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秦嶺十萬山,遙遙萬里無人煙!
大夏王朝的黔州,整個秦嶺山脈就足足占據(jù)了一州之地的小半版圖。
在那茫茫大山的一處山腳下,有一座小鎮(zhèn),喚做:青山鎮(zhèn)
日光微熹,暮色漸濃,已經(jīng)是七月的天氣了,暑氣正盛之月,雖是黃昏,空氣中卻還是充滿了燥熱。
鎮(zhèn)上唯一一條青石鋪成的街道上,稀稀拉拉幾個行人。
或是手搖蒲扇走街串門,或是肩挑背扛的忙碌著,幾個閑來無事的婦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小聲的叨咕著什么。
街頭一處鐵匠鋪不時的傳出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之聲。
青石道上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雖是身著摞著補(bǔ)丁的粗布麻衣,頭發(fā)卻是梳的筆直,齒編貝,唇激朱,一雙劍眉斜斜的刺向雙鬢。
若是旁人看到,定會稱贊一聲:好俊的少年!卻偏偏腰間跨著一柄木刀。
本就粗舊的麻衣也可破了一道口子,眼角處還有一絲淤青,好似與人打斗過一般,走在破舊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還嘴里不知篤自喃喃著什么。
迎著夕陽而行,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長,似乎是和鎮(zhèn)上的人都十分熟稔,遇著人便打招呼。
“趙叔,還在打鐵呢?太陽都快落山了,你也不早些歇著陪自家姨婆,看看你身上那厚實的肌肉,比村頭李寡婦的小腰還粗呢!別天天把一把子力氣都使在這打鐵上??!”
看那打著赤膊的打鐵漢子,確實一身肌肉渾似鐵塊般,那叫一個結(jié)實,在爐火的映照下泛出一抹古銅的色油亮。
聽著少年的調(diào)侃,那被稱作趙叔的漢子也不生氣,笑著對少年說道:
“陳霄啊,你又去和西頭的王麻子那群無賴廝打了?你這回家少不得被樊老頭教訓(xùn)!”
“嘿,樊老頭他倒是敢啊,他天天拍本少爺馬屁我都還不樂意呢,哪能教訓(xùn)我啊!”
被叫做陳霄的少年咧著嘴巴嬉皮笑臉的說著。
別看這漢子一身鐵塊似得肌肉,陳霄知道,他是老實人,一點也不怕他!
以前又一次趙叔的兒子趙鐵柱被鎮(zhèn)上西頭的孫屠戶兒子給打了,趙叔二話沒說摟起袖子就出門了。到了孫屠戶那,人家只是把刀往砧板上拍,這廝就說了一句:“我是來買肉的。”提溜了半斤肉回家了,被鎮(zhèn)上的人笑了好久。
打鐵漢子憨憨的笑了笑也不說話。
陳霄沿著青石道路一步三晃的走著,突然看到一個身著青衫的身影,頓時緊趕兩步,走到一處院墻下,將身形藏了起來。
這人是吳夫子!是鎮(zhèn)上唯一一座私塾的教書先生,也是唯一一個!
他為人嚴(yán)厲,鎮(zhèn)上的孩子小時識字都是他教的,也都怕他怕的緊,他自打陳霄記事起就在教書了,也不知道教了多少年頭。
陳霄小的時候自然也是他教的,手心挨過的板子是所有同齡人里最多的!
他兒時頑皮,吳夫子尤其打他打的狠,現(xiàn)在他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的場景:
十歲那年,陳霄跟著一群同齡的孩子在私塾上課。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p> 你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么?說話的正是吳夫子,一襲粗布長袍,雖然打著補(bǔ)丁卻是洗的異常干凈。兩鬢斑白,表情嚴(yán)肅。一雙眼睛從下面的幾排少年身上掃過。大家此時都低著頭生怕被夫子注意到提問自己。
吳夫子手里拿著戒尺,走到了陳霄身旁。
“陳霄,你來回答?!?p> “溫習(xí)舊的知識從而得到新的理解和體會,憑這一點就可以成為老師了。”
“嗯,回答的不錯,把手伸出來.....”
啪..啪..啪..三下
“嘶...夫子我都答對了,為什么還要挨板子?”陳霄哭喪著臉說道
“打你這幾下是要讓你記得,以后還要這么答,讓你知道謙虛,記住要虛心不可怠慢。”
“你坐下吧?!?p> 陳霄哭喪著臉做了下“啪,一本書從陳霄另一只袖中掉了出來。”
“雜論:山水鬼怪志異?”
吳夫子把書撿起來喝到:
“讀書,非是要死學(xué)硬背,非是追逐功名,更非是借著學(xué)識而隨心所欲,要做到克己!”
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惜:“我教你讀書識字,乃是對你抱有期望,不求做到修、齊、治、平四個大字,但求你謹(jǐn)慎言行律己而已....”
“如今你借著自己的小聰明,便不把師長之言放在心上,不僅不考慮圣人之言,反而讀這些鬼怪游俠的外書,須知鬼神之說害人不淺....曾經(jīng)....”
吳夫子驀然停語,思悼片刻,隨即厲聲道:“你為何要看這書?”
“夫子,我常聽人說:江湖上有道法高強(qiáng)的神仙能御劍飛行!道法術(shù)法玄妙無比,還有些大俠能踏雪無痕,更是聽聞有人揮手間摧山破岳!為何獨獨我們不能看呢?”
“哼,那些只是旁門左道,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唯有熟讀經(jīng)書,尊圣人有教無類,教化世人方可太平長久.....此是為人道!你一黃口小兒也敢妄議圣人?該打!.....把手伸出來?!?p> 啪...啪...啪...啪...
書堂中,聽著戒尺打在手掌上的聲音,一群少年都噤若寒蟬,那天陳霄的手掌被打出了血!足足半個月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
就是如今見了吳夫子,他也不敢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更別說剛剛還打過架。
若是被吳夫子看到他現(xiàn)在的這副樣子,以他的性格,雖然不會打他板子了,可是也少不得又是一大通“之乎者也,謙謙君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類的圣人大道理!”
待吳夫子過去,陳霄才從墻后探出個腦袋,躡手躡腳的往家里走去。
一處在這偏僻鎮(zhèn)子上都能稱得上是犄角旮旯的小院,是座兩進(jìn)的土坯房子,在門外徘徊了許久,他才一咬牙推門而入。
一進(jìn)門便看到樊老頭拿著把都禿了毛的笤帚在掃著院子。
樊老頭看樣子是個已是耳順花甲之年的老頭,一身灰撲撲的長衫比陳霄身上的補(bǔ)丁還多,一頭花白的頭發(fā)亂糟糟的,還占著片枯黃的樹葉。
看到陳霄回來樊老頭停下手中的笤帚,偏著頭瞥了他一眼。
“陳霄!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你說說你!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天天就知道游手好閑,打架斗毆!上次還和一群無賴一起跑去偷看人家寡婦洗澡,被人家追著罵了三條街!我這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樊老頭扔下手中的笤帚,一手掐腰,一手指著陳霄罵道
這樣子倒是像個潑婦呀!陳曉低著頭,也不說話,心里卻叨咕著。
聽樊老頭罵了一會,似乎消了點氣,陳霄趕忙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嬉皮笑臉的對他說道
“樊老頭,你也罵累了吧,趕緊坐下歇會,你說你這一大把年紀(jì)的還動那么大的氣,萬一哪天你嗝屁了,那豈不是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看著陳霄這幅模樣,樊老頭也是嘆了口氣,卻是把陳霄按在椅子上
“別動,我給你舒絡(luò)下筋骨瘀血”說著,還把手在他那不比地板干凈多少的衣服上抹了抹,才按到陳霄的肩膀上
“你還別說啊老樊,你這手藝不去城里當(dāng)個推拿按摩的醫(yī)師還真是屈才了?!?p> 陳霄每次打架斗毆受傷了,只要樊老頭給他一按,瞬間就會舒服很多,說來也是神奇。
“好了,胳膊的傷也無礙了,你今天的刀還沒練呢,去,,院中把我教你的兩式刀法,練一千遍!”
樊老頭說完篤自悠悠的走進(jìn)屋里,再出來時手中便多了一壺酒,兩個杯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嘬著小酒,看著院中練刀一絲不茍的陳霄,臉上也是露出一絲欣慰。
自打陳霄記事起,這樊老頭便陪在自己身邊了,長這么大了他除了知道老樊大名叫樊承熙以外,別的啥都不知道,而且他兩是外來人。
聽鎮(zhèn)上人說,十幾年前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晚,樊老頭抱著還是一個嬰兒的他頂著風(fēng)雪,一路蹚著來到了鎮(zhèn)上,還找了鎮(zhèn)上的剛生了孩子的李翠花給陳霄喂奶!
即使是現(xiàn)在,陳霄每每見到她都會叫一聲李媽,逢年過節(jié)即使家里再窮,也少不得會在鎮(zhèn)上孫屠子哪里割上幾斤肉送去,也算是她半個兒子了。
陳宵和他家那鄭狗子也是關(guān)系極鐵,每次偷雞摸狗,打架斗毆都少不得這個兄弟!倒是她家的大兒子,鄭大狗每次見到陳霄少不得拿白眼伺候他。
因為鄭大狗有個四歲的兒子鄭小寶,按輩分也算是陳霄一個小侄子。
那時候陳霄和鄭二狗閑來無事總喜歡舞刀弄棒的,有一次他們練得起興,趕上鄭大狗出門做工,他在鄭二狗的提議下便學(xué)著話本上的方法,在鄭小寶的頭上放了個蘋果,兩人拿刀去撩。
誰知鄭二狗這廝技術(shù)差勁的緊,一不留神,木刀嗑在了鄭小寶的頭上,登時腫起了老大一個青包,小寶哭的三個時辰?jīng)]止住淚。
鄭大狗回家拿了鋤頭追著他兩半條街,二狗也是三天沒敢回家。
于是乎在那年正月里剃頭匠最清閑的時光里,鄭大狗帶著他兒子一個月跑去剃了二十幾回頭,鄭小寶那本就不多的茶壺蓋都快給剃的禿了。
最后陳霄為了這兄弟的家里和睦,只得把這事自己攬下來,鄭二狗這廝才敢回家。
但從那以后,鄭大狗見到陳霄少不得就是白眼伺候了,連他四五歲的孩子每次見到他也總是躲在自己爹爹身后探出個小腦袋吐他一口口水。
陳霄握緊手里的木刀,一絲不茍的拔刀、斜斬、收刀、在拔刀,來來回回就這兩招,若不是知道,這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長大的樊老頭不簡單,陳霄早就罵娘了!
記得自己七歲那年:因為貪玩嘴饞跟著幾個大孩子去了城外的山上捉野雞,在山里迷了路。
到了晚上一個人怕的要死。就在那哇哇大哭....卻是引來了一只野豬,他現(xiàn)在還能清楚地記得那野豬足足有一人多高,碩大無比,一對獠牙比他的腿都粗!
看到了獨自站在那里嚎哭的陳霄,便發(fā)狂似得朝他沖了過來,當(dāng)時自己都嚇傻了....是老樊突然出現(xiàn)救了自己。
他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閃就到了自己身邊,一記鞭腿便把那看著重達(dá)千斤多的野豬踢出去老遠(yuǎn),壓彎了一地的花草小樹!
雖然,不知道老樊對自己隱瞞了什么,不過陳霄并不在意,因為從記事起的相依為命,他早已把老樊看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一千遍拔刀出刀練完,陳霄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又搬了張椅子,坐在樊老頭身邊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粗劣的燒刀子,沿著喉嚨像一道火線一般點燃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本就大汗淋漓的身上,又是出了一層。
瞬間,只覺得渾身通透,不禁喊了一聲:爽快!
“樊老頭,聽說附近滄縣城里里來了一伙江湖高手啊,還是狼牙幫的人呢!
說是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好手??!想想他們抱刀持劍的樣子,還真特娘的威風(fēng)?。 ?p> 說完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刀,嘆了一口氣
“我啥時候才能有一把自己的刀?。》项^。”
“對了,你今天再給我講講江湖上的那些事唄!”
樊老頭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復(fù)又嘬了一口酒,才開口道:
“什么狗屁狼牙幫?這江湖上啊,從來都不是江湖上的人說了算的!那三道一門,一教一寺,算是江湖上一頂一的龐然大物,但要說江湖上混的人,最怕的還是朝廷的“鐵衣府”!”
說完樊老頭在身旁的那把本來就快禿了的笤帚上折下一支草枝,剔著自己那滿口黃牙的牙花子。
“你倒是快說啊,別賣關(guān)子,樊老頭!”在一旁面帶急色的陳霄伸手把樊老頭剛剛?cè)阶炖锏牟葜ψЯ顺鰜?,急切的問?p> 悠悠的看了一眼陳霄,似乎是對他的焦灼的表情很滿意才又慢慢的開口道:
“鐵衣府,乃是朝廷設(shè)立的專門負(fù)責(zé)鎮(zhèn)壓江湖的勢力,背靠朝廷,人數(shù)眾多,而且很多江湖上的高手都被招攬了過去?!?p> “最令江湖中人害怕的便是他們對江湖人有先殺后報的權(quán)利,而且一個個行事狠辣,從來都是只管殺不管埋得!
他們就是江湖上的一片天。所以啊江湖上的就流傳了這么一句話:不怕鬼神不怕天,就怕鐵衣閻王到眼前!你說厲不厲害?”
“乖乖類,這么威風(fēng)?。∫抢献右院竽墚?dāng)上鐵衣府的人那就好了!”看著陳霄一臉憧憬的表情,樊老頭緩緩起身往屋里走去
“想個屁??!還是先填飽肚子吧!我去做飯,你去隔壁周大嬸屋后去摘兩把蔥蒜來,記住別被發(fā)現(xiàn)了,不然又要被人堵著門罵!”
“好嘞!”說完便出門了,片刻便回來了,手中多了一把小蔥,看樣子似乎很是輕車熟路。
院子中,一老一少,兩個身影相對而坐,白粥配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