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便回了院子,剛踏進(jìn)院門,大福就從屋里抱著大貴跑出來,恰好印證十七方才的胡言。
郎敖英揉揉大福臉蛋,打了聲招呼便回了自己臥房。
此刻的他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極為疲憊,需要好生修養(yǎng)。
十七拉著大福往廚房走。
大福與大貴皆看向她,嫌棄地問道:“你又餓了?”
十七摸摸肚子道:“沒有,不過我答應(yīng)哥哥給他做飯吃。”
“……”
走了兩步,見身邊沒人,十七回頭道:“你倆咋了?臉色不甚好?!?p> 大福呵呵笑了聲,道:“你?做飯?”
大貴接道:“能吃?”
十七咬咬牙,道:“別瞧不起人,我會做紅燒魚,會洗米炒青菜?!?p> 大福嘴角抽抽,道:“果然,很會做飯?!背爸S之意顯而易見。
十七冷哼一聲,朝前走去。
“要么來幫忙,要么滾回去玩泥巴,少在這瞧不起人。”
大福跟上去道:“你冤枉我們?!?p> 大貴道:“就是,你會做飯,就像大福會吃屎一樣不可信?!?p> “蠢蛇,舉的什么例子,換一個?!?p> “嗷,十七會做飯,就如大福會認(rèn)字一樣不可信?!?p> “喂!這就,就沒必要往出來說了罷,換一個換一個。”
“嗷……”
待郎敖英從臥房出來時,已是旁晚時分,見院中無人,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廚房。
當(dāng)他看見自家廚房時,登時驚的小臉青一陣白一陣。
現(xiàn)在的廚房哪還有房子的模樣。
木門歪歪斜斜連著門框倒在門口的柱子上,半塊房頂已被掀起,側(cè)面墻上有個一人大小的洞,屋內(nèi)更是不堪入目。
鍋碗瓢盆滿地都是,最為驚人的是,那口炒菜的大鍋底部竟被穿了個一拳大小的洞,如今已從灶臺被連根拔起,掛在塌陷下來的房梁上。
青菜米粒,油鹽醬醋,隨處可見。
跟遭了鬼似的,不,比遭了鬼還恐怖。
這都是干了些什么,才將廚房拆成這般模樣!
忽然,廚房內(nèi)傳來一陣響動。
郎敖英警惕地盯著前方,并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廚房一角的廢墟下猛的站起一人,嚇得他打個驚顫。
“死兔子,青菜就該那樣切,讓你不聽話!”
此人正是十七,她一手拿鏟,一手舉盆,頭上還掛著一根臟兮兮的菜葉子。
郎敖英生無可戀地望著她。
都不知該說她什么好,拆起家來簡直跟捏泥巴似得。
但聽這時,側(cè)墻洞后一個小人影立馬竄出來,手里捏著一條青蛇,吼道:“聽你的才怪,大貴,張開嘴,這回我仍準(zhǔn)點,你往她屁股上咬,疼死她。”
“好嘞,大福使勁!”
小人嗯了聲,便將大貴對準(zhǔn)十七扔了出去。
十七看準(zhǔn)時機舉起木盆,猛將大貴扣在盆里,而后一腳踢出去,盆帶著蛇一起鉆進(jìn)灶爐下。
“大貴!”
大福悲痛的吼叫一聲,抄起手邊的木棍朝十七蹦去。
屋外的郎敖英看的目瞪口呆,心疼不已。
憐憫地看了自家廚房最后一眼,便悄悄離開去了前院。
從庫房找來幾塊新鮮雞肉,搭了個架子,將肉串在木棍上烤起來,期間還放了不少佐料。
很快傳出一陣誘人香氣,郎敖英朝后院方向看了眼,繼續(xù)加料繼續(xù)烤。
沒一會就聽十七喊道:“啊,好香,好香,什么東西?”
人未到聲先來。
看見火架子上的烤肉時,十七登時一把從背后將郎敖英抱住,用頭蹭他的后背,嘴里喃喃道:“哥哥,好哥哥,你就是十七的親哥哥,哥哥你說,來世想做牛還是做馬,十七一定成全你。”
噗,郎敖英沒忍住笑了出來,將她從背后扒拉出來,道:“好了,是不是餓壞了?快吃吧?!?p> 十七瘋狂點頭,拿起烤好的肉一頓猛啃。
郎敖英輕笑,抬手將十七頭上的菜葉拿掉,對后來的大福與大貴招招手,道:“快來,也有你們的?!?p> 大福愣了愣,別扭的撇過臉,道:“切,我們,我們才不吃?!?p> 說話期間,大貴已然從他懷里溜走,卷起一塊烤肉大口大口吃起來。
“大貴!”
大福漲紅了臉。
郎敖英知他不好意思,上前摸摸他的頭,溫柔的說道:“很好吃的,要不要嘗嘗?”說罷,硬塞給他一串,回到方才的位置,假裝沒看他,繼續(xù)烤肉。
等他們都埋頭時,大福輕輕咬了口,眼睛登時亮閃閃,再顧不得害羞,狠狠咬下一口吃起來。
很快幾人便圍坐一團(tuán),邊吃邊烤。
吃飽后,十七揉著自己肚子問道:“哥哥,嗝,接下來作何打算?”
郎敖英沉默片刻,道:“廚房都被你們毀成那般模樣,我再留這喝西北風(fēng)不成?!?p> 十七扯著嘴角訕笑。
郎敖英道:“明早先去祭拜家父家母,然后,我想……”他看向十七,抿了抿嘴唇,才道:“我想同你一起走。”
十七眨了眨眼,略顯驚訝,他想和她走這倒是沒想到的,畢竟郎敖英知道自己并非人族。
想了會沒立刻答應(yīng)下來,十七轉(zhuǎn)而問大福:“你倆呢?”
大福神色肅然的反問道:“十七,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嗎?”
十七稍作沉吟,片刻,搖頭。
“能,能幫我,幫我救我族人嗎?”說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道:“讓我做什么都行,哪怕認(rèn)你為主?!?p> 大貴也立起身子,似下跪般,懇切地望向十七。
十七無語。
郎敖英見狀,忙放下手上東西,欲上前將兩小只拉起來,大福卻怎也不肯,大貴自然也不吭肯。
十七挑眉道:“做什么都行?”
“做牛做馬,絕不推辭?!?p> 大福挺直脊梁,言語鏗鏘有力。
十七望著他,一言不發(fā)。
他不過兩三百歲,折合人族也就六七歲,可即便求人都要挺直腰桿,不卑不亢,這般心智半點也不像個孩子。
究竟吃過苦頭才能讓他這般剛強。
瞧了會,十七將他拉起來,笑問道:“你忘了,我同你說過什么話?”
大福擰著眉,他似乎極少同十七提起自己族人,會說什么話?
十七佯怒道:“今早剛說過?!?p> 大福還是想不到。
“我說,從此以后我會保護(hù)你們,你的族人我自然會幫你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咱們是朋友,以后切不要說求我,認(rèn)我為主的話,即便修為不高出身卑微,也要挺直脊梁骨,知道了嗎?”
十七說的意正腔圓,大福聽的淚流滿面。
他以為十七不會答應(yīng),畢竟她沒有任何理由幫他。
而早上她說過的話,更是早早被他忘到了腦后,沒想到她竟是認(rèn)真的。
他們算,朋友了嗎?!
“哼,我才……我才不要……被女人保護(hù)!”
大福哽咽著撇過臉,不看十七,怕自己忍不住抱她。
聞言,十七偷瞄郎敖英,見他正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頓時心里一虛,訕訕笑了聲。
郎敖英將大福抱在自己懷里,抹去他臉上的淚痕,溫柔道:“好孩子不哭,今后我也沒家了,咱們一起去救你族人。”
大福很久沒被人抱個滿懷了,郎敖英的胸膛很溫暖,讓他有些不自在,遂紅了臉頰,掙脫出來,抹了把鼻涕眼淚,傲嬌道:“我才沒哭。”
大貴吐著信子爬到大福肩膀上,舔他的臉頰,將他眼角殘留的淚珠舔掉。
十七見狀眉梢一挑。
不得不說這條大貴,越來越像狗了。
翌日,簡單祭拜過郎敖英的父母后,幾人便踏上離開的路。
由于路上時不時有一兩行人,十七不好帶著人飛,只好腳踏實地慢慢走。
但她依舊異常興奮,上躥下跳,一會逗大福一會惹大貴,過會再戳戳郎敖英的腰,玩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她就捂著咕咕亂叫的肚子,沒精打采地趴在郎敖英身上,抱怨:“咱們,不能先找吃的嗎?”
郎敖英別過臉不看她,誰讓她戳他。
大福道:“天道好輪回,讓你皮。”
郎敖英贊同道:“嗯,反正我們不餓?!?p> 十七嘆口氣,伸手扯下路邊一片葉子,準(zhǔn)備往嘴邊喂。
郎敖英嚇得連忙打掉葉子,道:“你怎的一餓就這副慫樣,葉子都吃!”
“我……”她不過想吹個曲子,哪里是要吃,她有這么慫嘛。
郎敖英無奈說道:“再忍忍,前面應(yīng)當(dāng)有個村子。”
“你這話都說好幾遍了?!?p> “……”
十七趴在他身上,沒骨頭似的讓他拖著自己走。
半個時辰后,幾人來到一片菜園子外,不遠(yuǎn)處還有幾顆果樹。
十七像看見救命稻草似的,指著菜地蠱惑道:“咱們?nèi)ネ迭c?大福你也餓對不?”
大福做兔子時經(jīng)常偷別人吃的,所以現(xiàn)在讓他偷倒沒覺得有什么。
郎敖英卻不然,怎么說他都是正經(jīng)人家的讀書人。
偷東西這種事,餓死他也做不來。
他語重心長的教導(dǎo)十七,道:“前面就是村子,進(jìn)了村咱們再找吃的,偷東西不好?!?p> 十七哪管這么多,當(dāng)初還未化身時,餓急了她連樹皮都啃,讓她一個肉食野獸啃樹皮,那必定是餓狠了。
但現(xiàn)在,就是餓狠了。
“還有好遠(yuǎn)呢,就摘一個如何?填填肚子嘛。”十七撒嬌似的搖晃著自己的身子,連帶著郎敖英也被她晃來晃去。
“那也不行,”
郎敖英依舊不肯松口。
見自己怎么說他都不準(zhǔn),十七想了想,面上先答應(yīng)了下來,背后使喚大福。
大福也餓了,雖沒十七餓的狠,但從前餓的時候,也會想方設(shè)法找吃的,期間不乏偷人菜地里的胡蘿卜。
所以他欣然答應(yīng)十七。
郎敖英以為十七真放棄了偷的念頭,便放松警惕。
大福卻越走越慢,而后帶著大貴一溜煙沒了影。
他人小,鉆進(jìn)菜園子也不易被發(fā)現(xiàn)。
當(dāng)他自己三兩下吃完,準(zhǔn)備給十七帶時,面前突然竄出個農(nóng)人,那人嚇了一跳,而后見是個小碎娃,厲聲問道:“你在做甚?”
大福處亂不驚,忙急中生智,拽著手里的瓜道:“那個,我見這瓜長得不錯,想買點回去吃,你看行嗎?”
農(nóng)人皺起眉,不解的看著大福。
大福忙道:“你,你開個價?!彪m然他現(xiàn)在沒錢,但先唬住人再說。
農(nóng)人聽完,大笑起來:“你個碎娃子還挺客氣,你拿就是,不要錢?!?p> 大福震驚,此地風(fēng)俗竟如此淳樸,這位農(nóng)人竟如此大方。
“這,不太好吧?!?p> 當(dāng)著主家的面光吃不給錢,他做不來。
“哪里哪里,喂畜生的東西,我哪能問你小碎娃要錢呢,你隨便吃,不要你錢。”
農(nóng)人很耿直的說道。
藏在菜葉后正準(zhǔn)備再咬一口的大貴,聽見這話,當(dāng)場石化,嘴里嚼碎的瓜嘩啦啦往下掉。
喂……喂畜生?
他就說這瓜味道有點古怪。
這農(nóng)人故意的,絕對故意的。
大福渾身一陣抽搐,緩了好一會才讓自己心平氣和。
他彎身將大貴放進(jìn)袖中,一言不發(fā)地徑直往菜園外走,仿佛趕赴刑場。
農(nóng)人見大福要走,很客氣的說道:“碎娃子,你還吃不啦?真的不要你錢?!?p>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大福撇著嘴似是極其委屈。
農(nóng)人見他默默走遠(yuǎn)了,搖搖頭道句奇怪,拎起鋤子便也走了。
出了菜園,大福當(dāng)即趴在路旁干嘔,但什么也沒吐出來。
一想到那農(nóng)人說是喂牲口吃的,他就覺得胃里難受。
好在提前摘了幾個果子,也不算虧。
于是他拿出果子,在衣服上蹭蹭,自己咬一口喂給大貴一口,歡歡喜喜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