗。
就在手表快飛出玻璃窗的那一瞬間,從窗外探入一個又圓又大的腦袋。
銀白色的頭色,銀白色的大胡子,無框眼鏡,臉頰紅潤,活脫脫一個西裝版圣誕老人。
正是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先生的圓腦袋剛探入,就被手表砸了個正著,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眾人齜牙,聽著就肉痛。
緊接著,“嗷!”的一聲慘叫,似劃破長空的利箭,刺穿了眾人的耳膜。
慘叫聲是從史密斯先生的嘴里發(fā)出的。
確切的說,是從 IT高人給史密史先生替換成的一個又厚又大,涂著腥紅唇彩的假嘴里發(fā)出來的。
IT高人肯定覺著放一次特寫不夠過癮,所以他接連將史密斯先生被砸這一場景,又重復播放了兩遍。
每一次,鏡頭都拉近幾分,將史密斯先生的頭更放大一些,也將他的慘叫調得更凄厲更嘹亮了一些。
三聲蕩氣回腸的“嗷!嗷!嗷!”后,錄像界面一分為二。
左半部,是史密斯先生頂著肥厚紅唇的大頭照,額頭上頂著一個又大又紅又亮的表印。
右半部,則是那個亞洲女人抱著頭,張著血盆大口,生無可戀地看向史密斯先生的蠢樣。
整個培訓室的人都狂笑不止。拍著桌子嚎得不要太響亮。
“這女的該不是咱們的對頭送來的商業(yè)間諜吧?一出手就差點滅了咱們浦和洋的當朝元老!”
室內的人笑得更嘹亮了,個個眼淚汪汪的,都直不起腰來。
威廉捂著肚子,笑著形象全無,近日來胸中堆積的郁結一掃而空。
“真想會會這個活寶??上Я?.....”一個同事唏噓道。
想也知道,這女人的面試,定是被她重傷浦和洋元老的壯舉給搞砸了。
“現(xiàn)在也不晚?!蹦胸撠熑艘荒樃呱畹奶袅颂裘肌?p> 同事:“什么意思?”
男負責人:“她今天第一天上班?!?p> 同事:“不會吧?居然被招了?神人呀!她叫什么名字?”
男負責人皺眉沉思了一會兒,不確定的道,“好像叫媛媛……什么的。”
威廉心里咯噔一沉,有點兒心虛的看了眼角落里的垃圾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