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珽這幾日本應(yīng)該忙著收拾東西去淮陽,可是他卻總不在家,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原以為他這是在家待著煩悶,找人吃酒看戲去了??墒沁@他的忠實跟班白幼清卻也說這幾日見不到他家王爺?shù)拿妫@酒館戲園子里也不看不見他。
這個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鳳濯纓表面上好像不甚在意,但心里卻一時不刻不在想著這件事。
而更讓鳳濯纓擔(dān)心的是鳳青云的來信。
這塊偷偷送進(jìn)王府的竹板上只刻了幾個字:
盯緊王爺,恐有異動,不利朝廷。
這南予珽能有什么不利朝廷的異動呢?鳳濯纓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而且自己還是個瞎子,怎么“盯”緊他?
鳳濯纓心里不由得抱怨起爹爹疑神疑鬼,一驚一乍的。
但是爹爹既然來了消息,也許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鳳濯纓還是決定跟蹤南予珽。
不過自己眼盲看不到,如何跟蹤得了一個小王爺呢?
這個時候巧繡的作用就出現(xiàn)了。
雖然巧繡對于上次鳳濯纓拋下她獨自去了焦州一直耿耿于懷,但是小姐現(xiàn)在說想要跟著王爺,那巧繡還是乖巧地答應(yīng)了。
鳳濯纓在南予珽的衣物里下了一種特殊的熏香,這讓鳳濯纓即使看不到,也能根據(jù)味道輕松地找到南予珽。
接下來,她和巧繡便打扮成尋常小廝的模樣,偷偷跟著南予珽出了府門。
王府外面人來人往,南予珽走得又快,鳳濯纓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還好還有那熏香的味道,讓她們二人勉強(qiáng)能跟住南予珽。
他們穿過熱鬧的集市,又走過擁擠的民坊,通過七扭八歪的羊腸小道,最后來到一個小胡同里面。
“小姐,王爺好像進(jìn)了前面的那個院子?!鼻衫C低聲說道。
“走,你帶我去看一看?!?p> 巧繡帶著鳳濯纓往前去,但是前面都是些破門爛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正經(jīng)的院門。巧繡從門縫往里看,里面也都是些窮苦之人。
“小姐,這里面又臟又亂的,還臭得很。王爺那樣愛干凈愛漂亮,怎么會到這里來呢?”
鳳濯纓也想不明白:“你確定他是進(jìn)了這里?”
巧繡癟著嘴回答說:“剛剛還是確定的,現(xiàn)在不確定了。也許是巧繡眼睛花了,看錯了?!?p> “這里到底有什么,讓他這么神神秘秘的?”
巧繡看到院門里面有幾個人已經(jīng)注意到他們了,那些眼睛里都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小姐……咱們還是走吧,這里怪危險的?!鼻衫C一直拉著鳳濯纓往后退。
若是南予珽真的在里面,現(xiàn)在進(jìn)去反而不好。若他不在里面,那她們也許真的就有危險了。倒不如先回去和爹爹說了,在做打算。
“你說得對,巧繡,咱們回去吧!”
巧繡大大松了一口氣,她拉著鳳濯纓幾乎都要跑起來似的離開了那個危險的地方。
鳳濯纓沒有回到王府,而是徑直去了鳳府。
==================
鳳青云看到自己女兒獨自回來,也沒有帶丫頭小廝,只帶著個巧繡,心里便明白了大半。
他借故把巧繡支開,然后將鳳濯纓單獨帶到書房密談。
鳳濯纓把今天的事情都江給了鳳青云,鳳青云也迷惑不解起來。
“你是說南予珽最后進(jìn)了這大雜院?這院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樣子的?”鳳青云問道。
“巧繡說里面應(yīng)該都是一些窮苦之人,我雖然看不見,但是鼻子還是聞得清楚。里面有很多腐敗和惡臭的味道,還有擁擠的人肉味,怕的確就是窮人家的院子?!?p> “那這個嬌氣的小王爺往這破院子里鉆什么呢?”鳳青云皺著眉頭說道。
“爹爹,濯纓不明白您在擔(dān)心什么呢?”鳳濯纓問道,“南予珽他最近雖然有些事在瞞著我們,但我覺得不一定是什么大事。他的性子跳脫,沒準(zhǔn)是看見什么好玩的所以一時迷住了也說不定?!?p> 鳳青云搖搖頭:“你還是把這個成武王看得太簡單了,他可是十幾歲就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在朝堂上耳濡目染的人。他的心思和城府,不是你這小丫頭一句兩句可以說得清道得明的。更何況他還并不是……”
鳳青云臉色一變,這后半截話也生生咽了回去。
“還不是什么?”鳳濯纓隨口問道。
“我是說,他還不是那么傻……算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來調(diào)查處理?!兵P青云說道,“你一會兒去廳堂,我讓他們準(zhǔn)備了栗子糕,你愛吃的,快去嘗嘗吧?!?p> 鳳濯纓點點頭,拄著盲杖起了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過頭又對鳳青云說:“爹爹,雖然女兒也許不應(yīng)該這樣說。但是女兒始終覺得,南予珽不像您口中所擔(dān)心提防的小人,他是一個坦蕩蕩的男人?!?p> 鳳青云心里升起了一股憂慮,那些看不清的愁云又更加濃重了。因為他害怕,害怕他的女兒一步一步遠(yuǎn)離他。
再一步一步靠近成武王。
==================
鳳青云派人到鳳濯纓所說的那個大院里打探了一番,探子的回報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這院子里沒有別人,都是一些拉糞車倒泔水的粗工,做著最低賤的工作,過著最困苦的生活。
要說里面非要有一個奇人異士的話,那就是一個姓胡的江湖郎中了,大伙都叫他胡一仙。
這個胡一仙住在這大雜院里,平常就以行醫(yī)治病為生。據(jù)說他的醫(yī)術(shù)了得,妙手回春,能醫(yī)那些旁人所不能醫(yī)的疑難雜癥。
而這個成武王,也正是去請這位胡一仙去了。
可是他請胡一仙做什么呢?
鳳青云想不明白。
但他還是把探聽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的好朋友,梁茂行。
梁茂行這些日子依舊做他的小主事,但是隔三差五地還是會去鳳青云那里,聽一聽朝廷近況,說一說國家大事。
特別是南予珽的一舉一動,梁茂行更是十分在意。
鳳青云倒是很理解梁茂行,畢竟南予珽那樣的身世秘密,任誰也不可能熟視無睹。
梁茂行聽了鳳青云所說的這一切后,表情卻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對方只是個郎中?”梁茂行問道。
鳳青云點點頭:“的確如此。我看當(dāng)今圣上如今雖體弱但無大礙,而這南予珽身子板也是好的很,這郎中到底是給誰請的呢?我怕他回頭以此暗自加害于誰,那就……”
梁茂行擺擺手:“大人多慮啦,宮中戒備森嚴(yán),若非圣上同意,尋常野郎中肯定是進(jìn)不了宮的?!?p> “那他此舉到底意欲何為?”
梁茂行似笑非笑:“他不愿意找太醫(yī)院的醫(yī)官們,卻只想找一個野郎中,那就是他的這個病并不想大肆宣揚(yáng)。男人剛剛成親,卻偷偷去看病,這中間就有趣了……”
“你是說……這不可能!”鳳青云連連搖頭,“我問過濯纓,他們……他們之間并無夫妻之實?!?p> 梁茂行驚訝地挑了一下眉毛:“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有趣,有趣……”
“梁先生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梁茂行笑著說:“這沒什么,只是現(xiàn)在我們還是要謹(jǐn)言慎行,注意觀察,切不可打草驚蛇啊。”
鳳青云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
就在鳳濯纓跟蹤南予珽沒幾天,這王府里便來了一個人。
此人圓臉,牛眼,酒糟鼻,一方血盆大口幾乎從耳根處開裂。
穿得更是破破爛爛,邋里邋遢,腳上的破草鞋前邊都開了口,露出肥大的腳趾。
他一路大搖大擺,趾高氣昂,把這王府逛的好像自己后花園一般。
可是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個家伙很奇怪,但是那些看家護(hù)衛(wèi)們卻沒有一個上前攔截。
這原因當(dāng)然是在他們的王爺身上,王爺下了命令,這個人是貴客,不得怠慢。
此人一路走到王府正廳,南予珽正在那里等候著他。
“我說不是我挑理,你這王府也太大了,跟一個八卦陣一樣,我都走得暈頭轉(zhuǎn)向了。”這人和南予珽說話毫不見外,“我這走了半天,也沒人引路送水,真是渴的要命?!?p> 南予珽笑眉笑眼地把此人請進(jìn)門,說道:“胡大夫快快請進(jìn),我這上好的大紅袍已經(jīng)備下了?!?p> 原來這人就是那大雜院里的胡一仙。
胡一仙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廳堂正座上,拿起茶壺對著嘴牛飲起來。
直到把茶水喝得干干凈凈,才抹了抹嘴巴說:“你把你那位病人請出來吧!”
南予珽偷偷地把那被胡一仙喝過的茶壺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然后說道:“還請大夫到后堂診治?!?p> ==============
鳳濯纓正拿著塊軟布仔仔細(xì)細(xì)地擦拭著自己的九節(jié)鞭,巧繡一臉慌張地跑進(jìn)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鳳濯纓精準(zhǔn)地把軟布丟到巧繡的頭花上,然后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說小姐不好了!小姐我很好?!?p> 巧繡委屈的把軟布從腦袋上摘下來:“小姐!我看王爺帶了個奇怪的人進(jìn)府來了?!?p> “這是他的王府,他帶什么人與我們何干?”鳳濯纓擺弄著自己的九節(jié)鞭,“……他……他帶了什么人進(jìn)來?可是……可是女人?”
巧繡搖搖頭:“那倒不是,是個男人,應(yīng)該說是個丑男人。那眼睛好像牛蛙,鼻子……也像牛蛙,嘴巴……嘴巴更像牛蛙!”
“那他就是帶進(jìn)來一個牛蛙?。 兵P濯纓皺著眉頭反問道。
“是誰說老夫像牛蛙???”一個聲音從門外飄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