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就這般焦慮的在門口踱來踱去,卻是沒有擅自闖進去,他了解自己兄長的脾氣,這時候進去就是火上澆油,非但幫不了大侄子,還會害了他的。
那南疆王正狠狠盯著那氣息漸長,唇瓣都沒了半分血色的兒子。
“舒坦了?”
龍騰雖然后背以被打爛,縱然是跪著,卻仍是立得直直,沒有半分要歪倒傾斜的樣子,那英挺的鼻梁上都冒著細汗,堅毅發(fā)亮的眸子卻是絲毫不改。
“舒坦!”
龍騰也是望著南疆王,扯開嘴角,竟是一笑,先前緊緊咬著的牙關(guān)打開,露出嘴里的血跡,一時竟是染紅了半邊的唇,一股邪魅之氣竟是緩緩綻開來。
龍騰也是感受到了嘴邊的腥甜,揚起袖角隨意抹了去,唇角微微一扯,那雙不屈的眼睛卻是緊盯著南疆王,沒有半分的弱意,反而是一股堅硬如鋼的英豪之氣更加的挺拔。
“我早說過,不要同大楚走的太近,你為何不聽?還往大楚的京城里鉆,是去自投羅網(wǎng)嗎?”
南疆王瞧了他半晌,這才幽幽開口。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京城,怎知大楚的情況,所謂知己知彼,不就是這個道理,難道父王還不明白?”
龍騰不怒反笑,帶著些譏諷的意思反問著南疆王。
見他仍是如此紈绔之態(tài),南疆王更是怒從心中來,指著他就是一番的訓(xùn)斥。
“混賬東西,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給你請漢人師傅,盡是學(xué)了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教出你這專門來敗壞祖宗家業(yè)的孽障?!?p> “那我到是要多謝父王為我請來師傅,讓我學(xué)得那般多的道理,漲了不少的見識,不然便只有永遠坐井觀天,閉門造車了?!?p> 那龍騰竟是雙手抱拳,斜斜揚起來沖著半空就是一禮,把那南疆王更是氣的不輕了。
“你別以為我就治不了你了,你若還是如此執(zhí)迷不悟,一意孤行下去,就算是廢了你,擇旁支后人來帶領(lǐng)闔族,也比走上不歸路的強。”
那南疆王伸手指著龍騰,氣得手指輕顫,胸口也是氣息不穩(wěn),一時間竟是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父王!”
一見如此,龍騰眉頭一鎖,立馬也就不頂嘴了。
他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蹭的一下就從地上站起來,直奔到床前,一手抓住南疆王的手,另一只手便輕輕撫著南疆王的胸口。
“咳咳!咳咳!”
那南疆王仍是劇烈的咳嗽著,他用手去捂自己的嘴,又是一大聲的咳出,便是噴出了一大口血,濺得手都沒有捂住,那帶著些烏黑的血便是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父王,您這是怎么了?”
龍騰死死抓著南疆王的手,滿眼皆是無比的驚懼。
“阿騰?。「竿蹩觳恍欣?!”
那方才如獵鷹般的鋒芒,此刻竟是瞬間萎頓了下去,驟然老態(tài)橫生,孱弱無比,南疆王無力的垂下手。
“不會!您多想了!”
龍騰見父親那豎立如松般的身子此刻竟是半身委婉無力,他頓時心里一酸,忙上去一撫,將南疆王的頭搭在自家的肩膀上,撐起他的半截身子來。
“實話告訴父王,這一趟如何了?”
南疆王雖然還喘著粗氣,卻仍是艱難的開口著。
“兒臣可謂大開眼界,南疆之未來,大有可圖啊!父王!”
龍騰那緊捏著的拳頭,手背上血管爆起,他所有的志向,便在這句話中了,不可謂不重于泰山。
“是父王老了,你若是決定了,便放手去做吧!”
那南疆王說著,便是緩緩離開龍騰的肩頭,扶著那床頭,慢慢又將那沉重的身子撐了起來,靠回了原來的位置。
“父王?您是說…我沒聽錯兒吧?”
南疆王這句話反倒是讓龍騰疑惑不解了,不知道父王此刻的話究竟是何意思,難道是同意了自己的國策,可父王從來都是反對的啊?
今日父王怎么就突然變了,方才可還在為去了大楚的京城而責(zé)罰自己的,難道挨了一頓打,父王就準(zhǔn)了?事情會有這般的簡單?
南疆王見龍騰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卻是絲毫的不奇怪,鎮(zhèn)定的看著他。
“你沒聽錯,我是讓你放手去做,從此以后,再也不會反對你了?!?p> 南疆王說著,卻是十分沉重的搖了搖頭,在這一刻似乎想起什么過往來,眼中是沉痛無比。
“為何?”
龍騰從未見過他父王如此消沉的眼神,他陡然站起來,難以置信的看向南疆王,眼里卻是透著些酸楚與失落來。
這般的父王,他從未見過,他心里的英雄,心里的神,此刻仿佛隕落了神壇,變成了一位真正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正凄凄哀哀的交代后事一般。
那南疆王從床頭拿了一塊帕子,輕輕擦拭著唇邊的血跡,卻是輕描淡寫的在訴說著自己的大限,眼睛里的清亮,此刻也是慢慢變得有些渾濁起來。
“玉璽早就傳給你了,只等我大限一到,你便即刻繼位,這一日怕是等不了幾日了,你要早做準(zhǔn)備才是?!?p> “你什么意思,準(zhǔn)備什么?”
龍騰強咽了一口水,原本蒼白的臉色是越發(fā)的難看,他雙眼紅得快滴出血來,猛獸一般死死盯著床上的南疆王,說這話時似要將牙都咬碎了。
“來人!”
南疆王突然是又朝著門口喊了一聲,可龍騰那眼神分明是在等待著他的答復(fù),可南疆王卻是不看他了,看向了那門口。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卡都又進來了,在后頭巴巴兒跟進來的還有王叔,他滿眼焦慮的進來,便直奔龍騰的身側(cè)。
然后又是一番的打量,見著那被打爛的后背,此刻鮮血還在順著衣裳往下滴著,頓時抽了一口冷氣,臉色如灰,伸出去的手愣是停在了半空。
那孩子臉色如死人一般,唇邊的血跡都還沒有干,額上豆大的汗從頰邊滑下,可他仍是挺挺立著,如萬年不到的峰巒一般。
“王,王兄,怎么下手這般重?”
王叔的雙眼皆是泛紅,他不忍的將眼睛挪開,去問南疆王。
卻是也看見南疆王的唇角殘留的血跡,和那捏在枕邊沾血的帕子,頓時一肚子的怒氣也就消了半截,頃刻間心里便是進退兩難的疼著。
“哎呀!你們這對父子到底是怎么了嗎?”
王叔拳頭捶著手心,急得是沒有辦法,他眼里噙著淚,是真正的痛惜著,卻也透著完全對這對父子毫無辦法的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