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三山城銀裝素裹,白茫茫的芙蓉街道上,三道人影迎著風(fēng)雪艱難地行進(jìn)著。
伴隨著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動,埋頭疾行的林開仰首望向遠(yuǎn)方。
大雪中,視線嚴(yán)重受阻,能見度只有二三十米遠(yuǎn)。
雪花迎面打在長長的睫毛上,林開本能地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地辨識著方向,耳中傳來呼呼的勁風(fēng)聲,以及身后手下的抱怨。
“這么冷的天,這么大的雪,為何這么早就傳喚我們?nèi)パ瞄T?還沒到當(dāng)班時辰呢!”
林開不用回頭,只聽聲音就知道這是三人中年齡最小的王三。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從張胖子做了總捕頭,咱們這些不受寵的人,都快被折騰死了,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熬,唉!”
為人老實(shí)有些木訥的牛二,想到氣憤處,也忍不住跟著抱怨起來。
“林頭兒,我見你臉色很蒼白,你是不是病了?用不用先去看看郎中?”
沒有理會牛二的關(guān)心和提議,林開低頭一言不發(fā),抬腿邁步,踩著地上厚厚的積雪,向著遠(yuǎn)方繼續(xù)前行。
身后的牛二和王三互視一眼,見林開的心情似有不快,二人便不再多言,左手扶住腰間的牛尾刀,緊緊地跟上他的步伐。
眼底余光晃著口中呵出的道道白氣,林開的臉上神情苦澀。
“這該死的穿越,唉,既來之則安之,先嘗試著接受這個沒有高科技的世界吧?!毙闹腥缡窍胫?,林開的步伐不由快了幾分。
不久后,三山城縣衙的輪廓依稀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
林開緊走幾步,當(dāng)先看清的便是縣衙大門前的那對威武霸氣,足有一人多高的石獅子。
接著,便是門庭柱子上龍飛鳳舞寫著的兩排大字。
左書:“爾俸爾祿,民脂民膏;”右寫:“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對于這段話,林開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嗤之以鼻的。
他十五歲當(dāng)差便跟了前任的李總捕頭,算是李總捕頭面前的一個紅人。
整整六年的摸爬滾打,官場里的一些黑暗內(nèi)幕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自從張胖子成為總捕頭開始,整個三山城的百姓便遭了罪,陷入了民不聊生的黑暗統(tǒng)治。
衙門里,以林開為代表的,那些前任李總捕頭的嫡系也被牽連,平日里各種刁難排擠,眾人的怨氣也是與日俱增。
可惜,他們?nèi)诵∈轿e無它法,只能默默忍受。
今日的衙門口很熱鬧,大清早便圍滿了人。
林開領(lǐng)著牛二、王三剛走近,便聽到周圍的議論聲。
“太慘了,一家全完了,造孽啊?!?p> “對呀,自從李總捕頭出事,這李府是一日不如一日,現(xiàn)在又……”
“這事很詭異,我辦案以來,從沒有見到過如此恐怖的死狀?!?p>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diǎn),這件命案棘手啊,會不會是李總捕頭提到過的那只惡鬼?”
“惡鬼?嘶,太驚悚了吧。”
就在這時,兩個衙役抬著一副擔(dān)架從遠(yuǎn)處行來,正好看到人群外的林開。
“林頭兒,你也來這么早?”
擔(dān)架前方的衙役跟林開打起招呼,語氣有些驚異,也有一絲生硬。
林開見衙役這么問,好似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恩,這命案是怎么回事?”
衙役扭頭掃了一眼身后的另一位同伴,欲言又止。
眉頭皺了皺,林開沒有多說什么,起身來到近前,看著被白布蓋著的擔(dān)架,淡淡的繼續(xù)問道:“擔(dān)架上蓋著的也是尸體吧,怎么死了這么多人?”
說著他便伸手掀開白布。
當(dāng)看到白布下蓋著的東西時,林開身體猛然一震,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震驚之色。
白布下蓋著的正是一具已經(jīng)凍僵了的尸體,只不過讓他產(chǎn)生如此劇烈反應(yīng)的是,這個人他居然認(rèn)識,是李豐,李總捕頭的胞弟!
李豐三十歲左右,張眉努目,方臉絡(luò)腮。
此刻,他粗獷的臉上,顏色鐵青,扭曲的五官已經(jīng)擠在一起,顯的極為驚恐,雙手更是交織在前緊緊地捂著胸口。
從這些不難判斷出,他臨死之前一定受到過什么不同尋常的驚嚇。
這一幅恐怖的死狀,即使在前世作為醫(yī)生見慣了死人的林開,乍一看見,也不由嚇了一跳。
“是,是李豐。李總捕頭全家十三口,一夜之間,全部,全部死了。”迎著林開凌厲的眼神,衙役一臉的悲痛狀,他的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極為艱難。
“什么!是李二哥?”正在剮蹭腳底板雪污的王三聽到死者是李豐,臉上涌起驚訝。
林開聞言內(nèi)心之中也是激蕩不已,深吸一口氣,他凝視著死者李豐。
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在腦海里快速閃過,眼神之中不禁流露出了傷感之色。
神情肅然地端詳著死者,微微長嘆,緊緊握住李豐那雙僵硬的手臂,用力地扳開,平放在他身旁兩側(cè),遺容頓時顯的安詳了幾分。
正準(zhǔn)備蓋上白布時,林開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狂刀決》冊子,塞入李豐胸口衣襟里。
林開心里默默地念道:“李二哥,這是李總捕頭交給我的,現(xiàn)在物歸原主,你一路好走!”
抬著擔(dān)架的兩名衙役被凍的直打哆嗦,但也不敢輕易打擾林開。
牛二是林開身邊的死忠。
因?yàn)樵谒虉?zhí)的思維里,從一而終不得背叛是一個人處事的最基本原則,更何況林頭兒待自己并不薄。
見到林開如此難過,牛二不禁有些傷感,倒不是為了那個死去的李豐,而是見不得自己頭兒如此難過。
“林頭兒,節(jié)哀!”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牛二想要寬慰林開,可惜老實(shí)木訥的他也不會說什么好聽話。
抬擔(dān)架的衙役乘機(jī)插口道:“林頭兒,小的們知道您有情有義,但是人死如燈滅,您節(jié)哀順便吧?!?p> “全家十三口,尸檢了么?人都是怎么死的?”林開整理好李豐的衣襟,在上面輕輕拍了兩下,便蓋上白布。
“仵作檢查了,十三個死者均面目猙獰恐怖,全身都沒有任何傷口,死法詭異的很,像是被嚇?biāo)赖?,而?..”
衙役干咽了一口唾沫,回答的時候面容露出些許恐懼之色?!岸疫@十三個人死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diǎn)?!?p>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diǎn)?”聞言,林開眉頭又一次皺起,不自覺喃喃低語。
“兄弟們私下都說,可能是李總捕頭生前打傷的那只惡鬼,回來尋仇了!”
說完這句話,衙役本就有些哆嗦的身體,更是打了一個擺子,眼神里充滿了驚悚之色,開始四下掃視,顯得特別不安。
“惡鬼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