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有三色,難道還不明顯?”
“那依在下高見,堂中地山神爺豈不是七色琉璃所制?”
眾人看向嗇夫身后供奉的山神爺,全身涂滿七種顏色,不由得哄堂大笑。
“照此推算,這尊神像少說也得值萬金!”
不知誰補了一句,又引來一陣哄笑。
男子惡狠狠瞪了吳庸一眼,臉色陰沉不再言語。
“兄弟,你真是年輕氣盛,此人是春武館第一武師,人送外號鐵牛,出了名的心胸狹隘,今日你得罪了他,恐怕以后要吃虧..”吳庸身側(cè)一名青年善意提醒道。
不一會,一個拄著拐杖的矮小老者,在家仆攙扶下顫顫巍巍來到堂內(nèi),嗇夫?qū)睚埲ッ}大致說了,將碎片遞了過去。
老者坐在椅子上認真端詳著碎片,時而撫摸,時而彈指,時而吹氣,顯得極為專業(yè)。
“確實是三色琉璃,且成色極佳,是上品,估價九兩白銀?!?p> 一盞茶后,老者將碎片遞了回去,朗聲說道。
“什么?”張氏嚇得面色慘白,“劉員外您瞧清楚了?”
“貨真價實,錯不了。”劉員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份篤定。
“這!”張氏癱倒在地,面如死灰,“我一個做布匹小生意的,去哪湊這九兩白銀..”
“我看你那祖宅還值點錢,就拿來賠我這寶碗吧?!泵珕T外嘆氣道,好似做了個賠本買賣。
“沒了祖宅,我張家便沒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睆埵线B連搖頭,由坐變跪,“毛員外,看在咱們這么多年鄰居,能否寬限幾年,我定能將這錢補齊?!?p> “可以,但每月要收三分利。”毛員外冷哼道。
張氏眼中剛要燃起地希望瞬間熄滅,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失魂落魄地垂下腦袋。
“張氏,事已至此,只能這樣?!眴莘驘o奈道。
“畫押吧?!泵珕T外從衣袖中拿出契文和朱砂印泥,遞到了張氏面前。
“蠢夫斷案,難得明白一回!”
“唉??蓱z了這張氏一家日漸凋零,傳到這一代竟是連個最后地棲身之地都弄沒了..”
在眾人一陣惋惜,張氏舉起猶如千斤重的手臂準備畫押之際,卻聽得一聲大喝。
“且慢!”
眾人齊刷刷側(cè)目,只見吳庸閑庭信步走到堂中。
“嗇夫大人,在下對鑒賞古物也略懂一二,能否讓小生瞧一瞧這三色琉璃碗?”
“你是何人?敢質(zhì)疑我的決斷!”嗇夫有些動怒。
“黃毛小兒,敢在公堂之上搗亂!”毛員外更是怒不可遏,“來人!把他轟出去!”
話音剛落,堂外沖入幾個毛家奴仆,朝吳庸撲將過來。
“我朝律法有云,旁觀者有疑,可當堂提出,判者酌情受理!”
吳庸雙手背負,說話擲地有聲,毛家奴仆不明所以,楞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此碗若是真品,讓我瞧上一瞧又有何妨,莫非其中有詐?”
吳庸此話一出,圍觀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對嗇夫指指點點,眼神中滿是狐疑。
“法也有言,擾亂公堂,與犯者同罪!”嗇夫咬牙切齒道:“你可想清楚了!”
吳庸不以為然,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碎片認真端詳起來。
其實吳庸對品鑒之事一竅不通!
但案件本身疑點重重,經(jīng)不起任何推敲,吳庸斷定其中必然有鬼,那這所謂地三色琉璃碗也必是贗品。
疑點其一,此碗要是當真如此珍貴,為何會被放在路邊,碗碎先是狗怒,足見此碗就是放置狗食的破碗。
當然,如果追問此事,毛員外必然早已準備了一套說辭,家中孩童貪玩不知輕重拿了出去等等,自然解釋得通,可毛員外緊跟著家犬出現(xiàn),似乎也太湊巧。
疑點其二,三老乃是鄉(xiāng)里學(xué)識最為淵博之人,以寬厚仁慈聞名,為何此次品鑒不去邀請三老,而是鄉(xiāng)紳劉員外。
疑點其三,這毛員外當堂便拿出契文,可見對張氏祖宅勢在必得,恐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yù)謀。
疑點其四,便是嗇夫毛員外劉員外三人地言行舉止。這些原本私交甚密之人,此刻變得非??蜌?,就好像初次見面一般,公堂之上避嫌是有必要的,但幾人這種過分的拘謹,就有些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眾人只見西驍左翻右看了半炷香時間,隨后對著碎片凹面啐了一口吐沫,伸出食指如同磨墨般攪動起來。
“他到底在搞什么..”
正當眾人疑惑之際,卻見西驍喜上眉梢,將手中碎片高高舉起,不停慢慢左右旋轉(zhuǎn)。
“諸位且看,這就是所謂地三色琉璃!”
眾人細細一瞧,不由得發(fā)出陣陣低呼,原本涇渭分明地黃綠褐三色,在唾液地作用下,竟融合在了一起。
“原來是染料!”
眾人恍然大悟,又見吳庸將碎片上地唾液甩掉,再次將碎片舉了起來,露出中心位置灰白色的土坯。
“沒想到還真是個騙局!”
“毛員外你良心真是讓狗吃了,竟作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要不是這少年,張氏恐怕得家破人亡!造孽??!”
張氏也回過神來,起身揪著毛員外領(lǐng)口。
“你個牲口,為何要害我??”
正當群情激憤之時,嗇夫大手一揮。
“肅靜!公堂之上不得喧嘩!”
兩側(cè)十名大刀手應(yīng)聲而動,來到門口一字排開,怒目圓瞪的看著眾人,這才將混亂局面壓制住。
“張氏,稍安勿躁,我與毛員外相識多年,想來其中定有誤會?!?p> 嗇夫上前將張氏拉開。
“此物乃我祖上代代相傳,直至今日方知竟是贗品,我也大感意外?!泵珕T外的眼光在吳庸臉上停留了一個呼吸,“連見多識廣地劉員外都看走了眼,更何況我等,若說我故意陷害張氏,更是無稽之談!”
“唉,丟人丟到家了,唉..”劉員外長吁短嘆連連搖頭,自怨自艾地慢慢挪出了廳堂。
“我相信此事毛員外也是備受打擊..”嗇夫開始頭頭是道地分析,大抵意思是大家都是受害者,要彼此理解和包容,還對吳庸一番大加贊賞。
張氏原本還想反告毛員外,可瞧見嗇夫態(tài)度,只能作罷,轉(zhuǎn)而對吳庸是千恩萬謝。
一場鬧劇就此作罷,吳庸正要離開祠堂,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吳庸側(cè)目一瞧,見一名大刀手眼神冰冷地盯著自己。
“是他!”
吳庸猛然想起,此人便是自己與小夜初次相遇,與狗熊斗智斗勇之際,突然躥出揚言取自己性命之人。
“嗇夫什么來頭?”出了祠堂,吳庸便向張氏問道。
原來這嗇夫姓春,是外來戶,他表哥是縣尉,十八年前鄉(xiāng)里嗇夫卸任后,便是他來接替訴訟和稅收。
此人武藝高強,十三年前在鎮(zhèn)上開了唯一的武館——春武館,搜羅了十余個武師,帶著三十余名武夫,戰(zhàn)斗力遠超游徼隊伍,儼然成了臨河鄉(xiāng)霸主。
平日里這嗇夫行事無所無忌,喜歡恃強凌弱。斷案時全憑心情,公然徇私枉法,所以被人戲稱蠢夫,但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吳庸才回到臥房,此事便傳到三老耳中,特意趕來大加贊賞一番,晚些時候張員外再次登門拜訪,送來了一兩白銀和一本功法。
吳庸毫不客氣照單全收,為了這廝徹底得罪了地頭蛇,收他點禮物也是心安理得。
照張氏地說法,這功法比之一兩白銀珍貴許多,當初他的祖上便是靠此秘技官至正四品參將,后因得罪朝中權(quán)貴,被罷免并驅(qū)逐至此。
此功法對體魄要求極高,可自打其祖上來到臨河鄉(xiāng)落腳,身體素養(yǎng)便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張氏祖父那一輩,竟已無法修煉此功法。
“又是狗屁的代代相傳?!眳怯宫F(xiàn)在一聽到這個頭疼,打開包裹功法地白色絲綢。
《伏虎棍法》四個字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