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文國宏打過來的。
因為是在路上,加上前方路段的一根紅綠色長桿上足足掛了二十幾個攝像頭,想到駕考的時候有這樣一條是:開車打電話是要被扣兩分的,所以對于本年度已經(jīng)快要扣滿12分的文皓而言,這兩分可是彌足珍貴的。
于是文皓便將車給停在了路邊,然后才接了電話。
結(jié)果電話剛剛接通,那頭就傳來文國宏的怒斥:“你個小兔崽子干嘛呢,這么久才接老子的電話!”
“您兒子在開車呢,這不剛把車停路邊,就接了您的電話了!”文皓邊坐著鬼臉便諾諾地解釋道。
幸好不是視頻通話,不然文皓這鬼臉的樣子,不定又迎來文國宏一番暴風(fēng)驟雨的怒罵。
“這么久都不打電話給我跟你媽,都在干什么?今天給我匯報匯報!”文國宏的聲音依然粗獷。
“跟平常一樣!”
文皓模棱兩可地說道,并沒有打算將古玩店變成文物館的事情告訴父親,畢竟這件事情說小不小,在電話里也說不清,指不定文國宏的大喉嚨又得要跟唐僧似的叨叨個不停。
所以,等到時候他們回來,當(dāng)面解釋,也算好一點。
而且就算文國宏因此暴走,也有母親在旁邊勸著,自己也掌控著極大的安全系數(shù)。
對,就等他們回來再解釋。
電話那頭,文國宏繼續(xù)說道:“上次讓你找的那企業(yè)家找到了沒有?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吧!”
“嗯,找到了,東西也都拿回來了!”
“人家是心甘情愿還回來的?然后沒有說其他什么?”
“沒有,我找到人家,然后問他要的時候,人家就乖乖還給我了,然后我也把錢分文未動地還給他了!”
文皓繼續(xù)避重就輕。
果然電話那頭,明顯聽到了文國宏喘氣的聲音:“要回來就好,要回來就好,以后那些東西不要隨便賣出去了,繼續(xù)掛在店里,誰要都別給??!”
“我是真的想不通,既然是店里的東西,怎么就不能給賣出去呢?八百塊錢買這樣一幅畫,我覺得還便宜了呢!”文皓憋著笑,挑逗文國宏。
“你真以為我們家的古玩店里,賣出去的玩意兒就都是贗品?我要是告訴你這幅畫是真品,你還愿意800塊錢賣出去?”
“什么?是真品?”文皓故作驚訝道。
“沒錯,是真品!”
文國宏的語氣平靜了下來。
“不過我們店里怎么可能會有真品?素來不都是贗品嗎?”
“都售賣贗品的原因是因為我跟你媽從事的都是考古工作,倘若店里真的賣出真品的話,肯定也就會有一些喜歡嚼舌頭根的人造謠生非,說我跟你媽利用工作的關(guān)系將一些文物中飽私囊。
在如今這樣的社會里,萬不可相信‘流言止于智者’這句話,一旦那些喜歡造謠是非的人將謠言散布出來,我跟你媽就算一身清白那也是洗不干凈的,所以為了避嫌,店里只能兜售贗品出去。
至于顧鶴慶的那副《蕉山秋霞圖》,是你爺爺在一次拍賣會上拍賣下來的,他很喜歡那副山水畫??上У臅r候,你爺爺將這幅畫拍賣下來后的一個月,就去世了?!?p> 文國宏說著,情感就上來了,語氣哽咽道。
這時,文皓隱約間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你好好的,跟孩子說這些干嘛?”
其實這也是文皓第一次聽父親講述這幅畫的故事。
這幅畫是在自家古玩店開業(yè)的時候掛上去的,那個時候文皓也不過是在上小學(xué)五年級,在此之前,家里是從沒有見過這幅畫的。而文皓從記事的時候起,爺爺就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所以不負(fù)責(zé)任地猜測下,這幅畫在家里的歷史,也是蠻久的了。
“是不是我爺爺在世的時候,他很有錢?是不是個企業(yè)家?”
文皓問了這樣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因為前段時間看新聞,他就刷到這樣一條: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的孩子抱怨家里太窮,結(jié)果父母直接拿出好幾百萬出來的新聞。這樣戲劇性的人物,不是小說里的,那就是別人家的。
但是此刻,在聽到父親說起家族歷史,文皓有種感覺,說不定自己也是傳說中那別人家的孩子。
“是的!你爺爺在世的時候,我們的生活模式是這樣的:每天從一個三千平米的房間里醒來,走到一千平米的浴室里沐浴更衣和梳洗,然后開啟精致的一天。
每個清晨的早餐時間,去足有兩千平米的酒窖精選一瓶紅酒,82年的拉菲紅酒在里面只是最一般的酒種。早餐過后,如果心情好,可以選擇彈一會兒鋼琴,用音樂來洗滌自己的心靈,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上到八十八層天臺,坐在400平米的露天陽臺上,看向遠(yuǎn)方的那處蔚藍(lán),那是你爺爺贈送給全家的禮物。
作為未來會繼承市值800個億的家族企業(yè)的我,也就是你爺爺?shù)膬鹤樱e下來偶爾也會去公司看看,熱情、優(yōu)雅、高貴、豁達(dá)的生活,我們文氏家族擁有這樣完美的一切!”
“爸!”文皓的目光不屑地瞥向窗外:“您還是不要做考古了!”
“為什么?”
“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寫小說可惜了!”
“你怎么覺得這是你老爹我想象的呢?”
電話那頭傳來文國宏哈哈大笑的聲音。
“我爺爺真要是有市值800個億的家產(chǎn),我現(xiàn)在還用在這兒?您跟我媽現(xiàn)在還需要拿著袖珍小鐵鍬到處去挖土?”
“所以啊,我剛剛所說的那個,就是你以后需要奮斗的目標(biāo)!”文國宏很是器重文皓:“你老爹以后能過上什么樣子的生活,就看現(xiàn)在的你怎么去努力了??!加油!爸爸相信你!”
“合著你們飛不起來,就躲在屋子里下蛋,等蛋孵化出來,就一個勁兒地讓我飛?”文皓吐槽道,當(dāng)幻想破滅的時候,不管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只要自己有抱怨的話,他就是要說出來。
“嘿!你個臭小子,怎么跟你爸爸說話呢!信不信老子回去,把你往死了抽?”
一句話,惹得文國宏在那頭就咆哮了起來,甚至文皓在電話這頭,都感受到了父親濃濃的口水。
果然被父親這么一威懾,文皓立馬變得乖了:“好啦!爸!我會努力的,我手機快沒電了,得回去充電了!沒事的話,那我就先掛啦!”